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以在這裏住下,每日可以領一次救濟糧。”鎮長宣布道,“你們需要自己尋找工作,我們隻提供二十天的救濟糧。”於是顏岸和吳校長就在這個小鎮暫時居住了下來。他們住在當地一個臨時收容站中,就如鎮長所說,每天他們可以領到一小塊綠褐色的賓曼糕。顏岸和吳校長覺得這個糕吃起來有股嗆喉嚨的刺激感,味道也有點奇怪,但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剛到的兩天,顏岸和吳校長閑來無事就會在小鎮閑逛與當地人交談。小鎮居民基本都是附近一家大型鑄造工廠的員工,它們的生活簡單而規律。早上出發乘坐交通工具進廠工作,在傍晚時分放工迴家,一個晚上後再度上工,它們就如齒輪般精準轉動一成不變。過了幾天後,顏岸和吳校長對魏茲拉人的新鮮感已經全部消失了。在吳校長眼中,這群外星齒輪人枯燥而乏味,生活毫無樂趣可言。“每天就是上班下班,我還以為外星人會有什麽不同呢。”吳校長對顏岸說道。“也不是,它們有一個娛樂活動。”顏岸說。經過他的一番觀察,這個小城鎮內最多的設施就是一種名為帕奇帕奇的油浴場。每當到了下班之時,這群齒輪人就會從工廠湧向鎮上大大小小的帕奇帕奇店,那是它們一天辛苦工作後的獎賞時間。花上三枚熠幣(當地流通的實體錢幣),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一場帕奇帕奇。顏岸曾好奇地去打探了一下,發現帕奇帕奇實質上就是一種針對本地人的油浴。對於魏茲拉人來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用質量上等的溫暖砩油浸潤自己全身的齒輪。經過一場舒適的油浴享受之後,它們的齒輪變得絲滑無比,渾身更是鮮亮閃耀。那是它們每日枯燥工作後的唯一享樂,是平板生活的歡樂源泉,是齒輪人生中最不能遺漏的儀式。“就是泡澡吧。”吳校長說,他坐了下來,“我們到這裏幾天了?”“今天是第三天。”顏岸說。“鎮長說了我們隻能免費領二十天救濟糧。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二十天後沒有人來接我們怎麽辦?”吳校長一臉苦惱。“所以我們要想點辦法改變一下現狀。”顏岸低頭繼續削起了樹枝。“哦?”“從這一路看,我認為我們兩人的價值非常高,如果那些外星人自稱是地球守衛者這個信息屬實的話,留在原地極有機會得到救援。”顏岸冷靜地說著他的判斷,“但我們也不能一直什麽都不做。”“嗯,我同意你的觀點。”“從目前的現狀來看,當地人對地球一無所知。如果要得到更多信息,我們必須要獲得更多資源才行。”“你說得都對,但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做風車?”“我隻是想做它。”“……”吳校長放棄了與顏岸溝通。利用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的紙張,顏岸又和收容所裏的工作人員要了一些釘子。一個下午後,顏岸就做了十來個小風車。他找到了一張台子,又和工作人員借了一個長形容器盛滿沙土,他將這些小風車一字排開一個個插在沙土內。不時有風吹過,於是小風車們滴溜溜地飛速轉動,看起來頗為惹眼。過了沒多久,一個魏茲拉人停在顏岸的小風車前,它問道:“這個有什麽用嗎?”“在地球我們叫它小風車。”顏岸說道。“那這個小風車有什麽用嗎?”“它在你眼裏也許沒什麽用。”“是的。”魏茲拉人承認,“這種類似的裝置在我們當地一般是用風力和水力來收集能量,這很常見。我不明白你這個小風車有什麽意義。”“你看,它在轉動。”“是的。但它沒有在收集能量。”“其實它是我們地球上的一個吉祥物,象征著永不停息的轉動。”對方是一臉不知道地球是什麽的迷惑神情:“吉祥物?”顏岸正色道:“是。在某種程度上它可以提高你的幸運值。”“幸運值?”“在我們地球,我們用它來保佑機器運轉順暢。提高幸運值就是某種意義上降低齒輪出故障的可能性。”“所以?