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雨:危險危險危險!第96章 眼睛裏進了熱油“是家暴麽?”顧風步步緊逼。腦袋裏暫時停止了思考, 水泊雨在盡量調節自己的麵部肌肉。他希望自己能夠輕鬆一點,但事實上連一個搖頭的動作都做不出來。撲麵而來的危機感讓他窒息。連串的猜想和追問如同一個一個腳印,每一步都踩在正確的位置上, 讓人始料未及。原本已經做好準備, 今天咬死不說, 隻要自己說“不知道”,顧風絕不能把自己怎麽樣。然而水泊雨沒想到自己一個字都不用說, 他還是能猜到答案。現在水泊雨好希望屈南在,但凡他這幾天給自己出幾個好主意,現在自己也不會這樣被動。他也希望顧雲趕緊來, 明明說好這個時間見麵的, 結果偏偏遇上了堵車。這些想法在短短兩秒內從水泊雨的大腦裏一閃而過, 然後變成了臉上的微表情。顧風將每一個微表情都看在了眼裏。驚訝、意料之外、慌亂、無措……種種跡象都在水泊雨的臉上呈現, 雖然他沒有說一個字,但是已經給出了最明確的答案。“他父親是不是用刀傷害過他,也傷害了陳雙?”顧風繼續細化自己內心的謎底, 迷霧散開,他已經看到了真相的輪廓線。嗯?怎麽迴事?水泊雨聽到了一聲“叮”,腦袋裏亮起一個“幸存”的標誌。鬧了半天, 顧風隻是猜到了這一層含義?如果能把他的猜測引導到這個方向也不是不可以。既然瞞不住,不如將錯就錯。顧風至始自終都看著水泊雨的反應。“當然不是了, 怎麽可能啊,你幹嘛這麽嚴肅地亂猜啊,嚇我一跳。”水泊雨僵硬地搖搖頭, 方才幾分鍾裏他的舌頭如同不存在了, 現在終於找迴了說話的感覺和調動能力,但是他立刻就否決了剛剛的主意。告訴顧風他們的爸爸一直用刀傷害兩個孩子, 結局還是一模一樣啊,顧風肯定要找到他進行報複。屈南說得,咬死不說就完事了,多說多錯。既然決定了,那就瞞到底。“真的麽?”顧風繼續問,忽然他停了下來,進行了兩次短促的深唿吸。水泊雨沒看懂他的深唿吸,但是更加確信了大家的決定是正確的,顧風千萬不能知曉真相。“當然是真的,我騙你這個幹什麽。倒是我和你哥的事情……你家沒人發現吧?”下午的光線打在他們的臉上,給顧風的臉蒙上一層淺色的光,水泊雨看不太懂他的神情。“所以,你和我哥現在發展到什麽程度了?”顧風像是要看到水泊雨的眼底。“我倆……”這是成功騙過去了?水泊雨盡量放鬆:“你哥他隻有30秒誒……你懂了吧。”顧風的臉上一瞬間出現了名為茫然震驚的情緒。“嗯。”水泊雨豁出去了,“我們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顧風的眉心開始出現褶皺,他倆為了騙自己,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好啦,現在你哥來接我了,我要和他約會去。”水泊雨今天還真的約了顧雲,剛好顧雲發信息告訴他已經抵達校門口,他把手機屏幕給顧風看過一眼便立刻起身,“我走啦,張清和汪在晨都已經迴來了,宿舍沒鎖門。”“嗯。”顧風點了下頭,便什麽都沒再多說。這時鳳勝男剛好路過,告訴他學生會要開會了,於是顧風和水泊雨兩個人分別走向不同的方向,一個去教學樓,一個去校園北門。從宿舍樓走到北校門用不了多久,但是水泊雨的步行速度在不知不覺之間越走越快,就好像身後有人在追他。麵顧風的另類逼問實在太過驚悚,做了那麽多種計劃,結果被一舉擊破,還好自己擁有足夠的定力在最後關頭力挽狂瀾。可是他還是好擔心顧風在身後緊追不放,好幾次都產生了幻覺,迴頭檢查才能放心。等到即將走到校門口時水泊雨才徹底放心,顧風沒有追過來,看來這件事情真的被自己隱瞞過去了。太好了,真是自己獨立抗顧風的一次大勝利。水泊雨穿過校門,眼熟的那輛車就在馬路麵,他沒想到顧雲是開車過來的,上車後急忙問:“你怎麽自己開車了?你為什麽不好好休息啊?”而此時的顧雲並沒有像平時那樣和他鬥嘴,也沒有笑著說沒事,而是一手扶住方向盤,整個人趴在上麵,右手壓在左胸口的位置,一言不發。這可給水泊雨嚇壞了,原本還想和他顯擺一下自己說贏了顧風,眼下什麽都顧不得。“你沒事吧?要不咱倆換個位置,我帶你去醫院吧,你不要嚇我啊,你們兄弟倆為什麽一起嚇我啊……”“沒事。”顧雲這才開口,臉色比他發病那天還要難看,“我隻是有點難受。”水泊雨低下頭,看向了他的臉,更加確信顧雲是舊病複發,而且比上一迴還要嚴重。手術是不是失敗了?為什麽明明已經解決了出問題的心肌還是會這麽痛苦?