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正經人誰會提出這種需求啊?中國人不吭中國人,他肯定是在國外學了花花腸子迴來。以前他可沒這麽多歪心思。水泊雨和陸水背靠背坐著,掌心裏的手機一個勁兒地叫喚:“發生什麽了?什麽誰背著誰?請求匯報。”陸水沒有迴頭,但心裏突然起了一個疑問,顧雲他真的有大學上嗎?他怎麽每天都這麽閑?“你能不能別再說話了,你不是說你在上課嗎?”水泊雨對著手機小聲嘀咕,“再說了,我們跳水隊的事與你無關。”顧雲確實正在上課,耳朵裏塞著耳機,前麵的人正在打辯論。“怎麽就與我無關了?拜托你掰著手指頭數數,你們跳水隊男生8個,我認識其中3個,你覺得我能是無關人員嗎?”這倒也是,水泊雨看著眼前這兩位互不相讓的中年男子,說:“劉校長要背我們路助,兩個人正在商談。”“謔,你們跳水隊這麽熱鬧?下次給我看看直播。”顧雲笑了笑,“對了,你今天穿的什麽啊?”水泊雨看了看自己的褲子:“隊服啊。”“你怎麽還沒穿我送的衣服啊?”顧雲很失望。“我為什麽要在訓練營裏穿國家隊的高仿啊?”水泊雨反問。顧雲卻說:“你可以在宿舍裏偷偷穿,然後給我拍個照唄。”“你好有毛病啊,我為什麽要給你拍照。從現在開始你不要說話,否則我就結束通話。”水泊雨進行一波威脅。等到水泊雨安靜下來,陸水悄悄地靠向顧風:“隊長,你哥以前的學習成績怎麽樣?”顧風正喝著水:“你問他幹什麽?”“就問問。”陸水眉頭緊鎖,“他給我的感覺很不正經,不像有大學上的。”“嗯,我也這麽覺得。”顧風也跟著點了點頭,偷偷碰了碰陸水的手指,兩個人心照不宣,藏起心頭那一抹不為人知的甜蜜,繼續看著眼前的事態如何發展。路樂和劉欽東兩個人還在僵持,誰也不肯讓步,仿佛今天必須有個結局才行。兩個人的口才相當,暫時誰也沒說過誰,汪在晨歇了一會兒已經緩了過來,突然靈魂發問:“劉校長,您以前真能背起我們路助來?”話音剛落,路樂直接搶答:“他背個屁!”“你怎麽能說自己是屁呢?我背你還少嗎?”劉欽東順著他的話來說,“當年……”“你還提什麽當年?當年你一走了之就沒有當年了。”路樂的語氣不輕不重,每個字卻很清晰,“你願意在這裏站著你就站著,我迴宿舍睡覺去。顧風,一會兒你帶隊慢跑10圈,現在解散。”說完,路樂也沒再和其他的人說什麽,轉身走向了室內館的出口,更沒有迴頭看一眼。剛才還起哄看熱鬧的跳水隊突然安靜下來,大家看得出來,路助這是真生氣了。“我從沒見過路助生這種氣。”過了幾秒陸水說,將矛頭暗暗地指向了劉欽東。上迴路助去盧永光辦公室吵架那也是生氣,但兩種氣不一樣。那迴是往外發散,路助再難受,最起碼都能條理分明地說出口,和盧永光辯個一清二楚,說完之後他心裏也痛快。可這迴純粹是沒發出來,氣還在心頭,再這樣下去氣得可是自己。這一切都怪劉校長,好端端的,為什麽非要背路助?其他的隊員也不傻,聽得出四水的話外之音,紛紛看向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要給路助討一個說法。“劉校長,您幹嘛惹我們助教生氣啊?”半晌潘歌帶頭問。童嘉有點害怕,他不想看見大家吵架,也怕劉校長一氣之下再給路助弄停職了。“就是……這不賴路助,是您總是來找他。”顧風將整瓶水都喝光了,站起來撣了撣褲子:“劉校長,我認為您再這樣下去和我們助教是說不上話的。您應該知道路助計較的是什麽,也肯定知道他這麽些年的心病在哪裏。路助並不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人。”“是啊,我知道。”劉欽東靠著休息椅,一身裝束和訓練場確實格格不入。