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起床的顧雲正在問水泊雨晚上吃什麽,看到弟弟的朋友圈後輕蔑一笑。登機過程已經進入尾聲,陸水有點微微緊張,他身上蓋著剛剛領到的毯子和羽絨服,悄悄地挪開了兩人中間的座椅扶手:“咦,這個是可以抬起來的啊?”“嗯。”顧風看了看,“一般坐情侶座的人都會抬起來。”“哦。”陸水聽完瞬間又給放下了。“但是航空公司也沒規定不是情侶就不能抬。”顧風補充。陸水掐他大腿一下,又默默抬了起來。“但是飛機上一般默認這樣坐的都是情侶。”顧風笑了。陸水好生氣,再伸手過去想要掐他,反正有衣服蓋著,別人也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麽。隻是還沒掐到顧風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手指滑入他的指縫,五指相扣。“你別這樣。”陸水微微晃動小臂,想要甩開,“教練還沒坐下呢。”“沒事。”顧風看向窗外,仿佛在討論什麽時候起飛,“早就想這樣了。”陸水脖子一熱,這時飛機開始滑行,他看向窗外的天空,忽然覺得這13個小時也不算難熬。作者有話要說:陳雙:我弟一定很想我。四水:和隊長偷偷牽手……屈南:水泊雨怎麽迴事?顧風:公款度蜜月吧這是。第79章 落地檢滿載著運動員的飛機開始滑行, 準備衝刺。陸水認真地聽過飛行指南,腰上的安全帶係得緊緊的。但是當飛機開始加速的一刹那還是閉上了眼睛。加速度對他們而言算不上什麽,跳水運動員本身就不怕失重, 他隻是不喜歡離開地麵的感受, 不是很踏實。緊握顧風不放的那隻手出了不少汗。“現在好了。”等飛機開始轉向之後, 顧風捏了捏他的手指尖。陸水這才睜眼,窗下就是方才他們停留過的北京首都機場3號航站樓,現在已經變成一片看起來規模很小的建築物了。飛機還在轉彎,如飛鳥盤旋, 隨後和起飛方向相反,朝向大洋彼岸。窗外的建築物越來越遠, 陸水這才覺出自己真的出發了, 離哥哥越來越遠。不知不覺中,抓緊隊長的力度更大了。每個椅子後麵都有小電視,現在小電視已經出現了航線圖, 陸水調整了一下坐姿:“隊長,飛機不會有事吧?”這話聽著非常幼稚,但陸水的輕度緊張還是泄露了一絲。他坐過短途飛行,沒想到大學後首次跨境參賽就飛這麽遠。“當然不會有事啊。”教練就在前排,顧風趁其不備偷偷揉了揉陸水的耳朵, “還耳鳴麽?”“有一點,現在好了。”陸水往下滑了滑, 蓋著羽絨服非常暖和,“飛機上, 有點冷。”“先別睡。”顧風摸他的脖子, 確實是涼的,再看陸水犯困的眼神就知道他累了。不光陸水累, 全飛機的人都累。“那什麽時候可以睡啊?”陸水問。“吃完飯,等教練通知。”顧風打了個哈欠,他也好想睡覺啊,想念他的大床和6個枕頭,想念他的被子和空調。等到飛機進入平穩飛行,機組人員開始通報可以活動了,不一會兒進入發餐時間。空姐推著飲料車和餐車徐徐前進,除了個別乘客選擇了自己喜歡的飲料和餐食,其餘穿著統一的學生都是搖手道謝。到了這時候大家還是不敢吃外食,紛紛拿出學校的飲料和統一三明治以及零食包,隻要在降落之前吃完就好。食物都是涼的,但是沒有一個人有怨言。中國運動員出國隻能小心再小心。吃飯時大家才開始竊竊私語,所有人的興奮都藏在談話聲中。不巧,一聲兒童啼哭打斷了低聲量的氛圍,正在喝水的明誌鴻心道不好,機上有小孩。由於賽方沒有包機,還是有零星散客,這也是各隊教練最擔憂的狀況。小孩的哭聲一陣比一陣大,現在是用餐時間,不要緊,萬一倒時差的時候再哭就壞事了。明誌鴻和路樂互看一眼,又不能過去說,隻能期待一會兒這孩子乖一點。飯食很簡單,但是吃到一半談話聲已經開始降低。這時各隊教練起身開始溜達,幾名領隊碰了碰頭,然後一排一排提醒孩子們別睡。有些人已經昏昏入睡,包括顧風和陸水。聽到教練輕聲叫人他們趕緊清醒,強撐著,等統一的命令。吃完飯後,學生們在教練安排下按照順序去洗手間,等到全部解決完生理衛生問題,已經過了中國時間晚上8點。飛機也進入夜間飛行模式,留下夜燈。這時教練們終於發話:“可以睡了,6個小時之後叫你們。”