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真陷入了恍惚。仿佛他又迴到了空曠的戰略室。那個人站在觀察窗旁,宛如初升的朝陽,宛如一場風暴中心誕生的閃電,而他僅僅隻是被固定成人形的鬼斧神工。艦窗外星河燦爛,千萬船艦噴射著炮火,白亮的光雨在宇宙中跳動,船艦轟然中化成絢爛的煙花。虛空盾在炮擊下綻開出目眩神移的光芒。船艦搖動,線路擁堵,艙壁震裂,艦員們焦急瘋狂地處理著信號。那個人恍若未聞,他沐浴在艦外投射進來的光輝中。他有一種奇怪的魔力,隻要他在,所有人都會莫名覺得安心鼓舞。所有人在他麵前都仿佛是壯麗輝光前的磷火。他說:“”……“哥?”顏珠動手拉了拉他。“怎麽了?”小真迴過神。“你看任安之,他把墨鏡摘下來了。”就像小真想的那樣。任安之天生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氣質,讓周圍的芸芸眾生頓時失色。方才的謝冉是那麽顯眼,但此刻卻頓時黯然無光。天生的大眾明星,小真暗想。不過依然是一個普通的當地人類。他知道的那個人像一個真正的神祗,而任安之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他為把他們相比而感到奇怪。顏珠看著任安之,又看看小真,如此來迴數次。小真問她在看什麽。“哥你不覺得你有一點像他嗎?”顏珠比劃了一個手指,“有那麽一點點,有些角度。”小真眯起眼,分析了一下任安之的臉部結構。他判斷任安之的臉和絕大多數普通人類的臉都有相似之處。他對人類這種五官精妙的差距感覺並不靈敏,人類的美醜都是他通過宿主的感官得知。經過一番上下打量後,他依然對相似這件事沒多大感覺。…………任安之是大明星,他一進來就被一群人緊緊包圍,接著就去了化妝室。任安之走後,小真等人也隻能在房間的一角看看熱鬧。安天信現在很閑,走過來和他們聊了一會兒,並問他們想不想要任安之的簽名。小真興趣缺缺,顏珠和程嘉盈則興奮得臉都漲紅了。小真低聲問安天信:“他的簽名有什麽用?”“請理解成教宗賜給信徒的聖跡。”“我理解了。”安天信把他們帶到了舞台入場口角落,這樣就可以從側麵近距離清晰地看到表演。這時舞台上正有幾個青春少女在歡快的音樂中蹦蹦跳跳。“我知道她們,是蒸汽少女!是蒸汽少女!”“哦哦,我在視頻網站看過她們……”程嘉盈和顏珠竊竊私語。小真則好奇地觀察著場下的觀眾。他注意到不少觀眾身著相同圖案的t恤。他問安天信這是不是有什麽意味。“為了展示自己的教派成分。”“……”這的確不難分辨,很多粉手上揮舞著燈牌,上麵寫著明星的大名。小真判斷各個粉群之間是通過燈牌等象征物來打宗教戰爭。“還挺有意思。”“隻要教宗別號召他的粉群去公開燒他的競爭對手就行。”蒸汽少女退場了。兩位主持人在舞台上嘻嘻哈哈地說著笑話。一番言語鋪墊後,一個主持人故意吊胃口說:“下麵就是大家拭目以待的”觀眾們沸騰了,一群女粉們瘋狂地高喊:“任安之任安之任安之任安之!!!”“有請最近最具話題的人氣才子歌手謝冉!”謝冉麵無表情地從小真他們眼前走過,跨上了舞台。“革新派登上了原教旨教徒集會的講台。”小真說。肉眼可見的失望情緒在舞台下波湧,噓聲此起彼伏。“我以前遇見到類似的場景。”安天信說,“我跟著兄弟們去科薩星的時候,已完全被魚頭人那套奇葩異端邪說洗腦的當地人就是這幅態度,跟他們完全沒有任何道理可講。”“冷靜點。至少這裏的人不會一言不合就把你車成肉醬。”“好吧,這也是我想在這裏定居的原因。”平心而論,謝冉的表演可圈可點。他唱的歌挺悅耳,麵對舞台下大部分不耐煩隻想看任安之的觀眾,他倔強地站在舞台上,用自己的歌作為作為厚殼防禦支持著自尊。在短短幾分鍾後,舞台旁的助理就打著手勢示意時間到了。走下舞台,他幾乎是連跑帶走地衝進了後台休息室。小真清晰地感到了謝冉不甘與憤怒的淺層意識。與當紅的明星相比,他隻是一個可以隨意碾壓的小人物。之後,全場的焦點,任安之終於登場了。在一片排山倒海的歡唿聲中,任安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放在嘴唇上。所有的聲音頓如潮水般退去。所有觀眾都在凝視著他,如同凝視著一位救世主先知。小真發誓此刻全場的精神凝聚力簡直堪比單一意誌的蟲群之心。好吧,至少任安之不會命令他們見誰剁誰,見啥吃啥。在小真眼中,任安之的歌聲並不見得比謝冉高出多少,但是任安之有股天然的打動人心的力量。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牽動著人們的情緒。當他閉上眼睛,微微蹙眉唱出哀傷的歌詞,就能讓聽者近乎心碎。當他微笑著與場下互動時,隨便一個手勢,就能在舞台下掀起一股波濤,這是屬於真正明星的風華與氣場。“我幹星靈它老母啊!”安天信喊道。聽到此等驚人的褻瀆之語,小真忍不住看向他。“下麵的觀眾裏有蒲泥怪!!”