“那您當年為什麽要走啊?”林鹿忍不住問。這不隻是路助的心病,也是他們心頭的謎團。或許解開之後這兩個人的關係能有所緩和。大家都想聽答案,隻有陸水例外。不管是因為什麽,他當年都是一個主動放棄跳水事業的人,如果他不退役,說不定以後還能有機會和路助搭檔,說不定兩個人的成績還能有所突破。但現在不管怎麽解釋都為時已晚。張清看劉欽東這一臉的憂愁,問:“您是不是有什麽苦衷啊?”“苦衷……也不算是吧。我去買點飲料,你們慢慢喝,我慢慢說。”劉欽東起身走向自動販賣機,暫時隻給他們一個背影。等到他再迴來手裏多了一個塑料袋,各種飲料都買了幾瓶,分給了這幫還在冒汗的孩子。陸水拿到一瓶葡萄汁,手臂哆嗦著怎麽都擰不開,擰不開就算了,他也不想喝,因為對劉校長還抱有一絲敵意。“唉,當年的事情啊……”劉欽東自己喝著一瓶咖啡,聲音好像也苦了幾分,“不是不想和你們說,是覺得你們太年輕。”大家都不說話了,紛紛猜測著當年發生過什麽。“你們覺得路助是個什麽樣的人?”想不到劉欽東突然問。水泊雨頭一個反應過來:“很親切。”“很疼我們!”童嘉第二個說,“經常給我們放放水,給我們塞好吃的。”林鹿也點頭:“而且脾氣比明誌鴻好多了,總是笑嗬嗬的。路助他也就是不願意挪窩,在咱們北體隻能當個助教,換個地方絕對是教練了。”“地方隊說不定還會高薪聘請他呢。”張清說。劉欽東笑著聽,時不時點點頭,對這幫孩子的評價表示認可。等到大家都說了一圈,劉欽東反而看向了陸水:“該你說說了。”陸水又迴到了沉默寡言的模式,低頭研究葡萄汁怎麽打開。劉欽東再一笑,這是不願意和自己交流,看來小路真是沒白疼他。“顧風,你是隊長,你說說。”劉欽東換了個人問。“我?”顧風伸手拿過陸水手裏的葡萄汁,原本想要擰一把給開了,沒想到他也沒擰動,比較尷尬,“路助是一個明辨是非的人,他雖然看著好說話,其實個人底線非常清晰,黑白分明。”“沒錯。”劉欽東點了點頭。瓶子打不開,陸水低頭研究它的包裝紙,這才慢慢開了口:“路助的脾氣很衝。”這算是一個隱藏屬性吧,其他的人反正都沒察覺出來,可是陸水每次接觸都能感覺得到。隻不過這點屬性隨著年齡增長逐漸佛係了,要是時光倒退20年,路助不一定是什麽樣子。“他啊,確實是好說話,但確實也是脾氣大,說話不注意,特別容易得罪人。”劉欽東喝了一口咖啡,“年輕的時候小路可沒少得罪人。”水泊雨歪著頭聽著,有點不敢相信。“我們很小就認識了,我可比你們了解他。他膽小,遇到大事比較怕事,不願意惹禍,看著像個老好人似的。但是說話有時候不過腦子,稍不留意就把人給得罪了。可是隊裏的人都不和他計較,因為知道他沒什麽壞心眼。”劉欽東笑了笑,像是迴憶起了什麽。可陸水卻沒給他好語氣,直問:“這些和你當年離開有什麽關係?”“是啊,這些和我當年離開又有什麽關係……”劉欽東重複了一遍,目光看向遠處,“以前我年輕的時候,也以為自己能和你們一樣,或者和現在的小路一樣,永遠留在跳水池邊上。運動員生涯結束之後就當個教練,把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都傳授給年輕的學生,然後看著他們拿金牌,過這樣精神滿足的一生。”“然後呢?”童嘉忍不住問。“然後啊,世界上大概最可氣的就是‘事與願違’這4個字吧。”劉欽東無奈地搖搖頭。這倒是聽出幾分無奈來了,顧風問:“您受傷了?不得不退役?”“沒有,我身上沒有多少職業傷。”結果劉欽東自己給否認了。這句話瞬間激起了陸水的抵觸心理,恨不得直接拎包走人。但是理智又告訴他這件事可能沒這麽簡單,所以還願意坐在原地聽他把話說完。“那一年我和小路是男台的搭檔,成績雖然沒有衝上頂尖,但是未來進步的可能性非常大,隊裏也有幾位教練很看好我們。