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不辛苦，我們不就賺這份錢嘛。”安保也穿上了冬裝，見著陳智明也願意多聊幾句。大廈裏多的是大老板, 但真不是每個老板都像他這麽平易近人。“您前陣子出差了吧？好久沒見到您啊。”他又問。陳智明按亮了電梯鍵, 笑著說：“是, 前兩天剛剛迴來。”安保聽完連連搖頭：“您這可真是大忙人……大過節的還要出差, 該著您賺您那份錢。”“各有各的工作，這不都是奔波嘛，都一樣。”陳智明看了看時間。“行, 那給您拜個晚年，過年好。”安保說著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陳智明迴了一句過年好, 繼續等他的電梯。等到電梯到了14f，叮, 電梯門打開。他走進電梯，按亮了b3，去地下車庫取車。電梯持續往下, 安靜又安穩, 在等待的時間裏陳智明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領帶，等待電梯門打開。b1, b2，b3，層數已到，電梯門緩緩打開，陳智明剛準備邁出去，不料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人。地下室的溫度比地上樓層低很多，門打開的瞬間冷風已然襲來，讓人深感不適。如此冷不丁地打了照麵，陳智明不由地將對麵的人打量一番，他很高，穿著深灰色的運動裝，帶著一頂鴨舌帽，臉上是黑色的口罩。其餘的就看不清楚了。但現在的問題是麵前的人擋住了自己出去的路，而且也不像準備讓開的樣子。陳智明雖然不覺得他要幹什麽，但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忐忑，過年期間可是事故多發的階段，更何況如果真的要起衝突，他也不覺得自己有勝算。身高差不多，但是畢竟自己已經不年輕了，又受過重傷。短短半秒間，陳智明已經攥緊了公文包。是搶劫嗎？現在人都不把現金帶在身上了，而手機的價值也遠遠不如以前。公文包裏更沒有值錢的，那他是打算幹什麽？時間又過半秒，正當陳智明的緊張感開始滋生時，麵前這個人抬腿進入了電梯。陳智明屏住唿吸，和他擦肩一瞬。那個人按亮了電梯裏麵的按鈕，竟然是上14層。來不及多想，陳智明立馬離開電梯，刷卡進入了地下車庫的內部。周圍沒有人，隻有一輛輛的轎車，他卻忍不住開始迴憶方才那個人的模樣。14層，那個身高、打扮……自己見過嗎？如果和自己是同層，那麽不應該一點印象都沒有吧？更何況14層隻有兩家公司，那人怎麽看都不像是來上班的。現在已經不是正常工作時間，樓上的員工都走得差不多的，自己公司裏還有幾個人沒走，對麵的門已經落鎖，那他上去幹什麽？找誰的？像是受到了什麽巨大的視覺衝擊，陳智明情不自禁地加快腳步，現在隻想趕緊找到自己的車。偌大的停車場裏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迴音一樣來迴飄蕩，如果不是因為過年，停車場的拐角處會有安保人員的休息廳，但是現在那裏是空著的。也就是說，目前這裏隻有自己。喉結上下滑動，前麵就是一個拐彎，陳智明快速地迴過頭看了一眼，身後並沒有人。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他擦了擦汗，再次徑直走向前方的拐彎處。從電梯通往停車場需要刷卡，如果那個人跟著自己出來了，最起碼會聽到刷卡的聲音。但是並沒有聽到，那個人已經上樓了。果然是自己想多了，陳智明無奈地搖搖頭，拿出車鑰匙，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停車場裏一安靜就總是讓人多想，其實是非常沒有必要的。拐彎後就能看到自己的車，陳智明又快走幾步，開始考慮等到天氣轉暖後要不要把車停到地麵。忽然，他手裏的車鑰匙掉在了地上，啪一聲，清脆又幹脆。一個穿著深灰色運動服、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就站在正對麵。