“我幹……”小真將剩下的褻瀆之詞憋迴了喉嚨,“為什麽下麵會有蒲泥怪!”“為什麽它會是任安之的粉絲??”安天信抱住頭低嚎,“我以為它對智人不感興趣。”自從我見過一堆螃蟹想要和人類談絕美愛情後,我就覺得什麽都可能會發生。“就是你安排住處的那個蒲泥怪?”“沒錯。這才多久,它就跟著人類女孩來追星了。”“這也算是飛快融入當地文化吧。”“饒了我吧。”安天信低嚎,“你知道蒲泥怪極度興奮時會幹出什麽嗎?”我知道。蒲泥怪本體是一種外觀凝膠狀的活體物質。平時無害溫和,但一旦陷入極度興奮的狀態,會將周圍的生物和自己都分解成液體,以追求意識共享的快感。“貓先生告訴過我蒲泥怪的一些事。嗯,我知道它一興奮起來就會對周圍的人產生不太友好的影響。”“豈止是不太好的影響!!”安天信盯著觀眾席,“我必須現在就把它趕走。”他起身走下樓梯。小真的目光跟著看向舞台下的觀眾,飛快地定位到了第三排的一個姑娘。她看起來和普通姑娘並沒有什麽不同,但在小真過濾掉光學偽裝的眼裏,這個姑娘真實樣子是一團左右搖晃的凝膠。它的顏色呈現出鮮嫩的粉色,這正是蒲泥怪陷入亢奮的表現。這一看之下,小真頓時大驚失色。因為這團凝膠身旁站著一個少女,她是小真的同學魏晶靖。魏晶靖正激動地揮舞著熒光棒,渾然不覺身旁的那團粉色凝膠正處於臨界狀態。“我幹星靈q@#%12啊!”不由得口吐芬芳褻瀆之詞的小真也跑下了樓梯,跟著安天信向他們衝去。所有的觀眾們都在全神貫注欣賞舞台上的任安之。從後台樓梯處跑下來的安天信並沒有惹來多少注意。他衝進第三排,直接抓住了那位蒲泥怪。但是在周圍人眼裏,就是一個男人粗暴地抓著一個姑娘往外拖。魏晶靖叫道:“你幹什麽啊!”她伸手扶住蒲泥怪,攔住了安天信的去路。“快讓開!”安天信急道,“它必須離開這裏。”魏晶靖看了一眼蒲泥怪,她眼中是一位楚楚可憐的姑娘正在努力掙脫男人的粗暴拉拽。“你幹什麽啊?我喊保安了啊!”他們三人推搡成一團。小真看見蒲泥怪核心的白光正在燃起,無數的星點在凝膠之內擴散。“快離開它!!”他話音剛落。在瞬間,凝膠如同被燭火侵蝕般融化,安天信與魏晶靖化為了液體。幾乎在同時,場內所有人的行動都靜止了。大喇叭音響仍在播放著配樂,人們手裏的燈牌變幻著色彩。任安之站在舞台上,他伸出手掌,微笑著麵向觀眾,一動不動。人們猶如雕像,隻有音樂與燈光流動。小真站在原地,看著地上流淌的液體。他向前走了一步,無數細細的銀色卷須自小真的身體延伸而出,似扭動的光線,又似樹蔓般將會場籠罩。這是人類用肉眼無法看見的奇景。這是他的領域。此刻,這裏所有生物的意識都被他暫時停滯。這是他身為噬心魔最令人恐懼的力量。他看著地上的液體,思考著用什麽容器來迴收。******“我們迴來了。”安媛打開房門。吃驚地看著小真抱著一個大號礦泉水桶,裏麵晃著顏色可疑的水。“這是什麽?你為什麽要抱著這水桶迴家?”“澆花。”她的兒子捧著水桶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媽,我已經勸過哥了,他就是不聽。”顏珠跟在後麵咕噥。安媛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兒子了。…………小真把水桶放下。斑船長和貓先生問他這是什麽。“這是,安什麽都搞砸天信,一個該死的蒲泥怪,我不討人喜歡的同學魏晶靖,組合在一起的混合溶液。”小真說,“現在,請來商討一下,怎麽把這三個家夥恢複原形?”第38章 擬態“告訴我,你是出於什麽心理把這三位的溶液混在一起?”小真答道:“你得問該死的蒲泥怪。”貓先生說:“別廢話,你是出於什麽心理要把他們混在一起?”“因為他們跟該死的蒲泥怪拉拉扯扯,最後他們一起分解成了液體,在地上黏黏糊糊混在了一起。你倒是告訴我,你能把地上一灘惡心的溶液精挑細選分出誰是誰嗎?”一個小時後。貓先生在一台儀器前忙碌。這是剛從織夜星采購來的設備。他們方才把溶液統統倒入了這台儀器裏。貓先生看著屏幕說:“這台機子可以根據他們原本的構成,提取出各自的成分。但是!”它加重了語氣,“分析取樣是有誤差的。我隻能說現在分離提取大概有98.9%的準確度。”“所以還是有1.1%的誤差。”“是,這沒法避免。”斑船長說:“這意味著什麽?”貓先生迴答:“這隻有星靈知道了。”“這意味著大概蒲泥怪會混了一點安天信的或者魏晶靖的細胞,安天信和魏晶靖也可能混了其他兩位的成分。”小真說,“這會發生什麽?”“關於這個問題,你不如自殺去問問星靈。”小真想了想,決定暫且無視這個問題。趕緊把他們恢複成原形才是第一要務。正常情況下,蒲泥怪分解的生物溶液數月後會自動重組恢複成原形。(這也正是蒲泥怪沒有被列為極度危險生物的原因之一)。貓先生已經將他們各自分離裝瓶,雖然說提高了重組的正確率,但時間仍是個大問題。“需要多久才能複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