於是他語氣不怎麽好地開口:“波本,你這是什麽反應,難不成你跟這個fbi很熟?” “……不但不熟,”降穀零笑得也很燦爛,就跟某個還在洗手間偷偷抽煙的小混蛋一樣,這通常是他們準備整蠱或是懟誰的信號,“作為情報人員,你應該知道我跟萊伊的關係很差吧,沒想到那個搶走我最大功勞的家夥竟然是臥底……哼,令人厭煩的fbi。” 石川啄木從最後那句話裏聽出了濃濃的怨氣與怒意,他一下想到資料裏波本跟萊伊曾為了爭奪臥底蘇格蘭的處決權而大打出手過,看來多半就是原屬自己的功勞被一個叛徒搶了這件事讓波本不爽到現在吧。 卡路亞絕對是在試探他!降穀零背後爬上些許冷汗,如果他剛才沒發現,直接跟‘萊伊’有什麽互動……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麽。 卡路亞/波本真是個心思深沉/記仇的家夥。兩個人在同一時間如此想到。 “情報留下,你可以走了。”卡路亞一點也不像資料裏說得那樣,反而十分言簡意賅,似乎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是在浪費生命,降穀零猜測這是因為對方現在演的是萊伊或者琴酒,“別讓我抓到你的尾巴,波本。” 確定了,卡路亞現在是萊伊外表琴酒偽裝是吧。降穀零不動聲色地收迴袖口裏滑落的槍管,他懷疑卡路亞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暫時不能刺激到對方,萬一發生了什麽事,第一個被懷疑的肯定是他自己。 不過卡路亞模仿的琴酒還真的很有本人的感覺,怪不得那些小道消息裏會有其他人疑似是卡路亞精神分裂出來的人格這種離譜至極的傳言,還被很多人相信了。降穀零想,要不是知道琴酒絕對不可能讓貝爾摩德把自己易容成赤井秀一的樣子,他還真信了這是琴酒。 而剛剛從降穀零手裏拿到對方事前已經準備好的情報,不帶停留地離開紅龍酒吧的石川啄木對自己的表演很滿意。 他相信這下之後,等到了那月大人真的跟波本見麵的時候,絕對不會被扒掉馬甲! 他真是一個替上司著想的好下屬,那月大人最喜歡的部下之名非他莫屬了。石川啄木心滿意足地上了車,準備迴安全屋換套裝備再去警視廳接那月。 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暗殺任務,說實話,他其實覺得根本沒必要讓那月大人上。 浪費了那月大人的才能,都是那個老不死的錯。石川想。 — 萩原現在站在機動隊辦公室的門口,表情詭異,就像是明明很激動卻要強行壓抑住那種情緒,讓自己看上去很正常一樣,反而顯得有點扭曲。 “要是那些女警看到你這個表情,估計都會脫粉吧,萩原萬人迷警官。”鬆田陣平的吐槽聲在萩原研二背後響起,他一轉頭就對上自家幼馴染嫌棄的眼神,“怎麽迴事,你停車停到了現在?” 萩原研二打斷他,神色凝重地拽住鬆田手臂,把他拖到邊上空無一人的茶水間。 鬆田陣平震驚到一時間沒有掙脫:“……??你幹什麽啊萩,真出問題了?” “我沒有出問題,出問題的是其他人,”萩原深唿吸一口氣,認真地說道,“小陣平,小那月可能還活著。” 卷發警官抓著墨鏡的手指一下子捏緊,鏡架發出淒慘的吱呀聲,他的神情一下就沉了下來,好像再聽萩原多說一句瘋話就會一拳掄上來的模樣:“我說過的,hagi,他已經死了——” “不對,你明明和我一樣覺得小那月沒有死,”萩原研二冷靜地指出,“你隻是害怕了,小陣平。” 害怕什麽?當然是害怕美夢成空,害怕最後的一點希望也被戳破,所以寧願在也許是虛假的世界裏,抓住那點希望生活。 “可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可他鬆田陣平不應該是這樣認命的、膽小到不敢承認自己仍對好友的生命抱有幻想的人。 鬆田是被那月戲稱為直覺係動物的存在,他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可他又因為那些夢,因為那件西裝,突如其來地畏懼了。 