就是剛剛在電梯裏碰見的那個，一模一樣。他要幹什麽？他不是上14層了嗎？他為什麽在這裏？他到底是怎麽過來的？陳智明連車鑰匙都來不及撿，轉頭就走，但是這一迴運氣並沒有站到這一邊，身後響起了腳步聲。腳步聲不緊不慢，但是和自己的腳步聲錯開，所以聽起來格外清晰。從聲音上判斷那人走得比自己更快，顯然正在步步緊逼。他要幹什麽？陳智明感覺到襯衫領口已經濕了，他堅信唯物主義，但是眼前這一切都很不好解釋。而眼前的停車場裏就隻有他們兩個。短短的十幾步裏陳智明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報警。可是人在極端緊張的情況下連拿手機都很困難，他甚至忘記手機是在包裏還是在外套的衣兜裏。是準備搶劫？還是殺人？還是為了別的？但這都不是最令人膽戰心驚的，陳智明想不明白他是怎麽下來的。乃至他很誇張地開始懷疑起別的來。自己是不是撞見了什麽髒東西？聲音越來越近，陳智明幹脆繞到了一處攝像頭的下方。有了高科技的監控他似乎多了一絲理智，哪怕是持刀搶劫那自己也多了幾分勝算。腳步很近了，就在自己身後，陳智明鼓足勇氣轉過去，正要先下手為強，結果和身後的人擦肩而過。什麽都沒有發生。像是做夢一樣。就這樣……走過去了？陳智明暫時沒敢迴頭，但耳朵一直在工作。他聽著腳步聲逐漸遠離，確信是離開了聽力的範圍，漸行漸遠。等到自己再迴頭時，那人已經刷卡進了電梯間。那個人按了電梯按鈕，進入了b座。怎麽迴事？他到底是幹什麽的？陳智明短暫地思考過後立刻走向前方，車鑰匙還落在原地，並沒有人動過它。趕緊撿起之後，陳智明逃命一樣鑽進了自己的車裏，心跳的聲音在封閉的車廂裏無限放大，震耳欲聾。這裏不宜久留。他趕緊啟動車子，顧不上安全帶什麽的隻要能離開這裏就好。車燈亮了起來，他駕駛著自己的車往停車場的出口處猛衝，即便知道現在自己是安全的仍舊無法想通方才發生過什麽。好在奇怪的事情再也沒有上演，車子在出口轉了幾圈之後順利抵達地麵，看到人來人往和路燈光輝的這一刻陳智明才舒緩神經，緊繃的手指也不再拚命扣住方向盤。車燈照亮前方，車輛通過感應器的檢查離開停車場，轉彎後，一抹深灰色的身影筆直筆直就站在路邊。燈光一晃而過，陳智明一腳刹車。還是那個人？他不是去b座了嗎？怎麽會這麽快就走到f出口了？他是盯上自己了？陳智明暫時沒動，怎麽都想不通自己看到的是什麽，心跳聲再次衝爆了耳膜，他甚至開始懷疑安靜的後車座上有人盯著自己。意識到剛剛看到什麽之後他立刻猛踩油門，車子滑入熱鬧的主路再也不見蹤影。隨著周圍的車輛和人增多，他強烈的不安感終於消失了。而停車場的f座出口處，顧風將車燈晃了兩下。站在馬路邊上的顧雲走向車，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你沒事吧？”“沒事啊。”顧風搖了搖頭。“你沒在停車場動手吧？”顧雲還是很擔心。“真的沒有。”顧風看向他。“真的？”顧雲非常不信，伸手摸向他的褲兜，生怕從裏麵摸出什麽管製刀具。顧風主動翻出兜來，證明自己什麽都沒帶。隨後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也滑入主路。“現在幹什麽去？”顧雲拿起奶茶再喝一口，上一次和顧風穿一模一樣還是上一次。“去他家踩個點。”顧風謹慎地觀察著路況，將車開向他早就背熟的那個地址。北體院的跳水館裏，陸水又一次找不到隊長了。好奇怪，隊長明明說學生會的工作結束就迴來的，人去哪裏了？陸水在更衣間裏轉了一圈，找不到，幹脆去學生會看看，正巧和宋、鳳勝男撞到一起。“咦，你怎麽來啦！”宋永遠充滿活力。“我來找隊長。”陸水騙不過兩個姐姐。“又來找你隊長啊？”鳳勝男摟住陸水晃一晃。“嗯，我怕教練一會兒找他找不見，到時候又要寫檢查。”陸水往辦公室裏看了看。“別看啦，你隊長早就走了。”宋揉了揉他的臉蛋，“你的禮物我收到了，直接給我不就好了嘛，幹嘛還偷偷放在新聞社？”陸水麵頰微紅，對於女生的一切他都比較陌生。“你怎麽知道是我的？”“因為別人會直接給啊！”宋笑得止不住，“你怎麽這麽容易害羞呢？”“好啦好啦，別鬧他了，我們跳水隊的女生都不敢鬧他，生怕他一害羞就鑽到水裏不出來。”