陸水早就困得不行,時不時靠在顧風肩膀上休息一下。現在燈光都黑了,他也不管教練看不看得見,就這樣一直靠著。每次他閉眼時間太長都會被拍拍臉蛋,他看著顧風問:“你不困嗎?”“我都要困死了。”顧風誠實地說,“但現在還不能睡。”現在教練終於允許他們睡覺,6個小時後也就是中國時間淩晨2點,現在是冬令時,是紐約退後一天的中午。陸水解開鞋帶,調整好坐姿:“才6個小時啊。”“快睡吧,睡醒之後還要熬10個小時呢。”顧風說,兩隻手在羽絨服下方緊緊牽著,他落下舷窗的擋光板,一起沉入夢鄉。教練一聲令下,的動靜消失了,運動員們像一堆安靜的小倉鼠靠在一起,開始調整他們的中國作息。忽然一聲啼哭,吵醒了半個機艙。大家這才想起還有不穩定因素,紛紛戴上耳機和航空公司提供的耳塞,重新入睡。陸水也不例外,耳朵裏塞得嚴嚴實實,但是再厲害的降噪耳機也無法阻擋人類幼崽的尖叫高音,每次剛要睡著就被吵醒。不止是他輾轉反側,最著急的是教練們,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隊長……”最困的時候陸水發現顧風也是醒著的,應該也是被吵醒了,他在羽絨服底下摟住了顧風的腰,“我好困的。”“現在努力重新睡。”顧風將兩人的衣服往上拉一拉,在被子的掩護下抱住了陸水的頭,右手捂住他露在外麵的那隻耳朵。好暖和啊,耳邊是機艙裏特有的換氣聲,陸水嚐試重新進入睡眠,果然,把扶手抬起來之後更適合情侶關係。迷迷糊糊之間,他好像又睡醒了。周圍還是非常暖和,陸水揉了揉眼睛,整個人陷入恐慌當中。一切都那麽熟悉,房間裏的窗簾顏色還是那麽黯淡。他看向床邊的書桌,這裏就是自己每天寫作業的地方。正前方是大書櫃,滿滿當當地放著自己和哥哥的高中教材。哥哥比自己高一年級,最顯眼的地方是高三數學。對,那現在的自己就是高二。哥哥學習沒有自己好,他高中數學都是自己輔導的。除了教材,陸水又看到了很多獎杯和獎牌,是自己從小到大參加比賽獲得的,上高中之後就很少參賽了,每個獎牌和獎杯上都貼著便利貼,寫著“給哥哥”。最中間的位置空著,因為自己從來沒有參加過雙人跳水的比賽,總覺得那個重要的位置應該空出來。現在天還沒亮,陸水看看窗外卻不知道是幾點鍾。他看向牆上的掛鍾,啊,原來現在是淩晨1點。右邊就是他熟悉的大衣櫃,衣櫃裏麵放著他和哥哥的衣服,櫃門上貼著哥哥留下的便利貼,寫著“明天降溫,提醒四水多穿”。嗯,看來還是冬天,陸水放心地看向旁邊的哥哥。陳雙正熟睡,陸水靜靜地看著他,心裏非常開心。哥明年就要考大學了,自己也可以開始行動了。這時陳雙動了一下,被子往下掉了掉,陸水趕緊拽住被角往他的身上蓋,生怕哥哥凍病,並且把手搭在他腰上,幻想著大學的樣子。如果實施了大計劃,自己可能就沒法上大學了,沒關係,哥哥去了就行,陸水將手臂的力氣緊了緊,像哥哥小時候護著自己那樣,充當著守護者的角色。直到他的手摸到了一隻冰涼的手。哥哥的手怎麽這麽涼?他有點疑惑。但是忽然反應過來,哥哥的手不應該在腰上啊。陸水睜開了眼睛,黑暗中,看到腰上除了自己的手還有一隻,它摟著哥哥的腰,卻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腕,摸自己的手心。陸水驚恐地抬起頭。父親的臉從哥哥身後慢慢出現。床上還有一個人,他又上來了。陸水想要尖叫,但是無論怎麽尖叫都出不了聲音,他不停地想要起身,想要叫醒哥哥讓他快跑,可是聲音就是卡在喉嚨裏出不來。陸水開始掙紮,試圖甩開那隻手,試圖踹走他,但是身體仿佛固定在床上,四肢無法動彈。“四水!四水!”顧風正睡著就察覺到旁邊有異動,陸水靠著自己不停掙動,像是夢裏遇見了什麽。現在機艙裏非常安靜,大部分人都睡著了,一切動靜都格外引人注目。陸水不停地抽動,看著很痛苦,顧風一看就明白他做噩夢,於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幫著他從夢中驚醒。緊接著陸水猛然驚醒,額頭布滿汗水,眼中布滿驚恐,活像窒息後吸到了第一口氧氣那樣深唿吸。“怎麽了?”顧風這才發覺他的狀況有點不對。陸水眼神飄忽又驟然緊張,忽然使勁地叫了一聲:“我哥……”話音未落嘴巴已經被顧風捂住,剩下的話語全部蓋在掌心下麵。