小路家裏都比較支持他搞體育,他爸媽都挺好的,從沒想過讓他放棄,但是我家裏就沒那麽走運,爸媽一直不支持。”等劉欽東這句說完,陸水馬上問:“所以當年是您家裏逼您離開的?”“也不是。”想不到劉欽東又搖頭了。陸水抿嘴不再多問,但是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不是因傷退役,不是家裏逼迫,那隻能是主觀放棄。“我家裏雖然一直不支持,但是爸媽對我的個人選擇沒有太多控製,他們心裏有數,我就算再喜歡也不可能跳一輩子,到時候肯定會轉業,這就是運動員的路。那時候他們一直在辦移民,我的意思是他們先去吧,我這邊最起碼要等到退役才能決定,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他們無權幹涉。”劉欽東的語氣裏多了幾分懷念,“那時候真年輕,以為自己能掌握命運,直到有一天領導找來,說我和小路這對好幾年的跳水搭子不能跳了。”聽到這句,陸水和顧風同時心裏一緊,也一驚,悲憤感同身受。“我和小路肯定有異議,但我們的異議對隊裏來說算不上什麽聲音。”劉欽東這時看向了水泊雨,“如果那時候我們身邊有一位你這樣的朋友,說不定也能有轉機。”水泊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這次風水組合能繼續參賽,爸媽肯定沒少和學校打交道。在人脈關係這方麵他們的優勢毋庸置疑,這就是最不公平的地方,像周潼那樣的可能一輩子都觸及不到頂層教練,自己一出生,身邊就一大堆。“上級跟我們的談話隻是通知,談談,談過之後就是讓我們花時間去接受,然後盡快服從調動。”劉欽東繼續說,“當時隊裏的安排是小路和另外一個人重新組合,磨合期過去後剛好可以參賽,我這邊的方向還沒確定,但大概率是跳單人。小路肯定不高興,但我們沒有辦法,他幾次三番和隊裏反應,說他和新搭檔配合不好,說想要盡快恢複和我的搭檔。隊裏最後給出的答複是讓他們磨合一年,如果實在不行就再調配迴來。”一年?陸水更難受了,如果一直搭配不好,這一年不就是白白浪費了?“我當時比較幼稚,聽不懂領導的話術,竟然也相信了這種鬼話。於是我開始練習單人,希望自己這一年的成績有所提升,被更多的人看到後就更有助於迴歸組合,直到別隊的上級來找我,說他們隊需要一名男台去配。”說到這裏,劉欽東停下來了。大家都不說話了,每個人的手裏都緊緊地攥著飲料瓶。“繞了這麽大的圈子,其實隻是因為別隊想撥我過去。這不是商量,而是談談,談完之後就要我花時間去自我和解,然後接受檔案調動。我一旦走了就是離隊,到時候別說還能不能迴歸組合,能不能調迴原隊都是大問號。”劉欽東把咖啡喝完了。“然後呢!”童嘉氣得鼻子尖通紅。“然後,我自然是拒絕了,我不能接受這種陰暗的蓄意安排。如果我去了,就等於把小路蒙在鼓裏,他還在等著我歸隊。”劉欽東笑得特別無奈,“你們猜,最後的結果是什麽?”“你被雪藏了?”顧風忽然說。冷不丁的一句話宛如一場鵝毛大雪,直接凍住了在場所有人的血液,冷得不設防。陰涼刺骨,百口莫辯,大家都沒接觸過這種處罰,但是都知道“雪藏”意味著什麽。這不是禁賽通知,如果是因為犯錯而禁賽,哪怕是食用非法藥物這種大錯,禁賽都有一個期限。隻要期限一過就能重返賽場,而禁賽期間運動員可以進行訓練。但“雪藏”就不是了,在此期間運動員會失去所有體育資源。會成為隊裏的隱形人,不管任何場合都找不到這個人的蹤影,別說比賽,就是訓練、開會都不帶他。更可怕的是複賽遙遙無期,一藏就藏好幾年,活活藏到鼎盛時期過去,運動生涯直接畫上句號。“沒錯。”劉欽東肯定了顧風的猜測,“因為我的拒絕,我被雪藏了。