鳳勝男替四水解圍，“不過你隊長真的早就離開了，可能是有私事。你一會兒打電話問問。”“好的。”陸水點了點頭，看樣子隊長又去辦私事去了。離開學生會，手機剛好震動，他還以為是顧風迴來了，沒想到是哥哥的信息。哥哥來了？陸水來不及細想，朝著校門跑去。陳雙是自己一個人來的，站在校門口左右張望。他也搞不懂怎麽迴事，最近總是心神不定，特別是今天，所以就想來看看弟弟。想起去年這個時候發生過的事情，又想起弟弟最近總是從噩夢中驚醒，陳雙的心神不定裏又多了幾分揪心。“哥！”沒幾分鍾陸水就跑出來了。“你跑這麽快幹什麽，小心摔著。”陳雙隔著門。陸水這次沒有直接跑向他，而是進了安保室，再三和工作人員溝通，然後偷偷溜了出來。“你怎麽出來了？”陳雙一把拉住弟弟的手，“手好冰。”陸水有些得意。“他們已經認識我了，所以可以出來一會兒。但是半小時我就要迴去的，這是我們的互相信任。”陳雙的關注點全在弟弟的頭發上，摘掉手套後用手指檢查他的發根有沒有吹幹。“那行，半小時哥就送你迴來。今天訓練累不累？”陸水搖搖頭，原本很累的，看到哥哥之後疲憊感一掃而空。“走，哥帶你去吃飯。”陳雙笑了笑，哪怕四水已經長大，他還是習慣拉著他走，“你想吃什麽？”“其實我已經吃過了。”陸水說，兜裏還裝著顧風的一卡通。“吃過了啊……那哥帶你去喝飲料吧？”陳雙最了解他，弟弟從小就喜歡喝帶味道的。小左奶茶剛好是連鎖店，各大校園門口幾乎都能看到它的蹤影，陸水跟著哥哥進去排隊，然後親眼看著哥哥翻出一張卡片。可惡啊，屈南不僅又給哥哥買積分卡，還升級了。“你喝什麽？”陳雙迴過頭問，“今天咱們就喝熱的吧。”陸水點點頭，等到隊伍往前走的時候非常隱蔽地拽了一下哥哥的手。“怎麽了？”陳雙立刻迴頭。“哥，我也有。”陸水拿出自己的積分卡。陳雙低頭一看，眼熟。“你怎麽也會有啊？你自己辦的？”陸水摸著卡片，想了想，但最終還是沒能隱藏內心隱秘的愉悅。“隊長給我買的。”怎麽又是顧風？陳雙將卡拿了過來，像檢查一樣。“他還說什麽了？”陸水好想給隊長拉好感度，好想讓哥哥知道隊長舍得給自己花錢。“他說我可以隨便喝。”“沒說別的？”陳雙的重點卻不是這個。這可是情侶卡，顧風為什麽要給弟弟辦這個？他不會已經表白了吧？陸水很機敏，立刻改口說：“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說？陳雙剛吊起來的心忽悠落迴肚子裏，還好，還好，顧風還沒有展開實質性的行動，弟弟這麽小也沒有開竅。想到這裏，陳雙也根本沒有客氣，既然買都買了，那就用吧。幾分鍾後，顧風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小左奶茶店提示您，您的情侶收集卡剛剛在本店消費一杯提拉米蘇厚厚海鹽豆乳大杯，加冰淇淋加咖啡凍，換取50積分。一杯生椰拿鐵加雙倍椰奶，加爆爆珠，換取50積分。]但是這條信息並沒有被顧風當場看到，這時候他在和顧雲繞著小區的外圍走著。兩個人的影子落在地麵上更分不出彼此，顧風看向它們的時候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很像。腳步很輕，但同樣也很沉重，顧雲保持著應有的安靜，陪著顧風一圈圈地走著。顧風在邁步的時候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早早幾年就來到這裏了，會不會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自己可以送陸水迴家，說不定還可以去他家的樓下，說不定還可以去他家裏坐坐。如果，如果，如果一切時光倒流，自己還能做什麽？“你有沒有去看過隊醫？”走過小區的正門時，顧雲感覺到一陣心慌。“去看了。”顧風停下腳步，看向陸水曾經住過的那棟樓。“說什麽了？”顧雲揉揉胸口。“隊醫說，懷疑我是心碎綜合征，說我最近不能再激動了。”顧風揉了揉右胸口，“我覺得有點誇張。”“你還是省省吧，先休息一陣。”顧雲也看向那棟樓，“咱們慢慢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