顧風不知道他怎麽了,但是絕對不能讓他叫出來吵醒所有人,結果也不知道陸水是不是噩夢太害怕還是怎麽的,直接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外側,靠近尾指的位置。“嘶……”顧風的表情立刻吃痛,倒吸涼氣。聲音雖然捂住了。可是動靜還是被前麵的教練聽到。明誌鴻和路樂是交換休息的,現在剛好是路樂睡。聽到身後有動靜明誌鴻立刻起身去看,隻見陸水全身被長款羽絨服和薄毯蓋住,顧風正捂著他的臉。“幹什麽呢!”明誌鴻小聲叱責。“做噩夢了。”顧風趕緊說,“我怕他吵醒別人。”明誌鴻看看時間,現在是北京時間淩晨1點多,機艙裏哭鬧的小孩剛踏實沒多久,孩子們睡得正香。“那你們小聲點,趕緊重新睡。”“明白。”顧風點了點頭,手掌火辣辣地疼。機艙裏一片昏暗,極個別的乘客正在選電影看,但是學生們全部歪在一起睡覺。顧風這時再看被護在身下的陸水,仍舊咬著自己的手,臉上竟然有淚痕。他瞪大了眼睛,就這樣任眼淚往下流,一直流到了顧風的手上。於是顧風也不急著收迴手了,怕一鬆開手他就要叫,怕一鬆開手他沒得咬。牙尖陷入皮膚,沒有咬破,但是肉眼可見會留下咬痕。顧風很疼,但是又覺得自己沒有咬人的人疼。忽然陸水又掙動起來,他鬆開牙關:“我哥……”“你哥好好的,沒事。”顧風立馬再捂住他,“夢都是假的,沒事。”“我要找我哥。”陸水別開臉又說。顧風從沒見過這麽不顧場合的陸水,隻能繼續壓著他,不讓他在飛機上鬧起來。特殊場合要是引起騷亂可是要被航空公司列入黑名單的。“我要下飛機。”陸水動了動腿,顯然要站起來。“別動。”顧風隻好繼續抓住他,將他即將抬起的腦袋壓迴來。一開始陸水還不是很情願,但是壓了幾次之後就不再反抗了,小聲地說:“我想下飛機,我不想飛了。”“馬上就要到了。”顧風很想進他的夢境看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讓陸水失去自製力,“再睡一會兒就好,咱們馬上就到。”“還有多久?”陸水被羽絨服蓋住臉,緊緊地摟著他,“還有多久?我想給我哥打電話了。”顧風看了看時間,還有大概6小時才到,飛行航程剛剛過半。“你閉眼歇一下,快到了。”陸水不吭聲了,他徹底安靜下來,隻是時不時滑一顆眼淚出來,沾在顧風的手上。顧風擁他入懷,也顧不上教練看不看得見,輕輕地擦他的眼尾,輕輕地拍他的後背。“沒事了,夢都是假的。咱們現在在飛機上,咱們都好好的。”顧風重複地告訴他。不一會兒陸水不哭了,抬起頭吸鼻子,顧風便低下頭,用羽絨服當作他們的遮擋,在萬米高空的機艙裏接吻。陸水安靜下來,手指逐漸放鬆,身體陷入溫暖的懷抱,現在他相信夢都是假的了。飛行一直很平穩,北京時間淩晨2點15分,教練組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開始挨個扒拉。6個小時的高質量睡眠隻是讓身體器官休息,但是不可能一下倒過時差,畢竟按照中國的作息這時候正是睡很香的時刻。而那些不用倒時差的乘客全部沉沉睡去,形成鮮明對比。空乘組對此見怪不怪了,她們也遇到過這樣的,運動員在這方麵都是“逆天而行”。醒來之後大家也不說話,拿出食物開始進餐,為身體補充能量。座椅後方的小電視一排一排地亮起來,每個人都戴上耳機開始看電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有人犯困就互相提醒,絕對不能再睡了。等到空姐開始發中間加餐時,大家也是拒絕的。陸水好困,困得都不想說話了,有那麽幾分鍾仿佛清醒地睡著了。顧風顯然有備而來,在他鼻子下方塗了薄荷精油,聞一下便能清醒一點。飛機上的影庫還算豐富,他們一起看了一係列漫威電影,正前方顯示飛行軌跡的大屏幕上,那隻代表本次航班的小飛機已經飛到了別國的領土。不知過了多久,機艙燈全部亮起。還有兩小時降落,空姐們開始發放海關單。陸水揉揉酸澀的眼睛,現在是紐約的下午,再過幾小時又該睡覺了,可是他完全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