而敢去賭一把的萩原研二站在他麵前,一字一句地對他說:“你願意相信我嗎,小陣平,他也許還沒死。” 萩原語速不算快地解釋了一下自己跟諾亞方舟決定做的事情,再講述他的實際操作。 “我給鑒識課負責處理小那月當時身體的同事打了電話確認,對方的反應很奇怪,”半長發青年蹙著眉,“他告訴我,小那月的唿吸道內沒有燒傷跟炭末,你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麽吧?” 鬆田陣平唿吸一窒,隨即不敢相信地抬頭:“這代表那具屍體是死後才被丟進火場的,而不是在火場中死亡的!” 赤江那月是高空墜落而死,但在他墜落的過程中顯然已經有火焰跟煙灰燎到了他的身上,所以無論如何那個人的身上絕對會存在內部燒傷。 “這麽重要的消息為什麽……!”鬆田陣平咬著後槽牙還沒說什麽話,萩原就搖了搖頭。 “這就是為什麽我說奇怪了,”萩原抿唇,“我反問的時候,那位警員居然還是一副沒發現這份報告出問題的模樣,就算我明確地指出這點,他也對此很茫然。” 好像被誰‘催眠’了。兩人都腦海裏第一時間跳出這個詞,因為這就是那位好友從不瞞著他們使用的‘作弊’能力。 “不行,僅僅是這個還不夠,”鬆田沉思幾秒後堅定地搖頭,“這個沒辦法說服我,萩。” “那如果我說,‘屍體’上沒有我們分別看到過的兩道疤呢,”萩原研二看著幼馴染的眼睛,語氣有些疲憊,又帶著慶幸,“那具屍體上並沒有脖頸的刀傷,沒有胸口的槍洞。” 沒有他們在夢裏和現實都看到過的傷痕,萩原記得自己看到過那個仿佛洞穿整個人的槍口,鬆田則記得在崖邊一瞥而過的脖頸上的疤痕。 這些都沒有出現在那具‘屍體’身上。第一百三十五章 從六百米跳下去的人能不依靠外物活下來嗎? 鬆田陣平是個唯物主義者……起碼原來是,現在不一定,不過他估計也沒什麽人會在跟其他朋友一起夢到過不止一次共同好友的死亡後,還能堅信科學吧。 總之,他曾經看到這種問題絕對是會說‘不可能’,現在拜那位正主所賜,在幼馴染舉出各種證據來佐證跳樓當事人真的還活著之後,鬆田陣平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動搖了。 或許就和萩原研二說的一樣,從來沒有什麽動搖不動搖,他一開始就打潛意識裏不相信赤江那月會死在那裏,隻是一個又一個鐵證被拍在他的麵前,哪怕是鬆田都沒法再安慰自己好友可能還活著。 他於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不知疲倦地提醒自己往前看,就好像把所有裝扮都換成了黑色,主觀意願上用那件最後的生日禮物來代替喪服穿上身的人不是他一樣。 警官先生原先的手機號並沒有注銷,雖然那部手機大概是隨著主人一起葬身火海了,他們也仿佛一切如常地往熟悉的郵箱裏發送信息,哪怕永遠不會再得到迴信。 他們如此矛盾,一邊對友人留下的痕跡戀戀不舍,一邊為了沒實現的未來而努力向前邁步,但如果能在過去和未來裏選一個,鬆田陣平毫不懷疑自己會選擇前者,他有太多太多想說的話跟想做的事了,在鬆田這裏,‘過去’這個詞的存在即為‘遺憾’。 隻是現在擺在他們兩個人麵前的最大難題就是—— “你們不能光明正大地調查他的事情,”聽完兩位好友的推測跟證據後,始終沉默的諸伏景光冷靜地說了第一句話,“一是因為爆炸物處理班的工作內容本就跟這件事無關,你們能調用出來的資料少之又少,另一個就是在目前已經調查出當天的事件與組織有關的當前,作為那月生前同住好友的你們到現在還在被監視著舉動,一旦有什麽異樣,以組織的風格來說,絕對會斬草除根。” 沒錯,公安早就從降穀零那裏得知組織當天不僅也在雙子塔有行動,還知曉了赤江那月曾打暈降穀零獨自行動過,還疑似跟組織成員貝爾摩德有過交流。 降穀零並不想讓自己的好友死後還要被惡意揣測,而根據他擁有的信息也差不多能推測出一個答案來。 赤江那月是通過曾經在組織臥底時期和貝爾摩德關係很好的櫻桃白蘭地、他的母親的郵箱來和組織那邊聯係的,至於原因一類的東西,降穀零更偏向是為了從那邊得到自己的過往記憶。 