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的情況還不算糟糕,開槍的劫匪站在被清空了的上層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那月粗略掃了一眼,他們現在已經被至少二十多個人圍住了,好在這一層是高奢品專賣,人本來就比下麵少,被劫匪困住的隻有一百來個人質。 還有他和萩原研二兩個警察。 “有槍的有十二個,其他都沒有熱武器,”借著綁匪把他們趕到角落裏的時間,那月微微偏頭小聲和萩原說,“第一個開槍的首領左手之前一直放在口袋裏,現在雖然拿出來了……這層樓應該被裝了炸彈。”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之前略過的角落,那裏有一行白色的字飄來飄去彰顯存在感。 [定時炸彈。剩餘倒計時:30:00] 不止這一個。 “……你得在20分鍾之內找到所有的。”那月定下結論。 “小陣平應該已經報警了。”萩原也低聲說,他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緊急,和那月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稍微移動身體擋住那月的動作,而少年飛快開始用手機入侵這家商場的監控,在監控裏翻找被放了炸彈的地方,接著全都標在平麵圖上發送到萩原研二的手機裏。 所幸這些劫匪大概是為了向警方示威,沒有收走他們的手機也沒有把他們綁起來,隻是舉著槍圍在邊上。在周圍人群害怕的啜泣聲中,那月戳屏幕的聲音都被完美掩蓋住。 這是他的[黑客]lv.max後係統贈送的獎品手機,性能好到能被他隨便用,否則的話入侵監控器說不定還得浪費點時間。 “我可以吸引住他們的注意力,安撫邊上民眾的任務交給你了…緊急出口沒有人把守。”那月低聲說完,把手機塞迴褲子口袋裏,突然站起身往劫匪那裏走。 “站住,幹什麽!”果然,有人朝他的腳邊開了一槍喝道。 黑發少年鎮定自若地站在人群前麵,手裏亮出他的證件。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強行犯搜查三係的警部補,”他平靜地說,“你們要威脅警視廳的話,以我為人質比較好。” 明顯是頭領的那人和同伴對視一眼,馬上有幾個端著槍的人警惕地走上來按住他,頭領走到他麵前,冷笑著毫無預兆地對那月的大腿開了一槍。 人質那邊響起了驚嚇的哭聲。 “不要想耍什麽花招,警官先生。”他視線裏帶著令人不適的陰冷,從少年警察臉上掃過。 那月一開始就沒有躲,就算大腿上的傷口流出的血迅速把布料染紅,他也垂著眼睛看不出有什麽表情,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裏,沒有人看見萩原悄悄從緊急出口溜了出去。 那月在心裏感歎:這個劫匪頭領還真是配合。 等他被手銬銬起來丟在槍口下看管後,大樓裏已經聽得見警車的聲音了,頭領示意邊上的人站在窗口和下麵的警察交涉,那月從頭到尾一言不發,聽到了他們的一些話。 這些劫匪不為財,是為了威脅警方釋放這段時間被抓進去的他們真正的老大,那月聽見那個所謂老大的名字,挑起了眉。 這不是他前天剛抓進去的嗎?因為涉及太多東西,害他寫了整整兩頁的報告,所以難得被那月隔了兩天還記著。 他還沒張口,圍在人群邊上的一個劫匪忽然從裏麵扯出一個小身影,甩在那月左手邊。 “這個小鬼一直在鬼鬼祟祟地弄手機,怎麽處置?”他粗聲粗氣地問,用力一腳去踩地上的手機。 那月愣了一下,他認出了邊上這個紅發金眼十分鎮定的小男孩,是他們幾個實習期間偶爾會去吃的那家幸平餐館老板的兒子,由於有一次給他們端上了讓人這輩子也忘不掉的黑暗料理,那月對這小孩的臉可謂記憶猶新。 他歎了口氣,用巧勁移了下身體擋到了男孩身前,無聲地向劫匪傳達了自己的意思。 真是的,難道他對著小孩的脾氣好已經這麽明顯了嗎? 頭領懶洋洋瞥了他一眼,一手提著槍對準人質群,抬腳就要往那月身上踹,那邊和警察交涉的人這時打斷了他的動作,緊張地說是他們要的人已經押到樓下了,警方要求他們馬上釋放人質。 那月抬眼往這處大廳裏唯一的定時炸彈看去,倒計時已經變成了十分鍾。 不出意外的話,這棟樓裏隻有剩下的三處炸彈,二十分鍾已經足夠萩原全部拆除的了,麻煩的是他們這裏那顆,劫匪在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去拆,而這些人根本不像是準備釋放人質的樣子,那月猜到他們的想法後,心微微一沉。 劫匪就不打算放人質離開,一開始就想讓他們在大廳裏被炸成粉末。 萩原研二那邊應該已經和警方說過這裏有情況,那月現在需要一個至少夠他把炸彈轉移到沒人地方的機會,眾目睽睽之下他總不可能直接開玩家麵板表演一個瞬間移動吧,那樣以後五個人就得去研究所看他了。 “那月先生,我剛剛把裏麵帶槍的人數和一共多少人發給鬆田先生了。”身後的小男孩臉貼在那月背上,悄悄用氣音說出被抓出來的理由,“但是我解不開手銬…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那月低頭看向表麵鎮定的小孩揪著他衣角的那隻有些顫抖的手。 姓名:幸平創真 年齡:8歲 陣營:紅方 身份:幸平餐館老板的兒子/未來的藥王 評價:尚且年少的小料理人,目前還隻是在自家餐館裏摸爬滾打練基本功,建議以後吃他的料理要多穿點衣服! 他稍加思索,還是出言安撫了一下小創真。 “拿一下我衣服口袋裏的一字夾,”那月調出莫名有lv.8的[開鎖]技能,輕聲道,“動作小一點,不要被發現了。” 幸平創真平時是個很直爽聰明的孩子,麵對這種自己和認識的人都要遭遇生命危險的情況,八歲的小孩能在害怕之餘想到給外麵認識的警察通風報信,已經很能證明他的機智了,那月也因此把這個任務交給他。 輕微的一陣悉悉索索聲後,那月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接住了掉落的手銬。 但凡這群劫匪用的是繩子來綁他都不會這麽快解決,那月又看了頭領一眼,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來。 “你其實並不想讓你的老大活下來,對吧?”他在周圍人都緊繃著的情況下揚聲說道,“‘等那群愚蠢的警察把他放出來,就讓他和這裏一起化作飛灰。’” “我‘看見’你是這麽想的哦,”額發淩亂的少年唇畔笑容裏帶著些許惡趣味,故意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很討厭他吧,很不爽他壓著你吧…很恨他害死了你的愛人吧?” 頭領在他們交涉過程中一有人提到那個老大時就會忍不住摩挲左手無名指,原來該有枚婚戒的地方卻空空蕩蕩,隻剩一圈明顯比周圍要白的痕跡。 他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樣,充滿了那月十分眼熟的仇恨和殺意,光是這個就讓那月明白那位老大的下場絕不會是和小弟們一起逃跑。 這裏將會是那個人的葬身之地。 那其餘二十幾人原本還是半信半疑,直到那月說出了這位頭領有一位亡妻,他們當然都聽過這迴事,但也是今天才知道是被他們的老大害死的。 有人不可置信地喊起來:“難道你真的要對老大下手嗎!” 頭領眼神裏帶上狠厲,向著出聲的手下開了一槍。 “你很聰明,”他滿麵陰沉地盯著那月,“但聰明人總是活不長,是吧。” 槍口已經重新對準了那月的腦袋,頭領咬牙切齒地怒吼:“說我對他下手……我怎麽可能不恨他呢?枝子是那麽好的女人,我原來都要跟她一起金盆洗手了,那個惡心的家夥居然還說著‘女人會影響你的判斷’然後把在家裏等我的枝子炸死了!” “她已經懷了我們倆的孩子啊,我怎麽會不恨他呢?!” 頭領的目光從周圍人的臉上掃過去,一直冷靜的表情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縫,那月看準時機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利落地把他按在地上,手銬也扣在了他的腕上。 一時間,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他,生怕他下一步還有什麽動作。 “這麽關注我嗎,”那月微笑著指指放炸彈的地方,“我剛才可沒有在說謊哦,這裏的確也被他瞞著你們放了顆炸彈,而且還有五分鍾就爆炸了——我想聰明人應該知道,這時要趕緊跑吧?” 在爆炸的威脅麵前,就連持槍的劫匪也慌了神,看來他們之前並不知道這棟樓裏被裝了炸彈的事情,這下連對著那月開槍的心思都消失了,隻顧著往外麵逃。 人都是惜命的,那月很清楚這一點,朝被這一番變故嚇傻了的人質們點點頭。 “你們也快跑,不過最好保持一下秩序,別踩到誰了,”警官先生因著腿上的傷口失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人質們這才發現這還是個看上去年輕到應該出現在校園裏的少年,可他卻盡量對他們扯起溫柔的、安撫的微笑,“別擔心,接下來就交給專業人士處理吧。” 隨便讓其他五個無論誰來看,都會有一種在這樣的那月身上看到景光/自己的感覺。 他確實很擅長「角色扮演」。 那月把小創真也推向了緊急出口,他還打算等這起事件結束後去幸平餐館吃飯,小老板可不能有事,小孩看了他一眼,猶豫幾秒後還是跟著人流後麵跑出去了。 求生的意誌兩分鍾就把這出大廳清空,隻剩正在簡單用布料包紮大腿的那月和倒在地上的頭領,少年看了眼炸彈,確認好還剩三分鍾爆炸,但等他的手指剛碰到塑料外殼,倒計時就突然閃了一下變成00:02。 