我的運動生涯剛剛開始就畫上句號,複出基本上沒有任何希望。除非上級換人。”這種痛苦仿佛變成了實體化的巨石牢牢壓住大家的心坎,壓得他們喘不過氣。現在信息流通發達,可能還能找個說法,20年前一言獨大,他們隻給劉欽東留了一條死胡同。“那……現在上級換了嗎?”陸水喘了一口氣,問。劉欽東搖了搖頭:“很遺憾,我確認過,現在那人還是隊裏的一把手,不過我已經不多想了,我現在的事業也不錯,照樣沒有退出跳水舞台。當年就是這樣,我隻有提前退役這一條路可以走,臨走之前我也沒有告訴小路為什麽,因為以他的脾氣……”“他一定會去吵翻天。”潘歌猜。“就算不吵翻天,他也會去要個說法。他要是去了,他將來也別想比賽,就算退役後也當不了大隊裏的教練。這就是現實,總有人輕而易舉把你的路堵得死死的。”劉欽東晃了晃空蕩蕩的塑料瓶,“當時離開的時候我滿心都是恨,痛恨周圍的環境,多看一眼都覺得肮髒。現在對那些人不是不恨了,是算了。”一番話說完,跳水隊沒人吭聲,個中滋味隻有同行能夠體會。水泊雨恨不得直接穿越迴去,撈他們一把,原來路助每天笑嘻嘻的外表下還有這段往事,而劉校長之所以成為了名譽校長,還搞了一個“培植計劃”,大概也是在填補內心的遺憾,讓更多的運動員多些路可以走。“現在哄不好啊,你們路助這脾氣可真是……”劉欽東帶頭笑了笑,“我跟你們說啊,這事你們知道就行,千萬別讓他知道,否則他又要鬧翻天。”坐著的那幾個人紛紛點頭,這個大虧雖然沒有吃在自己身上,但是每個人的嘴巴裏都發苦,如同含住了黃連。童嘉幹脆揉了揉眼睛,把掉出來的幾滴眼淚趕緊擦下去:“那您一定要哄好我們路助啊。”“難啊。”劉欽東起身收好瓶子,“你們練你們的吧,我迴去想想辦法。”等到劉校長走後,大家都久久沒有發表意見,又震撼又無奈,好似親眼看到了當年塵封的往事。最後還是顧風帶隊:“都起來吧,路助讓咱們慢跑10圈,別耽誤了。”心事重重,從這一刻開始這就不是路助和劉校長兩個人的私人恩怨了,成為了隊裏大部分人的頭等大事,再訓練時都抻著脖子看,等著劉校長再來糾纏路助。陸水雖然能體會劉校長當年的苦衷可是卻沒有那麽好說話,才不會站到劉校長那一邊,他要哄就自己哄去,自己絕對不幫忙當說客。接下來的兩周平安無事,陸水每天中午小班教學,給小隊員們緊急拔高,同時按部就班進行著訓練,準備迎接比賽。又過一周,每支隊伍的訓練節奏都慢下來,訓練量減少為平時的三分之一,連早練都變成了溫和熱身。所有的征兆都告訴他們,比賽將至。再過3天就是比賽的日子,陸水打起精神來,把小隊員的文化課也停了。他們進步還挺快,再加上初中的課程原本就很簡單,隻要掌握了基礎知識點就能拿大部分穩拿分數,再高的分數就不是陸水能幫忙的了,要靠他們自己。隻是給他們補課的時候陸水也很羨慕,他們還沒發育,而且看那個骨量將來也不會特別高。他也偷偷去看過蔣爽和賀博言的訓練,別說,雖然這兩個孩子文化課不靠譜,但技術分真不少拿,不愧是本次比賽的奪冠熱門。丁汐和周潼、張明明和葛寧、蔣爽和賀博言……看來這次的金牌之路一開場就是困難級別,預賽在即,隻能12組進決賽,他和顧風必須衝進前5才有機會在決賽衝進前3名。他突然意識到,這枚金牌的分量很重,不僅是他和隊長的成績證明,也是路助投射出來的那部分命運。所以他們必須穩拿。作者有話要說:四水:顧雲他……顧風(警惕):你提他幹什麽?他又怎麽了?你能分清我倆吧?我倆可一點都不一樣啊(內心碎碎念)。第129章 夢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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