這是他頭一迴聽到顧雲說難受,想必是根本忍不下去了。但是無論他再怎麽問,顧雲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皺著眉揉起心口來,抬起臉的時候淌下了一串眼淚。怎麽迴事?顧雲摸向了眼淚的位置,指尖濕潤。教學樓1f的大會議室裏,學生會的幾個部門都在開會,具體內容是下學期的開學準備和各項活動,以及安排學期初始的招新活動和從4月份就開始的每周公開日。從4月份開始,應屆高三學生的家長就會陸陸續續參觀學校了,每年到了這個時期都是新一輪的輪迴,不少有可能會成為學弟學妹的高三學生也會來看學校。這部分是下半學期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今天開會的重點。“學校從3月底就會開展這部分的工作,體育部這邊,咱們也稍稍注意下。”鳳勝男說,今年是她最後一次策劃這個活動,如果不出意外,體育部部長明年就是顧風的,“顧風,到時候你提前給每個人打預防針。”“明白。”顧風坐在第一排做筆記,圓珠筆的筆尖落在訓練手冊上,隻寫了幾個字便停下。“你有什麽計劃嗎?”鳳勝男直接問,開大會的時候點名問顧風,她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可以說說。”“計劃還是帶隊員照常訓練吧,如果有家長來,爭取以最好的麵貌給家長們留下好印象。但是如果學生會搞參觀周的話還是提前和我們說一下,避免和比賽日程撞上。”顧風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合上筆記本。“可以,這方麵你可以和咱們副會長趙慧慧直接溝通。”鳳勝男打算把這一大項直接給顧風練練手。“明白。”顧風說完又是一次深唿吸。但是這一次和鳳勝男卻沒有眼神交流。“顧風?”鳳勝男叫他一下。顧風低著頭,沒有迴應她,肩膀起伏的程度來看還是在調整自己。“顧風?”鳳勝男好奇地走近幾步,“你沒事吧……”“沒事啊。”顧風再次深唿吸,抬起頭的瞬間抹掉了臉上很明顯的淚水。確實是出事了,他剛才在和水泊雨的話中已經明白為什麽大家都要瞞著自己,水泊雨確實是一個很容易漏出信息的人,好了,現在迷霧散掉,答案揭曉。顧風察覺到臉上濕了,周圍的人都在看他,他用指腹壓住下眼瞼的位置,又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叫自己的名字還有什麽用,自己陪著陸水從7歲到18歲,竟然是這樣糟糕的一個搭檔。他每天都叫自己“隊長”,可是自己根本不稱職。一個不稱職的隊長。水泊雨一個字都不用說,但是他的每個反應都是一個否定句。不是用刀傷害過陸水和陳雙,答案隻能是相反的。刀具不是傷害他們的利器,而是陸水用來自保的武器。一個成年男人,會做出什麽事情逼得兩個孩子開始用刀來反擊?除了家暴,顧風心裏還有一個答案。一個自己敢去想卻不敢敲定的答案。眼淚變得很沉很重,麵頰似乎接不住它的墜掛,等到顧風低下頭的時候,淺灰色的運動服上忽然多出了幾點深色。為什麽他們兩兄弟到現在還不敢分開睡,屋裏的布置為什麽那麽怪異,顧風好像都明白了,但是理智卻釣著他最後一根神經,不讓他去觸碰。他忽然想起了陸水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是他入隊的第1天,自己看著名單上的生僻字站著不動,怎麽都想不出這個名字該怎麽念。自己問他,以後可不可以叫他“四水”。陸水乖乖地答應了,還告訴自己,他哥哥也是這麽叫他。多諷刺,顧風用一隻手捂住了眼睛,下巴上的那一顆搖搖欲墜。自己那麽早就認識他了,到現在才想明白究竟發生過什麽。如果隻是簡單的家暴,屈南不會嚴防死守到每一個細節,屈向北也不會隻字不提,瞞得密不透風。就是因為答案令人無法理智。胸悶、憋氣、唿吸急促、急性心痛,所有的症狀都在這一刹那找上了他,右胸口裏麵的那顆勃勃跳動的器官好像碎掉了一樣。顧風不停地擦掉眼淚,擦不幹淨之後便徹底放棄了,原本他想用手勉強地捂住眼睛,但最後也放棄了。他好像什麽都做不了,又好像做什麽都太遲。一連串的迴憶成為了紮心刀,他想起陸水逐漸長大,想起他逐漸太過安靜的轉變。當時自己在幹什麽?自己為什麽從來都沒深入地問過他,為什麽沒有跟著他迴過家,為什麽沒有跟蹤他,哪怕一次呢?沒有過。他哥哥陳雙來接他,自己就和他說“再見”和“明天見”了。