這是一個概率用品?”魏茲拉人轉著齒輪,拿起了一個小風車,好奇地打量它。“它是地球的吉祥物,僅此而已。我不知道在這個星球好不好用。”顏岸笑道,“很便宜,你可以試試看。”“這個多少錢?”“一個熠幣。”“雖然很便宜,可我不認為有買的必要。”魏茲拉人搖頭離去了。接著路上不時有魏茲拉人路過,它們對這個異星智人出售的小風車都秉持了一種好奇且冷淡的態度。到了傍晚,有一個魏茲拉人突然來到顏岸的攤位前,它大聲說道:“給我一個!”這個魏茲拉人用大嗓門聲稱自己明天將要從事非常精細複雜的機控工作,它擔心自己的齒輪不合時宜地出差錯。一個熠幣很便宜,不如買個試試看。當晚收攤後,顏岸僅出售了一個小風車,收益一個熠幣。吳校長說:“我怎麽不知道地球的吉祥物是風車?”“也許真有什麽地區的民族把它當成吉祥物。”顏岸振振有詞道,“你有沒有發現當地的齒輪人都是實用主義者,僅僅說它是裝飾物是沒有市場的。”“你這是在搞虛假宣傳!”“我說了是幸運的可能性,沒有說必然,也沒有說肯定。”“行吧,不過看起來就算如此,你也沒有打開市場。”“看明天吧。”顏岸淡定地說道。到了第二天傍晚,顏岸的小風車生意依然銷路慘淡。在快收攤時,那位大嗓門的魏茲拉人再度出現了,它說自己今天的工作沒有出一點差錯。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小風車的功效,但還是前來感謝一番。這個時間點正好是魏茲拉人的下班高峰期,於是引來了一群處於下班潮的齒輪人的注意。見這位魏茲拉人滿臉喜悅,一個熠幣又實在是便宜,便有好幾個魏茲拉人過來買了小風車。不一會兒,顏岸的攤上的小風車就賣光了。到了在晚上休息時,吳校長說:“你運氣還真不錯啊。”“概率問題。”顏岸說,“我事先已經說了這隻是一個一定幾率提升幸運值可能性的小風車。請注意可能性這個詞。如果它們的齒輪真的出了故障,也不會怪到它頭上。相反如果平安無事,那麽它們反而會認為這是小風車的庇佑。”“……”“而得到益處的人往往會將它的功效到處宣傳。”顏岸說,“我們看明天吧。”“……”吳校長說,“這叫什麽,割韭菜嗎?”“這是常見於地球保健品的一種商法。”顏岸笑道,“而且我們隻賣一個熠幣,等於當地一次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車費,某種程度上也等於它的實際手工價值。對雙方都沒有損失。”“真虧你想得出來。”吳校長豎起一個大拇指,“一會兒我也來幫忙做小風車吧。”到了第三天開攤時,已經有一些魏茲拉人聞訊趕來買這可能幸運的小風車。到了下午,100個小風車就全部售空。顏岸和吳校長用賺來的錢在當地市場購買了一批色彩鮮豔的紙材料和釘子,迴到收容所加點加碼地做了起來。這次他們倆都已經成了熟手,統一規劃了材料尺寸,流水速度加快了很多。兩個人一直幹到接近天明。到了第四天,他們製作的450個小風車也全部售空。在當天晚上,顏岸以50個熠幣的酬金雇傭了一個收容所工作人員幫忙一起加工小風車。等到第五天時,他們賣掉了812個小風車。吳校長正準備再去市場購買一批新的材料時,顏岸卻搖頭了。“我們的生意也差不多到底為止了。”顏岸說道。“哦?”“這個風車沒有任何技術門檻。現在銷路很好,但這幾天也應該要出現跟風者了吧。”就像顏岸所說,到了第六天時,魏茲拉的市場內出現了與顏岸的小風車相仿的風車。這些小風車製品標簽上掛著寫著當地文字的吉祥語,甚至還有原產地球,絕對來自地球這種廣告語。吳校長不滿道:“地球,這群齒輪人知道地球在哪兒嗎??”“一個當紅商品出現仿製品是必然的。而這個商品已經失去了商機。”顏岸說,“這幾天我們也賺了一些錢,現在可以把目標放在其他方向上了。”“你的方向是?”顏岸的目光注視著他身前一個掛著明亮霓虹燈招牌的帕奇帕奇浴場。“這次,我們的目標是當地人完全離開不了的場所。”*********************“你說顏岸他們不在當下?”小真一愣,“等一下,莫非那個違禁物241……”貓先生迴答:“是的,那是一個連接四維的產物。241被逃犯分解後處於休眠狀態。就和那條草魚一樣,本來顏岸和吳校長攝入它後不會有任何問題,在地球上,他們是穩定的。