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薩皺起眉毛來。“你是在嚇唬我嗎?”“沒有的。”陸水搖搖頭,長得乖就算騙人也不會被人懷疑,“隻是……沒事,我不說了。”霍爾薩最受不了別人說話說到一半,特別還是這樣的關鍵信息。但是他也不敢多問,中國的鬼怪這些事他或多或少聽說過的,難道自己真的碰上了?“反正,有水池的地方……”陸水又一次欲言又止,“沒事,今晚你不要直接迴宿舍,到人多的地方坐一坐,不要自己待著。”這擺明是有事,輪到霍爾薩欲言又止了,這時嘉森過來了:“薩!剛才他們說後麵新建了一個大花園,一起去嗎?”“不要。”霍爾薩趕緊離開中國隊員這一桌,看來中國人會功夫和陰陽眼是真的,並不是謠言。嘉森滿臉疑惑,原本還想出去玩玩的,結果被霍爾薩拉迴座位,兩個人哪裏都不去了。北體大這一桌已經憋得受不了了。“我早就說嚇嚇他們吧。”水泊雨笑著說,桌麵上的手機一直在震,可是他也不看,“他倆太可惡了。”“活該。”顧風對陸水的行為表示縱容,陸水沒吃東西,他也沒吃,而是找服務生要了幾個全新的快餐盒,挑挑揀揀往裏麵裝。“拿這個,拿這個。”剛好路樂也和他們一桌,知道他這是準備帶飯迴去給陸水單獨吃。在餐桌上他也是明顯偏心的一個,剛端上來的魚就率先切了一塊,放進餐盒當中。“我靠,路助您也太偏心眼了吧。”林鹿假裝不幹。“四水他最小,讓著他一下。”路樂又把魚眼睛挑出來,放進餐盒。周圍的隊員也跟著起哄,“控訴”助教的行為,但是沒有人真的去搶去阻攔,倒是給陸水鬧得不好意思了。而且,其實他根本就不愛吃魚眼睛的,就算給他,他大概率也是要放到一邊。但是這顆魚眼睛就算不吃他也想要,它不是食物,而是一種長輩給他的關愛。他不禁想,如果路助教是自己的爸爸,那麽從很小開始,自己吃魚的時候就有魚眼睛了。餐盒越來越滿,顧風還覺得不夠,不知道再往裏麵裝點什麽。這時候一個電話打過來,他看了一眼,起身:“你們先吃,我出去一趟。”陸水點了點頭,看著他離開了宴會廳。不一會兒又有一群人過來打招唿,路助教起身歡迎,大家紛紛放下筷子,陸水在這群人當中看到了周潼。周潼還是站在隊尾的位置,和周遭的熱鬧格格不入。旁邊還跟著一個身高不高的,大概隻有170,就是謝雨星。兩邊人聊得歡,隊員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封閉訓練,好不容易碰到就趕緊交流。雖然現在代表的隊伍和學校不一樣了,但是能堅持跳到今天,每個人身上都有超過10年的訓練時長,最長的就是水泊雨,3歲練起。陸水甚至懷疑他還沒跑穩就開始練入水了。這時,他看到謝雨星和周潼說了幾句什麽,周潼就很不開心地從側門走了。側門通往新建的後花園,陸水反正也沒事幹,就準備起身去找他聊聊。“你幹什麽去?”水泊雨忽然拉住他問。“去外麵透透氣。”陸水說,思考了幾秒後還是打算告訴水泊雨,“我去找周潼。”“你找他幹什麽?”水泊雨好奇,“認識?”“混雙的時候就認識了。”陸水迴答,“他說小時候大集訓時見過咱們,他記得咱們。”“大集訓?”水泊雨也在迴憶當中翻找,但是人實在太多,“他是哪個啊?”“就是很不愛說話的那個。”陸水說,對於周潼的記憶他隻有一點點,就在大家一起許願那天其實也有周潼。他當時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但還是努力和他們這群小孩一起玩,沒有現在這麽避世。這些年究竟發生過什麽,隻有周潼自己知道。“哦……那你去吧,好好安慰他一下。”水泊雨看了看謝雨星,“周潼可惜了。”陸水“嗯”了一聲,徑直走向側門。一出去就是一條走廊,兩邊都是水池和布景,再往後麵走才是大花園。現在已經很晚了,室外溫度又很低,根本沒有什麽人。燈光也不算明亮,倒是有種朦朧的冬天濾鏡,看什麽都白乎乎的。陸水先看向了燈光,這種情況下他的飛蚊症更明顯了。他伸手抓了抓空中,像是想要驅趕視線當中的透明小蟲,但是毫無用處。伴隨他好幾年了,現在陸水已經完全適應了它們,甚至記住了它們的形狀。“你是飛蚊症嗎?”身後出現一個聲音。