當然,這個原因他隻隱晦地跟諸伏景光提了一下,主要還是不想把另外兩個好友扯進組織的漩渦中來,他們還有很光明的未來,能有多遠離黑暗都好。 可組織的人沒有這麽好心,在警官的葬禮準備時期諸伏景光就在這棟別墅附近多次看過熟悉的車輛‘路過’。 黑色的保時捷356a,琴酒的愛車。 五年的臥底生涯讓諸伏景光一下就反應了過來,組織(琴酒個人的可能性很低)已經盯上了這裏,也許是為了監視他們,又也許是為了從屋內取走什麽資料情報,唯一能確信的就是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不管是對鬆田二人還是他這個假死的臥底來說,甚至還可能危及隔壁阿笠宅的那個小女孩。 所以在葬禮結束之後三人就搬離了赤江宅,迴到了各自的居所裏,隻在需要交流信息時通過諾亞方舟聯係彼此,然後像今晚一樣聚在警官死後就由‘綠川光’繼承了的這家酒吧裏。 “為什麽會有酒吧的名字叫‘coffee’?”鬆田陣平把玩著他那副墨鏡吐槽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這裏買的是咖啡,而且隻有一名調酒師的酒吧也太寒酸了點吧。” “不要轉移話題,鬆田,”諸伏景光歎了口氣,表情也不自覺軟化了一點,“名字是那月自己取的,這家店用的一直是會員製,平時的客人不怎麽多,我一個人就忙的過來了。” “這麽任性的店居然還沒倒閉,”萩原研二邊評價邊喝了口同期剛遞來的雞尾酒,忍不住挑了下眉,“哇哦,還真的是咖啡啊。” “bavarian coffee,其實是用kahlua調的雞尾酒,”諸伏景光說著也開了個玩笑,“這家店最多的就是kahlua,所以平時來光顧的客人也多半會點各種咖啡雞尾酒,還好我在網上學了不少,不然說不定就穿幫了。” 這個話題他們都沒多在意,很快就又把話題轉了迴去,還穿著黑白色服飾的調酒師手上動作不停地跟另一位同期調著酒,表情卻嚴肅起來:“所以,你們打算怎麽做?” 在一舉一動都會麵臨危險的當前,他們會怎麽做?是安穩地做前途無量的警察,還是麵臨更大的危險,這個問題其實在一開始就隻有一個答案。 幼馴染兩人對視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底的堅定跟希冀,這一迴發言的重新變迴了鬆田陣平,他時隔半月又露出了那種輕鬆愜意的笑容。 “當然是用一切辦法找到那個小混蛋,然後狠狠地給他幾拳了,”卷發警官扯了下領口,瀟灑地端起酒杯一口氣喝完,“諸伏,讓我們加入你和zero那家夥的計劃吧,怎麽能隻由你們兩個人包攬全部——咳咳咳,這杯喝起來好奇怪。” “我們同樣是朋友,沒理由看著你們冒險。”萩原研二從善如流地接上後半句沒說完的話,把手邊沒動過的冰水推了過去。 諸伏景光無奈地看著兩位好友,舉手投降:“那麽,你們自己找zero解釋吧,我隻有一個請求……好好活下去。” “順便一提,鬆田喝的這杯可不是用甘露(kahlua)調的,”易容狀態下戴著紫色美瞳的青年溫柔地彎彎眼睛,“2盎司意式濃縮,1/8盎司苦艾酒以及1又1/2盎司琴酒,翻譯過來的名字可以叫它‘布朗克斯炸彈客’,我猜你會喜歡。” 鬆田陣平看著同期臉上熟悉到詭異的笑容,虛弱地點點頭:“謝謝啊,我很喜歡。” 萩原研二在隔壁拍桌狂笑。 — 某瓶被好友們提起多次又都忽略過去的卡路亞正在宴會現場的陽台上吹風,無緣無故打了個噴嚏。 那月看著自己身上嚴嚴實實的西裝,還有肩上鬆鬆垮垮掛著的紅色圍巾跟無處不在的繃帶,不禁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是感冒還是真的有人在念叨他。 自己都裹成這個樣子了還能在大夏天的夜晚感冒?不應該吧,憑他那玩家體質,能讓他感冒的病菌得有多強大啊。 [卡路亞大人,遠山社長正按計劃往您所在的露台走過來。]耳釘樣式的通訊器裏傳來部下的聲音,對方按他的要求凡是在任務期間都隻能喊代號,那月對此很滿意。 “你那邊也不要落下了,”靠在露台欄杆上的‘少年’麵容精致,唇邊噙著些許笑意,似乎望著夜空不知思索什麽深奧的東西,隻有湊得極近才會聽清他的話,“有一處失誤就關掉你的異能在組織裏待一小時哦,這是對你擅作主張的懲罰。” 