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 陸水自己的媽媽又去了哪裏?顧風想不通了。“阿姨還說,以後等我們在這裏住夠了,就搬走和她住一起。”陸水很熱情,畢竟首次邀請隊長來家裏做客,這是他從小的夢想,“阿姨已經給我哥買好房子,我哥什麽都有。”“那可太好了。”顧風忍不住抱了陸水一下,他有種預感,自己已經接近了真相的邊緣。盡管還未觸及,但曾經的過往必定是一場陰冷的霧霾罩住了兩兄弟的生命,甚至到現在都沒散去。不然他們就不會一直睡在一起,不會將屋裏布置成這樣,不會做那樣的噩夢。那究竟是什麽呢?顧風好想進入四水的夢境去探究一番。“我也希望我哥什麽都有……我哥還說,他的就是我的,他永遠都會帶著我過。”陸水也抱住顧風,世間萬物都抵不過有哥萬事足。“等一下……他也不能永遠帶著你過吧?”顧風忽然和他麵對麵,“那我怎麽辦?”“啊?”陸水疑惑起來。“等到你同意我的追求,和你一起過的人難道不是我麽?”顧風擰緊眉頭,怎麽迴事?難道還不能帶四水一起住?“我還沒有答應你啊,而且……而且……”陸水仔細一想,好像對哦,可是和哥哥住一起還是和隊長住一起,這絕對是一個自己選擇不了的兩難大矛盾。“我還沒有想好,這個……還沒想好呢。”陸水撓了撓鼻子,麵頰微微發熱,“我得好好想想。”臥室裏一片溫存,廚房裏倒是一片忙亂。今天是陳雙掌勺,屈南原本負責打下手,現在多了個水泊雨,小小的廚房就更小了,差點把他擠出去。最要命的是,這個水泊雨根本就不是進廚房的料,還什麽都不會。“要不然你去客廳看電視吧?”屈南好心提建議,“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節目,晚上咱們邊吃邊看。”“我不去我不去。”水泊雨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萬一被顧風堵牆角裏怎麽辦?你可以救我嗎?”“啊?什麽堵牆角?”陳雙正準備熱油鍋,聽完轉過頭問。糟糕,這件事陳雙還不知道呢,屈南心裏一動:“哦,他和顧風打賭打輸了,顧風說讓他以後加練。”“誒,就這個啊?”陳雙聽了並且信了,轉過去繼續下蔥薑爆香,“沒事的,你不用怕,顧風那個人雖然看起來嚴格苛刻一些,但我覺得他對你們隊員還是很負責的。有這樣一個隊長是好事,隊長可是一支隊伍的主心骨。”水泊雨哭笑不得,確實是好事,但是就因為顧風這個隊長太盡職盡責了才讓他對隊員們有血脈壓製,他一說話隊員們都會聽,他一出現隊員們就拚命練,沒人敢偷懶敷衍。從小他們就怕他啊。“別怕。”陳雙又安慰了一句,“大不了我和他說說讓你少練一些。冬天的恢複訓練一定要溫和,不然身體接受不了會出大事。”水泊雨直直地看著陳雙,心裏一陣感激。盡管剛剛的理由是屈南臨時編的可陳雙好溫柔,有這樣的哥哥怎麽會討厭跳水啊,他現在就想立刻跳一個給陳雙看看。“咳,讓一讓,我給西紅柿去一下皮。”屈南不得不打破沉默,怎麽水泊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男朋友呢?這可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啊。陳雙做飯本來就不快,家裏今天人多,再加上想要給弟弟接風,所以這一頓飯做得格外用心。等到全桌擺好時顧風和陸水也過來幫忙,兩個人已經把今年的春晚補完,紛紛表示不僅沒看懂,也沒笑出來。“天怎麽都黑了?”陳雙拉上窗簾,“冬天就是白天短。”“哥,你坐。”陸水把陳雙拉過來,揉了揉哥哥的手腕,好心疼,炒了這麽多菜。“不累。”陳雙心滿意足,弟弟愛吃自己做的菜,今天也就炒了8盤,“大家都坐吧,咱們喝雪碧沒問題吧?”水泊雨幫忙盛米飯:“沒問題沒問題,我去拿。”剛說完,他看了看正在廚房裏拿餐巾紙的顧風,又一步退迴來:“那個……要不還是屈南你去吧,我先入座……咳,救救我啊。”屈南一看廚房就知道怎麽迴事,水泊雨現在要是和顧風共處一室,估計顧風逮住他能審問一個來迴。“好吧,我去。”“那我就不客氣了。”水泊雨笑了笑,開始選擇一會兒自己坐在哪裏。桌子是個圓形,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盡可能離顧風遠一點。現在的顧風已經被他劃入“極度危險”的名單當中,絕對不能正麵對上。但是如果想要離顧風遠,就要坐他對麵。最後無奈之下,水泊雨隻能坐在他斜對麵,好在右側方就是電視機,自己可以假裝看電視節目。