又差點嚇陸水一跳,謝雨星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出來了,就站在身後。“是的。”陸水迴答,在他麵前格外顯高,“你怎麽知道的?”“我看到你在空中抓了。”謝雨星迴答,“我家裏也有人這樣。”陸水“哦”了一聲,果然是家裏有人的孩子,出身和水泊雨差不多,或許比水泊雨還要再好。畢竟水泊雨的爸媽隻是運動員和教練,操縱正規比賽選手這樣的事情他們沒幹過,手伸不了這麽長。“我看你今天的比賽了。”謝雨星說,“你跳得真好,長這麽高還能跳這麽好。”陸水無奈地笑了,好像每個人都會替自己遺憾這樣一句。“你怎麽出來了?”陸水換了個話題,身為社交達人,他相信自己完全掌握了溝通的技巧。“我來找周哥。”謝雨星迴答,“周哥生我氣了。”嗯,確實得生氣,要是自己估計已經氣死了。陸水看著他,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真糟糕,自己的溝通遇到瓶頸了。“但是我將來一定可以跳好的。”謝雨星說著快要哭了。“那你加油。”陸水隻能先安慰他,“你已經16歲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的。”“等我像你這麽大,一定也能和周哥拿個冠軍。”謝雨星說完打了個哆嗦,“我先迴去了,外麵太冷,你也是,小心感冒。”說完人一溜煙跑沒了,但是陸水並沒有迴去,而且繼續往外走。過了一個轉角他發現了周潼,但是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還有丁汐。而且周潼在抽煙。陸水身邊吸煙的人不多,以前哥哥也抽,遇到屈南之後就戒掉了。煙頭明明滅滅,兩個人在聊天,看來競技運動真的是一個圈,每次比賽對運動員來說都像團建。“你怎麽又抽上了?”丁汐在周潼麵前問,“還以為你戒掉了呢?”周潼吐了一口白氣,沒說話。“謝雨星是怎麽迴事?”丁汐又問。“你封閉訓練兩年多,這兩年你跑哪去了?過得好不好?”周潼沒迴答他。“就是訓練啊,但是平時沒有手機。放假的時候我爸媽去隊裏看我。”丁汐笑著迴答,對於省隊的運動員來說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好些小運動員兩三年才迴一次家。特別是家裏遠的,或者不方便來迴跑的。“是嗎?”周潼將煙彈了一下,“你怎麽還跟蘇紹練著呢?”丁汐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了。“我和他從小就在一起練啊。”“反正他挺有毛病的。”周潼笑了一下,“早點讓他滾蛋,光腳不怕穿鞋的,我幫你揍他。”丁汐沉默了,像是思考著什麽,抬起頭來時將周潼的煙拿走掐掉了。“謝雨星到底怎麽迴事?”“還能怎麽迴事,帶他啊。”周潼揉了揉脖子,“哭哭啼啼的,哭了一下午跟我認錯,煩死了。”“那你別跟小孩發脾氣,對他家裏有意見也別折騰人家啊,一碼歸一碼。等迴去我找找關係,看看能不能把你拎去男單發展。”丁汐笑著說,轉瞬看到不遠處有個人影,“陸水?”陸水原本正猶豫,別人說話的時候不應該過去打擾,但是又很想安慰周潼,於是就在不遠處等著他們散場,沒想到居然被發現了。“你怎麽看見我的?”陸水還沒想好要不要過去。“你這麽大一個活人,我為什麽看不見啊?”丁汐笑著朝他招手,“過來啊。”陸水得到別人的邀請這才邁步,到周潼麵前時又是一點頭。“你好。”“你隊長呢?”周潼先問。“辦事去了。”陸水一板一眼地迴答,“你們以前也是認識的?”“是啊,10歲左右參加比賽就認識了。”丁汐揉了揉陸水的臉,臉凍得冰涼,“你是不是穿少了?”“沒有的,很熱。”陸水主動拉開隊服的拉鎖,“裏麵這件衛衣加絨,哥哥買的。”周潼這時忽然想起來,陸水有個哥哥,當時大集訓的時候見過,兩個人很像。但是那個不愛說話,不像陸水一樣喜歡交朋友。“過幾天降溫,你們都多穿點。”丁汐幫他把拉鎖拉上,摸他脖子實在太涼了,又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你先戴著。”