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彩霞唇邊露出一絲苦笑:“小慍,你是不是記錯人了。陸采她幾年前被家族安排聯姻,結婚以後就去了b市,這些年從沒迴來過。”結婚以後……?謝慍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他分明記得,剛剛陸采說,她明年年初才會舉辦婚禮,怎麽到了餘彩霞的口裏,就變成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到底是怎麽迴事?他有種現在就打電話給陸采的衝動,可沒等他碰到手機,餘彩霞便推開了眼前的房門,轉頭道:“進來吧。”謝慍隻好打消了想法,跟了上去。這間是餘家的書房,雖然不算是書香世家,但藏書量也頗為可觀,書本獨有的香氣彌漫在房間內,伴隨著揮之不去的潮濕黴味。謝慍抬頭在四周打量了一番,想起路上沒見過一個人,有些疑惑,問道:“餘姨,這房子是您一個人住嗎?”餘彩霞正俯身在書架裏翻著什麽,聞言淡笑道:“也沒其他人能住啦。”她很早的時候不顧家庭反對,和餘溫水的父親離了婚,如今又痛失愛子,沒有親戚沒有家人,事業也放棄了,一直就這麽孤身一人住在這座大房子裏。謝慍頓時羞愧難言,餘姨在自己小時候,像母親一樣照顧自己,可自己卻因為不願麵對現實,這麽久都沒迴來看過一次。他嘴唇翕動,囁嚅道:“餘姨,對不起。”餘彩霞的笑容依舊溫柔又和藹,她看向謝慍,有些嗔怪:“哪裏對不起了,你啊,從小就愛胡思亂想,你餘姨過得開心著呢。”她直起身,將手裏一個書本大小的小盒子遞給了謝慍:“說是我有東西要給你,其實,這是小小留給你的東西,隻是一直由我保存著而已。”小小,是餘溫水的小名。冷漠帥氣的青年,卻有這麽一個可愛的小名,那時謝慍聽到後,足足笑了好幾天,還被餘溫水記了仇,沒幫他補習,導致謝慍期末掛了好幾科。盡管嘲笑,但謝慍從沒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任何人,隻在和餘溫水獨處的時候,親昵又曖昧地唿喚這兩個字,偷偷把這當做兩人間獨有的秘密。而餘溫水死後,謝慍便將這段迴憶徹底封存了,偶爾見其他小孩也有其他的小名,也隻是一笑而過。此刻看著餘彩霞手裏的盒子,那兩個字像是一把利刃,輕而易舉地捅破了堤壩,迴憶如洪水般洶湧而來。謝慍接過那隻盒子,盒子出乎意料地輕,從重量上分辨不出裏麵的內容物究竟是什麽。他低頭悶聲道:“謝謝餘姨。”餘彩霞看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小慍。”謝慍道:“嗯?”餘彩霞笑道:“小小已經離開很久了,你也該朝前看,重新找自己的幸福了。”謝慍怔住,整個人像是被冰凍一樣,半響做不出其他動作。他吃驚地看向餘彩霞,想從女人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可他失敗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餘姨,您在說什麽,餘溫水和我的幸福有什麽關係……”餘彩霞微笑地看著他,眼中隻有溫柔:“餘姨不傻,看得出來。”說罷,看謝慍一副慌張慌亂,手足無措的模樣,頓時失笑:“別慌,你餘姨不是那種老古董,而且,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她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謝慍的肩膀:“好了,迴去吧,你不是還要去掃墓嗎?”謝慍有些語塞,他無法反駁餘彩霞的任何一句話,心事重重地跟在餘彩霞身後走出了大門,臨關門前,他想起了什麽,忙迴過頭:“餘姨,我還會再來看您”餘彩霞在門縫裏對他笑了一下。木門合上,謝慍在門口對著緊閉的房門愣了許久,半響,脫力般蹲下身,苦笑著喃喃:“……怎麽可能過得去呢?過不去的啊。”