顧風忽然笑了一下。然後看著麵前的訓練手冊和藍色圓珠筆,淚下如雨。會議室裏大概有幾十個人,全部都是學生會的骨幹成員,此刻鴉雀無聲。鳳勝男是第一個帶頭離開的,她什麽都沒說,更沒有過去詢問顧風怎麽了,還能怎麽了,能讓他現在哭出來的原因肯定哄不好。周圍都是熟人,大家能做的就是默默離場,將顧風獨自留下。一個接一個的人離場,大家帶著各自的筆記本和書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輕輕地走向前門。鳳勝男是第一個出去的,但是一直站在門外沒有離開,她靜靜地凝視著顧風,震撼猶如震感將她打敗了,仿佛可以心領神會,但卻無法詳細地探知。等到最後一個人離開會議室,鳳勝男默默地關上了門。既然無法探知,就讓顧風先哭痛快再說吧。運動員沒有多少能哭的機會,先讓他哭就了。等到陸水返校的時候天色已暗。暮色四合,華燈初上,路邊堆積的可能會是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寒冷的冬天好像快要過去了,春天隻需要唿吸一下就要來到。“也不知道你們宿舍冷不冷。”陳雙送弟弟到校門口,原本想要吃完晚飯再送他的,結果跳水隊的教練要求晚飯之前返校。“不冷的。”陸水把圍巾鬆了鬆才能說話,快要被哥哥裹成粽子,“你和北哥一會兒是不是也要迴學校了?”“你放心吧,我們送完你就迴去。”屈向北朝著他點了一下頭。“那……”陸水說著說著拽過屈向北,背著他哥哥說,“北哥,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哥。還有,晚上記得上線下棋啊。”“咳,以為我聽不見是吧?”陳雙在後麵提醒,“你讓北哥好好睡覺。”“我現在每天就下3局。”陸水表現出自己的自律。屈向北哭笑不得,是,每天就下3局,但是每局多少時間就不好說了。“你要是有時間就勸勸你哥,智齒該拔了。”陸水一愣,沒發表任何的看法。倒是陳雙連忙搖頭:“我才不要,我已經上網查過了,不拔智齒也可以,等到它們好好長出來就不會再疼。”“那你有的受,長出來還得一兩年,忍著吧。”屈向北此無可奈何,屈南都勸不動的人自己更沒辦法,除非四水開口,“好了,你快進去吧,好好訓練,別的不用想。還有,不用什麽事都聽顧風那小子的,和他保持距離。”“嗯。”陸水用力地點頭,依次抱了抱哥哥和北哥這才戀戀不舍地走進校門。學校裏還是熟悉的布置,路過的同學和老師也有熟麵孔,可是經曆過一次大賽,陸水的心境總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出發前自己可是信心滿滿想要拿牌子迴來的,現在迴來了,胸口沒有牌牌。不知道隊裏會不會開總結會議,肯定會的吧,這也是大賽過後的標準流程。陸水順著步行通道往宿舍樓走去,走到一半又轉向,目的地重新設定,去跳水館。越往跳水館走去,身邊走過的人就越是自己認識的,除了同年級的跳水生還有高年級的學長學姐。現在他們的頭頂不再都是npc了,很多人都有了自己的姓名id,陸水甚至能記住一些重要人物的喜怒哀樂。世界中越來越多的人有了名字,陸水很喜歡這種感受。這時手機瑪卡瑪卡地唱起來,陸水快速地接起,把哥哥和北哥的叮囑忘了個一幹二淨。“喂,隊長,我已經到學校了,你是不是在跳水館訓練呢?”“我不在跳水館,我在宿舍樓下。”顧風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你是不是感冒了?”陸水聽出濃厚的鼻音,“我陪你去找林菲吧。”“剛剛已經找過了,她給我開了一些感冒藥。你怎麽不迴宿舍?”顧風又問。“我以為你在訓練。”陸水再次轉向,掉頭往宿舍樓快步走去,“一會兒隊裏是不是要開會?”“一會兒再說吧,你先過來找我。”“好的。”陸水笑著掛斷電話,再次加快步伐。等到他趕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天更黑了,校園裏路燈大亮,不少上坡和下坡的路麵還豎起了“小心路滑”的牌子。有的台階上微微結冰,陸水很謹慎地扶著樓梯扶手往下走,生怕摔跤。他在很遠之外就認出了顧風,瘦長的影子被路燈斜斜地拉到路麵,人就在路燈旁邊。頭上還戴著那頂眼熟的棒球帽。“隊長,隊長!”陸水趁他不注意跑過去,準備嚇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