在普通航行時,他們也是穩定的。可是那位愚蠢的裴吉監察官帶著他們進行了數次空間躍遷,這種行為導致他們體內原本休眠的241粒子開始活躍。天籟號在航行至迷迪亞星係,你知道那邊有個黑洞,那時所進行的那場躍遷將顏岸和吳校長兩人直接送入了閉合時間曲線。雖然結果完全不可控,但我們可以在事後推算出他們的坐標。幸運的是,我們現在可以去接他們。”“……”小真站了起來,“你剛才說,我們要去接他們。”“是的。”“他們進入了時間曲線。”小真摸著下巴,“你的意思是,他們也在這個時空?我明白了。現在這個時刻,對他們來說過去了多久?”斑船長喊道:“不會你們去接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變成老頭了吧!”“一年前。”貓先生說,“一天前天籟號的那場躍遷將他們傳送到了一年前的騰希星,現在他們已經在當地待了一年多。別用這種眼神,他們平安無事。我們這就去接他們迴來。”一年。小真心中充滿了憂慮。對於小真來說,這場追逐從開始到現在他才隻過了幾天,但是轉眼間顏岸和吳校長卻已經曆了一年的時光。他們對這個銀河沒有任何了解,被丟在了一個外星球度過了整整一年多。這已經是不容改變的完成時態。明明顏岸是他名義上的父親,可現在小真覺得自己像個擔驚受怕的老父親,擔憂著顏岸的飲食,更擔心他們人生地不熟被當地外星土著欺負。希望他們不要出任何事,小真望著星圖標注的騰希星。當地生活著的居民是一種有機物與齒輪結合的生物,這種居民以刻板與沉悶而著稱,隻希望它們不要傷害顏岸和吳校長。第280章 生意經騰希星的多荷娜 速率遠近聞名,它是塔塔河鎮戶外裝潢工藝行會的副會長,又是一個真正的工匠。它將遠超於常人的審美化作了精湛的技藝,並且再將其變成滾滾財富。找它的客人們絡繹不絕,往往需要預約多次才能得到與它會談的一次短暫機會。顏岸和吳校長正在去拜訪多荷娜 速率的路上。為了節省經費,他們兩人沒有選擇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魏茲拉人的交通工具是一種采用履帶和齒輪的方形鐵盒,就和這個種族一樣,沉悶而規矩。他們在路上足足耗費了大半天,多荷娜的宅邸位於塔塔河鎮內的富人聚集區,它住在一棟高聳入雲的大樓頂層。好在他們不用從一樓爬到頂樓,大樓內有一個管道直梯,它也一樣由精密的機械齒輪轉動進行上下傳送。多荷娜 速率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齒輪人,它身上數百個閃亮銀色齒輪有一種鏡子般的潔淨感。但與多數魏茲拉人體表整齊的線圈不同,它齒輪之間的線圈排列極為無序,帶著狂放的野性。她自身齒輪的亮潔與線圈的亂序構成了一種跳脫的美感,一種藝術家般的與眾不同。“我聽說過你們,從異星來的外鄉智人。”多荷娜說道,淺色的膠質物質在它頭部裸露的齒輪空隙後緩緩地流動,它的眼睛(如果那能稱之為眼睛的話)正盯著顏岸,然後又盯向了吳校長光亮的頭部。“您好,多荷娜大師,我們來到這個星球的城鎮後,我一直聽聞當地人對您的讚美,您是戶外裝潢工藝行會的副會長,您的審美和技藝更是無人能及。”多荷娜顯得很不耐煩,“我想你們兩位應該不是上門說這些。”它問道,“我下麵還有一個預約,說吧,你們想要找我做什麽?”顏岸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盒子,他打開了盒子,裏麵盛放著一個小風車。多荷娜發出了一聲嘲諷的呲笑。“一個完全不值得一提的簡陋製品。因為沾了從來沒聽過的異星玄學最近有一群蠢貨在買。”“實際上,我和我的夥伴正準備開一家帕奇帕奇油浴場。”顏岸說道,“我們準備在店外做一個顯眼並且富有審美的廣告牌。”“你是指,做一個風車。”“是做一個風車形狀的霓虹燈。”“是的。”顏岸恭敬地說道,“我想在您的設計與打造下,它一定會成為這個城鎮最惹人注目的廣告霓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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