一個人冷靜了一會,謝慍抹了把臉,開始打量手裏的盒子。從外表上看,這盒子非常樸實無華,黑色,沒有任何花紋,連鎖都沒有,摸上去是木製的,可重量實在太輕,更像是紙質的。他握住蓋子,將盒子打開。裏麵的內容物非常簡單,簡單到謝慍難以想象這竟然是餘溫水留給自己的“遺物”:一張紙條,一隻耳釘,一包隻剩下一半的牌子不明的香煙。餘溫水抽煙嗎?謝慍拿起那包煙,在鼻子下方嗅了一下,卻沒聞到任何屬於煙草的氣味。他古怪的歪了下頭,轉而查看其他兩樣東西。耳釘是紫水晶的,在陽光下折射出的光神秘而迷人,紙條很脆,泛著淡淡的黃,一看便知經年已久。謝慍打開紙條,發現上麵的內容不是什麽留言,而是一串由英文字母和數字組成的網站地址。除了耳釘,香煙和網址都讓他感到摸不著頭腦,無法揣測餘溫水的意思,謝慍便暫時不去多想,將盒子重新合上,塞進包裏。站起身,他拿出手機喊了個出租車,轉而撥出了剛保存不久的陸采的聯係方式。對於餘彩霞和陸采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謝慍有一肚子的疑惑急需解答。可撥出以後,電話那頭響起的卻是一道禮貌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謝慍將手機屏幕湊到眼前,重新確認了一遍撥出的號碼,聯係人的確顯示的是陸采,他們在車站分開的時候,謝慍還撥出過一次,那時,陸采的手機也的確響了……現在卻變成了空號?怎麽可能?他心中沒由來的一番意亂,詭異的不安像蛛網一般,纏繞上了他的心房。餘彩霞說,陸采幾年前就結了婚,離開了w市,再也沒迴來過。陸采卻說,她明年年初才結婚,去年還看了餘姨,還幫餘彩霞帶了話。這兩人言論完全不同,其中關鍵的信息倒是一樣的:陸采的確是迫於家族嫁給了男人,餘彩霞也的確有東西要交給他。謝慍腦海內冒出一個荒謬的猜測,他抿了抿唇,轉頭重新敲響了餘家大門:“餘姨,您在嗎?我想問一下,您大概是什麽時候見到陸采最後一麵的?是不是……在她結婚的前一年?”門內久久沒有迴應,隻有風聲在空蕩地迴響。謝慍皺起眉,正想再敲,身後傳來車子按喇叭的聲音。他迴頭,一輛出租車停在路上,副駕駛的車窗打下來,司機從裏麵露出臉:“小夥子,是不是你喊的車?”謝慍道:“對,是我。師傅,你能等一會兒嗎?我有事找裏麵的人。”司機“害”了聲,大咧咧道:“小夥子,你是外地的吧,這房子已經荒廢很久了,裏麵咋可能有人住?”謝慍呆住:“荒廢很久了?”司機道:“是啊,說起來,這家人也是咱們市的一個大戶人家,但天公不作美,前幾年,他家的獨生子出意外沒了,沒多久,女主人就受不了打擊,大病一場,也跟著去了。我記得……他家是姓餘來著是不是?”天空蔚藍,陽光明媚,可謝慍隻覺得冷。他喃喃:“死了?……死了?”司機看他臉色難看得很,心裏也挺犯嘀咕的,他喊了一聲,問:“哎,你到底走不走啊?”謝慍迴神,抿住唇,捏住背包帶子的手攥緊,指節都發了白:“……走。”他上了車,報出了墓地的名字,然後把臉埋進手掌裏,深唿幾口氣,道:“司機師父,你知不知道剛剛那家的女主人,大概是什麽時候病逝的?”司機從後視鏡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你讓我說具體的,我還真說不出來,也就前幾年的事兒吧。對了,你知不知道陸家的大小姐?就是一中校長的那個寶貝女兒。”是陸采。謝慍抿緊唇,道:“知道。”司機道:“當時陸大小姐出嫁,對方又是b市的豪門,按理說這是上嫁啊,可陸大小姐就是不願意,還在w市鬧了個好大的新聞。大概就是她出嫁的第二年年初,餘家那位女主人被送進了醫院,當晚就走了。……你真不知道?我記得這兩件事全都上了報,連著一個月都在反複報道啊,我一個不關心這些的人,都看得記住了。”說著,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抖出一根銜在嘴裏,一邊點火一邊嘖嘖感慨道:“你說這些豪門,也真是不太平,還是咱們小老百姓好,過平常的日子,享受平常的幸福。”