陸水忽然被圍巾裹了一圈,非常柔軟。原本他不想問,但是既然給了自己圍巾,那麽說明他們是好朋友了:“今天最後一跳你怎麽了?”丁汐原本微笑著,臉上的笑容淡了一層。“蘇紹那傻逼又不做人了吧?”周潼卻忽然問,“我就知道這兩年你過得不好……”陸水吃驚地看向周潼。丁汐搖了搖頭,因為最近有點低血糖又拿出奶片來吃:“你倆伸手。”陸水和周潼在他麵前小兩歲,作為競技晚輩都伸出了手。丁汐把奶片分給他們,又說:“你們隊裏放假嗎?”“有兩天假期。”周潼說,“我要是能把謝雨星甩開就找你去。”“我也有兩天。”陸水迴答,但是卻沒有說去找他,因為自己不知道丁汐在哪裏。“我肯定出不來,可能還要迴隊裏。”丁汐說,手腕很瘦很瘦,“你們好好玩吧,比賽結束就是結束了,這兩天享受假期,別看手機。比賽之後肯定會有報道,看到不好的評論會影響心情。”陸水攥緊奶片,這個可能性他已經考慮過了,自己隻是沒有參賽經驗,但是不傻。周潼的成績明顯被謝雨星拖後腿,到時候網上肯定有人替他鳴不平,看多了肯定會受影響,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產生沮喪情緒。但更要命的問題在自己和顧風這邊。新人一出場就奪冠,而且還是在丁汐蘇紹最後一跳略微失誤的情況下,網上恐怕早就吵得風言風語了。這次丁汐和蘇紹的跳水支持者肯定也不會很高興,說不定會把怒火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這不是個例,每場比賽之後都會有,所以很多隊伍要求賽期和賽後沒收手機,等一切平息之後再讓運動員上網。“好冷啊。”丁汐這時搓了搓手,“快迴去吧,明天還有頒獎呢。”確實太冷了,3個人也不準備在外麵久留,一起迴到宴會廳。屋裏的熱鬧還在繼續,陸水特意去女生隊那邊恭喜了一下姐姐們,結果被姐姐們反複揉搓臉蛋,原本冰涼的麵頰搓得發熱。等到他迴到自己的隊伍這邊,顧風還沒迴來。水泊雨倒是很開心,眯著眼睛一直在笑:“我跟你說個秘密吧。”“什麽秘密?”陸水貼過去聽。“你哥來了。”水泊雨說,“他剛剛告訴我的,就在中心餐廳,說讓我偷偷帶你過去,給你一個驚喜。”陸水一驚。“那你現在告訴我了,我的驚喜不就沒了嗎?”“你可以假裝驚喜嘛,走,咱們去找他吧。”水泊雨已經起身,拿起手機往兜裏一揣,拉著陸水走了。中心區域的餐廳對外開放,不少人都在這裏用餐。一場賽事需要許許多多的誌願者和工作人員才能看上去盡善盡美,鏡頭隻捕捉運動員,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付出。顧風和顧雲坐在3層的角落裏,眼前和樓下就是無數誌願者開飯,他倆麵前隻有幾杯果汁。“所以你到底進不進宴會廳吃飯?”顧風已經說了好幾遍了。“這就是你的態度嗎?”顧雲將蘋果汁一飲而盡,“我開車三個小時來看你比賽,這就是你對親哥的態度?”“我比賽早就結束了啊,你踩點也太歪了吧?”顧風毫不相讓,“再說,從小到大,請問你哪場比賽趕上了?”“我經常趕上啊。”顧雲確實心虛,“你小時候那一場,還有那一場,我不都趕上了嘛。”顧風沒迴答,靜靜地看他裝傻。“再說,我現在進宴會廳不就嚇著你同學了嘛,人家以為你影分身了呢。我以後再想假冒都沒機會了。”顧雲又喝了一口,“不過你們學校的公眾號為什麽沒有直播迴放啊,這麽簡單的操作都沒有,新聞社工作很不到位啊。”顧風“切”了一聲。“來來來,哥以果汁代酒,先敬你一杯。”顧雲拿橘子汁和他碰杯,“祝賀你和妹寶的首個雙人金牌,希望以後你們越來越好。喜結連理,一胎108寶。”“謝謝。”顧風這才勉為其難地拿起來,兩兄弟碰杯。半杯果汁下肚,顧風忽然問:“不過你怎麽確定你是我哥的?”顧雲差點被一口果汁給嗆死,看傻子一樣看著和自己鏡麵生長的弟弟。“你猜?”“消息來源可靠麽?”顧風又認真地問。顧雲搖了搖頭:“不可靠,我覺得咱們一看就沒有血緣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