廚房裏麵,顧風拿著一卷廚房用紙和拎著兩桶雪碧的屈南正麵對上了。“拿紙也不用這麽久吧?”屈南說,“廚房不用你收拾,一會兒我來。”“哦,好的。”顧風笑了笑,側身從屈南身後走過。屈南短暫地停住腳步,一絲不太好的預感從大腦皮層滑過。他看向顧風方才取紙巾的地方,這個不太好的預感更加強烈。糟糕,就不該讓他進廚房,自己怎麽一個不留神就讓他鑽了空子?顧風走向客廳,逐漸將心裏的線索連成一條線。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可能直接去問陳雙,陳雙是整個事件中心自己最不能輕易動的那個關鍵人物,一旦動了極有可能造成對陸水的巨大傷害。因為陸水從噩夢中驚醒喊的就是“哥哥”,在整件事當中,陳雙可能首當其衝,是陸水想要保護的人。其次也不能問屈南,屈南已經給過自己“校園霸淩”的答案,而且顧風相信他一定有無數種對策來對付自己,問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就算自己瞎蒙猜對了答案,屈南也能麵不改色地搪塞過去,根本分不清楚他有沒有再對自己說謊。上一次他暴露的疑點是“迴答太過流利”,相信有了上次的經驗,屈南不會再犯同一個錯誤。然後就是水泊雨。水泊雨顯然就是一個弱點頗多的軟柿子,可是他已經和屈南、陳雙串供完畢,如果自己問他,他的答案絕對是屈南教的,盡管漏洞百出但還是一個假的迴答。所以對待這樣的軟柿子就不能采取直接逼問,而是要迂迴處理。但顧風相信就算自己對水泊雨迂迴了,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僅僅可能就是一個答案而已。所以,目前還需要自己去找一找,比如廚房為什麽沒有刀?剛剛做完飯,盥洗池裏有菜板、碗、盤子、油鍋,唯獨用過的刀已經洗幹淨收起來了。是陳雙家的習慣嗎?尖銳的物品一律收迴?那麽現在就有兩個思考方向,第一,這樣做是為了防止什麽,第二,是為了防止誰去幹。用刀的目的隻有一個,傷人。如果是傷人,那麽就是陳雙和陸水曾經被人用刀傷害過,現在他們對刀都有懼怕,就像他們懼怕衣櫃。那麽事情就很明朗了,四水的爸媽可能用刀傷害過兩個孩子,為了自保,他們躲進了衣櫃,留下了陰影。但是如果刀是他們用來傷害別人的,傷害的又是誰?為什麽?是陸水一直不肯提及的媽媽麽?還是爸爸媽媽都有?思路到這裏卡殼,顧風還是有些地方想不通。但眼下他也沒時間再去琢磨,因為陳雙把他拉到桌子前麵,開飯了。“快坐快坐。”陳雙好客,家裏從來沒這麽熱鬧過,“我想想還差點什麽啊……對了,餃子!”“你還是別著急了,餃子等大家吃完菜再下鍋。”屈南拉住他。“可是我媽包的韭菜餃子還凍著呢。”陳雙看向冰箱,“她特意囑咐了,今天一定要把這頓餃子補上。”屈南怕他累著,左右勸說暫時別再上菜,可是陳雙疼弟弟心切,恨不得一桌子擺滿。最後還是陸水一句話管用:“哥,不著急的,明天早上咱們吃餃子就好。我現在好餓的。”“那……好吧。”陳雙這才坐下,“來來來,大家動筷子嚐嚐我的手藝,我先幹杯,希望新的一年每個人都得償所願!”謔,這祝福……屈南笑著舉起手裏的雪碧,顧風要是得償所願了,今年就要準備好四水的份子錢了。“嗯,得償所願。”果真,顧風第3個舉杯,似乎對這個心願格外滿意。說完他又看向側對麵的水泊雨,很親熱地笑了一下。媽耶,水泊雨飛快地看向電視機:“咦,今年的春節晚會好好看啊,哈哈哈,好好看。”事已至此,屈南已經能確定顧風暫時不會對水泊雨出手了,因為他感覺顧風已經確定了一點,就是他想知道的細節水泊雨並不知情。但是這並沒有讓屈南鬆一口氣,他承認自己以前是小看顧風了,以為他隻是一個鐵直,並且對四水的事情非常不敏感。如此看來,四水高中時期那樣的精神狀態還能平安順利地留在跳水隊裏,背後可能有顧風插手。他和四水之間的情感連接,肯定比之前他們片麵性看到的要深得多。“來,顧隊,這杯我敬你。”家裏還有幾聽啤酒,屈南開了一聽,“能喝點吧?”“可以,但是酒量不多。”顧風接過來。“那咱們就走一個。”屈南和他碰杯,“這次你和我們四水在國外受委屈了,所有人都看著呢。陳雙難受得好幾天沒睡好,多謝你照顧四水了。”陳雙提起這個還是很來氣,不知不覺聲調有點高:“氣死我了,裁判員夜裏難道不會睡不著嗎?”“哥,你別氣別氣。”陸水趕緊抱抱陳雙,“不要這樣。”“好好好,哥不氣,沒事。”陳雙趕緊緩和,四水最怕看到自己發脾氣,“不過這種事難道不會被製裁嗎?”