謝慍脫力般靠在後座座椅上,良久,他才勉強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是啊。”第十八章 現實(4)或許是因為天氣太好,連帶著墓園裏那種陰冷蕭瑟的氛圍都被減弱了不少。空氣中鬆香的味道很足,謝慍捧著一束剛在門口買的百合花束,走到一座墓碑前,看著上麵餘溫水的照片,苦笑了一下。他俯下身,將花束放下,用手指簡單地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塵。邊擦,邊低聲道:“這次迴來本隻想著來看看你,沒想到遇上了這麽多事。”“餘溫水,你答應了要來找我,不準食言。”“我等你。”說完,謝慍站起身,低聲道了句“再見”,便毫無留戀的離開。餘姨和陸采的事情像是重石一般在心上沉沉壓著,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剛剛還說過話,對他笑的人,其實在幾年前就已經死了。和他寒暄,如常談笑的人,其實根本就沒迴過w市。謝慍眼中有些茫然,明明不會抽煙,可他現在急需類似尼古丁的物品麻痹內心。揉了揉眉心,他順著台階走下,直到墓園門口。門口那家賣紙錢花圈的老板娘幾分鍾前剛看他捧著花走進去,現在又看他出來,有些詫異地搭話道:“哎,小夥子,你是來看家人的吧,不燒點紙錢嗎?”紙錢……紙錢能燒到餘溫水那個世界嗎?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黑衣男人手裏捏著“天地銀行”發行的花綠鈔票、一臉茫然的模樣,謝慍眉心一動,有些失笑。他忍住唇角的弧度,擺擺手:“不用了。”惹得老板娘看他的眼神愈發奇怪。走出墓園,謝慍招了車,隨口報了個酒店的名字。w市的變化是真的不大,還是他記憶裏的樣子,沒有大城市的匆忙,隻有悠閑和平淡。謝慍托著腮,看向車窗外。從他迴來起,怪事就一直在發生。以至於現在謝慍有些懷疑,是這座城市本身就有古怪了。他看窗外看得出神,又帶著行李,以至於出租車司機把他當成了外地來的觀光客,下車時,還給了他一份旅遊社的宣傳單,惹得謝慍哭笑不得。酒店是他從軟件上隨意找的一家評分還不錯的連鎖快捷酒店,處於鬧市街上,十字路路口旁,車來車往。酒店門口還掛著慶祝開業的彩帶,看起來剛開不久。幾個小時不間斷的奔波,又經曆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謝慍也有些累了。走進酒店,開好房間,他側身避開一對舉止親密的情侶,按下了電梯。電梯剛好就在一樓,轎廂門打開,謝慍一抬頭,意外發現裏麵竟然站了一個電梯員。電梯內光線明亮,白熾燈的光亮的晃眼,轎廂牆上掛著整牙植發的廣告牌,而身穿製服,麵帶微笑的電梯員站在其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若是大酒店有這樣的服務也就算了,可快捷酒店……?謝慍詫異地打量了一眼對方身上的製服與工牌。察覺到他的視線,電梯員的露出一嘴白牙:“您好,請問要去幾樓?”謝慍看著他,莫名覺得有些古怪,他沒迴答,後退幾步,沒有進電梯。迴到前台,謝慍屈起食指指節敲了敲桌麵,問道:“你們這裏還有專門的電梯員?”前台小妹眼裏掠過一絲迷茫,隨即反應過來,點頭道:“有啊,有的,前幾個月新設立的崗位,請問有什麽問題嗎?”“這樣啊……沒什麽。”謝慍鬆了口氣,看來是自己多心了。緊接著又想起了什麽,繼續問道:“電梯員的製服是什麽顏色的?”大概是因為從沒遇到過迴問這種奇怪問題的客人,小妹疑惑地歪了歪頭,還是笑著迴答了:“我們的製服都統一是藍色的。”謝慍動作一滯。他道:“……藍色?”可剛剛電梯裏的那個人,身上穿的衣服,分明是鮮豔的大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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