當然,才剛進到這邊的遠山誠是沒聽見這番話的,他麵上的假笑麵具還沒卸去,一抬頭就發現露台上已經有人站著了。遠山誠揉揉眉心,剛準備離開這邊換一處獨自待著,就看見原先背對著他的黑發少年忽然轉過身,滿臉驚喜地往前走了兩步開口說道:“哎呀,遠山先生,您怎麽會到這裏來?晚上好啊。” 遠山誠是遠山會社的社長,前不久誤打誤撞接觸到了組織埋於千葉的一條商線,隨後憑借遠山氏在當地的影響力,貪婪地妄圖和組織這個龐然大物分一杯羹,而今晚的宴會就是他的死期了。 “你是?”他理所當然地露出了遲疑的表情,詢問麵前這位看上去很麵生的搭話者名字,“抱歉,我喝的有點多……” 在大夏天用紅圍巾搭配黑色大衣的少年上道地再往前一步攙扶住遠山誠的手臂,狀似羞赧地側過臉自我介紹:“您是貴人,不記得我也很正常啦,我隻是星鑽事務所的一名小演員而已。” 遠山誠用被酒精幹擾的大腦努力迴想起了星鑽事務所就是他讚助過的一家演藝公司,這個少年大概是被經紀人帶過來見見世麵的,年輕的小演員……那也不奇怪會在這麽熱鬧的時間獨自躲在露台了。 他擠出一個曖昧的笑,趁機摸了一把搭在自己臂彎的手背。 既然是自家公司的,那他就不用裝了,反正少年也肯定是打著勾搭上他這條金大腿然後往上爬的主意吧,演藝圈裏這樣的人遠山誠見過不少了。 他也不在乎,隻要自己能玩得爽了,還用得著管這些自作自受的家夥未來怎麽樣? 遠山誠原本還在沉溺於掌下的觸感,手不安分地想搭上身邊人看上去細瘦的腰肢,酒精讓他忽視了這個所謂‘少年’足足比他還高了一個多頭,純粹是不動聲色彎著腰才讓兩人保持在一個水平線的事情。 然而一道冰冷的視線釘在了他的背上,幾乎瞬間讓遠山誠打了個激靈,他驚恐地扭頭,卻隻對上了不遠處餐桌旁一名金發侍者疑惑的臉。 被這麽一搞,遠山誠哪裏還有揩油的心思,隻想著趕緊離開這處讓他不安的地方,但那月不會讓他如願。 少年容貌的偶像黑發微卷,眨了兩下鳶色的眼睛語氣可憐,拽住遠山誠衣袖的手還輕輕晃了兩下:“您討厭我嗎?來葉先生說您明明就喜歡我這樣的…” 來葉是那家事務所金牌經紀人的姓氏,也是給遠山誠搭線好多次的家夥,男人當然是記得的。 本來他還想不耐煩地甩開這個不識好歹的男孩,然而一轉頭就對上了那雙微微彎著的眼睛。 “您有點累了,讓我陪您迴房間休息吧。”小偶像說。 遠山誠鬼使神差地點頭,覺得自己剛才真是瞎了眼,這麽好看的孩子怎麽還舍得兇呢!真是的,待會兒問一下他的名字,讓來葉接下來這段時間專門培養他吧,這可是個好苗子。 這場由跡部家主辦的宴會財大氣粗地為各地趕來的一眾賓客準備了許多供休息的客房,一開始在門口登記完名字就會領到門卡,在身邊人語氣溫柔地說去他那間房的時候遠山誠也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在哪兒都無所謂,他可不是挑地方的人。 直到一進門就被反剪著雙手按在鞋櫃上,遠山誠都還沒反應過來對方的真實意圖,他還下意識地動了一下:“你做什麽?” “您就不問一下我的名字?”少年偶像清亮的聲音莫名變成尾音上翹還帶著曖昧氣息的女聲,在他背後說道,“我是‘來葉戀子’,您還記得我嗎?” 遠山誠徹底清醒了,伴隨著瘋狂地扭動掙紮而來的,是他一會兒驚恐一會兒憤怒的喊聲:“你是誰?不要裝神弄鬼的!!” 赤江那月垂著眼去看這個被自己隨手就壓製住的男人,無聲地蠕動了一下唇瓣。 他過來的時候也看見降穀零的身影了,那位同期又一次偽裝成侍應生混進這場宴會,目標估計也是遠山誠。 那份資料可就是降穀零交到他手裏的——那份幾乎是由少男少女們的血淚寫出來的資料——那月不相信公安、或者說降穀零本人會無動於衷,有一個這麽好的機會,無論是把遠山誠搶迴去還是借卡路亞的手殺了這個人,對他們都沒有損失,還能試探一下套出卡路亞的信息。 不過那月對此也無所謂,組織需要的資料有易容後的石川啄木去遠山誠的客房取,他隻要照著流程辦事,滅口這個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