顧風一口氣幹了半聽,笑著搖了搖頭:“這種事又不是一次兩次,別說國外,國內裁判也有偏愛。”“怪不得。”屈南給陳雙夾了一塊牛肉,“有人說打分項目就是競技活地獄。”“有些事……咱們隻能盡人事,聽天命。”顧風倒是想得開,主要是自己已經不是遇見一次兩次了,但凡打分項目這都是躲不過去的遭遇。“好在金牌還是咱們國的,不然我真的要氣死了。”陳雙顯然被氣得不輕,“不過第2名是雙胞胎,兩個人可真像。小時候我和我弟也經常被人誤認為是雙胞胎呢。”“是啊,他倆可真像。”顧風又笑了,“我這個獨生子女可理解不了。”屈南沒品出他這個笑容是什麽意思,但還是很好奇:“那你覺得他們的硬實力怎麽樣?”水泊雨也停下了筷子,他沒有親臨現場,很多細節是感受不出來的。這也就是為什麽好些競技迷喜歡去看現場,但是到了現場又會覺得運動員和自己想象的、電視裏麵的不太一樣。一個人的比賽風格、性格特征甚至弱點缺點,都會被高度集中的瞬間無限放大。他以前特別喜歡一個乒乓球運動員,電視裏看就是一個軟萌的大哥哥,他以3個月的加訓為條件和爸媽交換了一次觀賽的機會,原本想的很好,到了現場說不定還能和人家說兩句話,結果真見了麵,水泊雨一個字都沒蹦出來。氣場好強大,那個人單單是坐著一言不發擦球拍就能感覺出他其實很不好惹。如果自己這次也在現場就好了。水泊雨忽然這樣想。“他們啊,實力肯定有。再加上這次我的狀態確實有點不太穩定。”顧風說,一桌子運動員吃飯就很容易聊成訓練報告,“但是我感覺……”他停住了,其餘的人都等著他說完。顧風想了想:“我感覺他們如果衝奧的話,還是會被國家隊打下來。如果我是他們教練就會讓他們提前感受一下挫折,畢竟夢之隊可不好惹。在絕對實力麵前沒有人慣著他們小孩玩過家家。”幾個人紛紛點了點頭,現在很多競技項目都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玩成了過家家,但是真碰上夢之隊這塊鋼板,這雙手就不管用了。但另外一雙手會伸出來,卑鄙地更改一些賽製,可是跳水這一塊暫時動不了太多。“唉,你瞧,咱們又把話題聊嚴肅了。”屈南忽然意識到,“結束的事情就不管了。”“嗯,不管了。”陸水這時說,“隊長已經教會我調整心態了。”“是嗎?”陳雙好開心,“教你什麽了?”顧風剛準備拿起筷子,刹那間感覺不對。“隊長說,這種情況就是去你媽的。”陸水乖乖地罵人。正認真聽著的陳雙一愣。“我是說我這麽想,我個人方麵是這麽想的,不是要教四水說髒話。”果然沒猜錯,顧風趕緊解釋,“特定場合當中這隻是一種抒發情感的方式。”陳雙幹咳了幾聲:“那個什麽,確實是可以抒發情感,但是我弟他還小,就不要說這些了。”“不小。”陸水吃著碗裏的魚肉,“隊長說我18歲了,可以自己做主。”顧風又一陣緊張,仿佛當著別人家長的麵拐走了人家的孩子,還被當場抓住。“18歲也不行。”陳雙立刻說,“等你能自己做主的時候啊,估計要30歲。”明明大家隻是隨意地聊著天,屈南卻是桌上唯一一個神經緊繃的人。他現在有點後悔沒和陳雙通氣了,如果顧風直接跳過自己和水泊雨去找陳雙,其實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而且以顧風這種腦子肯定不會上去就問你和四水究竟發生過什麽。他隻需要詢問關於上高中的時候陳雙有沒有受到霸淩就可以了。陳雙隻要迴答一個“沒有”,那這個謊言不攻自破。可是顧風沒問,答案隻能是,他壓根就不相信。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啊……屈南隻好低頭吃飯,順手再夾菜給陳雙,沒想到桌上同時有3雙筷子伸向同一個方向,除了自己,四水和水泊雨都在給陳雙夾。3個人愣了愣,同時把菜放到了陳雙的盤子裏。隻是水泊雨很疑惑,自己用的是公筷,四水和屈南用的都是他們自己的筷子。兄弟倆自然可以不分彼此,屈南為什麽呢?顧風這時嚐了嚐陳雙的拿手菜,西紅柿炒雞蛋,吃完後臉差點綠了。這比美國吃到的還酸,陳雙根本就不會做飯吧?飯吃完了,大家暫時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一邊看電視一邊嗑瓜子,享受著難得的放鬆,隻不過不包括屈南。過了一會兒,陸水悄悄地挪挪椅子:“隊長,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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