那月臉色變了,直接打開玩家麵板,周圍的色彩一瞬間如潮水般褪去,他沉著臉轉頭,果然看見頭領掙紮著掏出了口袋裏的控製器。 他剛打算把頭領打暈幹脆直接拎著跑下去——這樣沒人會看出不對勁——就看見萩原研二的衣角出現在拐角的牆邊,顯然下一秒他就要走過來了。 那月雖然隻有30%的痛感,但身體上的疲勞是無法掩飾的,麵板上他現在也隻剩帶一個人跑出去的體力。 少年警察歎了口氣,毫不猶豫的選擇抱起炸彈往樓上衝,他能讀檔,還可以時間暫停,但npc可沒有這種能力。 那月又往上跑了兩層樓才把炸彈遠遠丟開,就在他準備往下跑之後再恢複時間流動時,藍盈盈的玩家麵板忽地閃爍了起來。 下一秒,色彩又重新迴到了那月的視野,顯示屏上剩下的兩秒開始倒計時。 萩原研二從外麵的鬆田那裏得知大廳裏還有一顆五分鍾倒計時的炸彈,第二機動隊已經在往那裏趕,隻是那月和那位頭領還沒出去。 他的心裏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於是連忙也往來處衝。 可等萩原研二剛進大廳,整棟大樓就都晃了兩下,他透過玻璃看到樓上溢出的濃煙,爆炸的聲音傳進耳中,大廳裏卻隻剩那個領頭的男人。 那月抱著炸彈上樓了!他迅速明白了發生的事,慢慢睜大眼睛,腳步飛快地就往樓上跑去,手上動作飛快地給外麵的鬆田發去消息。 鬆田陣平大步在樓梯上跑起來,恨不得自己能直接飛上去,他連防護服都沒來得及穿,爆炸發生時隻來得及抓住樓梯扶手,懷裏手機的震動雖然來得很不及時,卻因此也被他感知到了,鬆田那雙能完美拆彈的手有些顫抖地掏出手機,看見了發小的郵件。 [from:萩 叫救護人員來,aka在爆炸中心!] 他一瞬間手腳冰涼,覺得自己好像被沒聽見的爆炸聲也震得耳鳴了,鬆田咬著牙給外麵的人打了電話,腳步不停地往上麵跑。 等他順著逃生樓梯趕到六樓的樓梯口,就看見了幼馴染的背影,還有他懷裏閉著眼睛的少年,鬆田陣平有些不敢往那裏走了。 萩原聽見聲音抬起頭,鬆田才看到他臉上無奈的笑。 “小那月沒事,似乎是爆炸時就在樓梯口,直接被吹了下來,”萩原研二說著還又戳了下好友的臉,“他現在似乎隻是睡著了……最多還有些燒傷和槍傷?” “……哈??” — 那天之後,有關這起性質惡劣的爆炸案的報道一晚上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年輕的警官為了民眾的安全,差點一個人犧牲在爆炸中。 然而那月完全不想迴憶那天在醫院醒來後有多尷尬,整個搜查一課這下都知道新來的赤江警部補因為平時睡眠不足,被炸彈的餘波掀飛後直接在現場睡了過去。 他要殺了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 他當時隻是因為體力值一下清零,強製陷入睡眠狀態恢複體力啊,真的不是因為睡眠不足…玩家的自愈能力明明已經讓他根本看不出從爆炸點溜了一圈的樣子,怎麽還是傳出去那麽奇怪的流言了! 這次住院遇到的醫生和護士。從那月醒後就一直用看奇跡的眼神去看他,還不止一次感歎他有多幸運,離炸彈那麽近,還隻有摔下樓梯的撞擊傷害,甚至全身最重的反而是大腿上一開始被頭領打的那一槍。 那月覺得這位主治醫生肯定和之前在高速上跳卡車後隻給他診斷出中度腦震蕩的醫生,很有共同話題。 頑強的玩家隻被腿上的槍傷拖累地在醫院裏待了幾天就強行打了報告要出院,離開的時候鬆田和萩原都不在,不過他們就算沒說那月也非常明白這是因為什麽。 今天是11月7號,按玩家論壇上的說法——是年輕的排爆警察,萩原研二犧牲的日子。 天知道他早上因著玩家麵板當時突如其來的bug久違地翻了一下論壇,卻發現好友的死期就在今天時有多震驚。 那月仔仔細細地把那一篇帖子翻了個遍,也隻得到萩原拆彈時炸彈會被犯人突然引爆,以及炸彈犯其實有兩個人的信息。 他其實也很想知道為什麽最近老是遇上爆炸有關的案件,但還是忍住了吐槽的心思,選擇掏出手機從炸彈犯的所在地開始查起。 說到手機,那月也沒想到從爆炸現場醒來後這部出自遊戲係統的手機居然比他這個主人還完好無損地活了下來,甚至連屏幕都沒碎。 不愧是遊戲道具,那月肅然起敬。 之前為了滿足收集愛好,那月在得知更另一邊的鄰居阿笠博士居然是個發明家後,就豪爽地買下了他庫存的一大部分道具,包括但不限於市麵上不太能賣的手表定位器、紐扣型竊聽器、靠近綁定信號源就會滴滴直響的探測儀……還有很多奇怪的家電發明。 說實話,就算大部分都沒什麽特殊效果,那月也很滿意,管他有什麽用,能收集就是好道具。 他不僅買了,還買了很多份,比如最實用的手表定位器那月就送了朋友們人手一個,還附帶信號探測儀,被吐槽樣子土到隻有在家的時候能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