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水很不舍:“可我是體院的。”學姐一聽就撒了手,再不挽留。是人都知道體院人的訓練強度,讓他們入社團根本沒戲。體院人都是社團老賴,名單上有這人,但永遠找不到。離開這條街,陸水快步走向跳水館。這時候的場館已經坐滿了學生,公開訓練的機會不多,其餘院校的運動員都不會缺席。礙於競技場地的特殊,跳水館是所有場地裏最高的,兩側的看台有3層樓高,憑隊服的顏色可以區分。除了大一新生,還有其他年級的跳水運動員,高年級都在最下層。陸水來得晚,不得不在學長學姐的注視下爬樓梯,爬到了第4排。顧風剛好在這排的最右端,整排隻剩下他左側還有一個空座,陸水遲疑幾秒,坐了過去。“為什麽遲到了?”等到他坐好後顧風問。陸水看著手腕上的止疼貼。“睡過頭了。”“童嘉是你們宿舍最後出來的,他說他離開510的時候已經沒人了。”顧風也看了看他的手腕,然後繼續在訓練手冊上寫字。陸水不好意思解釋,於是轉換話題:“你筆記本上寫什麽啊?”顧風定定地看了陸水幾秒:“歌詞。”“啊?”陸水茫然了,隊長是吃錯藥了還是靈魂被奪舍了?難道他也裝瘋?“什麽歌詞?”陸水問,同時在他臉上尋找“我瘋了我裝的”的馬腳。顧風手裏的圓珠筆轉了兩圈。“《孤勇者》。”陸水探究的眼神立刻充滿殺氣,暗戀一個人和動了殺心並不衝突,他又逗自己。“我在畫人體結構,還有對手的薄弱環節。”顧風笑得很明顯了,筆記本也合上了,“正在跳水的那個叫孫,師體院跳水隊的隊長,劉波是他的隊員。他和張清以前都在省隊訓練,實力很強。”陸水掃了一眼顧風手裏的本子,萌生了一點佩服,想不到他對繪畫這麽專業。他再看向跳台,孫剛好起跳,起跳果斷有力,角度恰當,入水稍稍有些瑕疵。這個壓水花的瑕疵非常常見,屬於二次水花瑕疵。一次水花是入水時手壓撕裂水麵形成足夠大的空腔以供身體通過,二次水花是水下開掌,除掉被自身帶入水中的空氣,並且要在最快的速度下將氣腔打成氣泡。白色的氣泡就是二次水花,經常潛水的人會非常熟悉這種水麵波動。等到孫上岸,陸水也摸清了他瑕疵的原因,和自己一樣,他偏高。以前的跳水男子運動員身高普遍在165至175當中,但是隨著學生素質的加強和技術改進,身高範疇開始放寬,國外更甚。發育期後甚至更有優勢,因為身體素質也會相對加強。“你和孫的問題很相似,要注意觀察他。”顧風相信陸水看懂了。“劉波找我麻煩……沒那麽簡單?”陸水果真懂了。“師體院是在下戰書。”顧風又指了下劉波,“他沒威脅。”陸水點點頭,繼續目視前方,跳水動作分為6個組別,他默默記錄著場上的動作組合。突然左側伸過來一隻手。“你怎麽遲到了?”水泊雨捏著陸水的臉問,“我就說師體院不行吧,他們差遠了。”捏完之後又撓了撓陸水的下巴,陸水看著他的手,突然間被撓困了。公開訓練持續兩小時,隨後各隊帶迴自行訓練。今天下午是體能,負責他們體能課程的是首體院金牌老教練,金武。跳水動作很多,可是基礎動作和基礎體能就那幾個動作,從小練會就脫離不出這個範圍,來來迴迴十幾年一直練,練吐了的時候都有。不同的是體能的提升有助於訓練強度發育。到了體能館,除了大四年級,其餘年級的男運動員全部換上運動短褲,上身赤膊,開始熱身。可是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出每個人的上半身都貼著膏藥和肌貼。陸水的左手上臂幾乎覆滿,黑色的肌貼鏈接了肘部和肩頭,左肩膀至左肩胛骨也有三道。很少有人知道跳水運動員的傷處集中地在上半身,特別是雙臂,上肢力量的開發才是壓水花的關鍵。中國夢之隊那一個個零水花的成績全部仰仗運動員的一雙手臂。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副作用”伴隨著運動員的一生,視網膜脫落、病毒性心髒病、中耳炎、鼻竇炎……等到6點半結束訓練,陸水的雙臂已經沒法舉過肩膀,他默默給每組訓練又加了兩組,有時他很極端,總想去探尋耐力的極限。訓練結束後他也不著急迴更衣室,換上泳褲,在淋浴區衝熱水,下水遊了1000米才上來。迴到更衣間時,屋裏隻剩下兩三個人。“到了你們這個水平,冒進已經不是第一方案了。”明誌鴻在和顧風談話,“保守一些。”“明白。”顧風今天也加練,隨手將衣櫥裏的黑巧克力放在邊上,準備一會兒再吃。“我知道壓力很大,但是既然你是隊長,這個壓力隻能你來扛。”明誌鴻又說,隊長就是那個在全隊慶祝成績時必須保持冷靜的那一個,是擋在絕境之前的那個人,是在別隊趕盡殺絕逐個擊破時殺出重圍的那個人,也是要給對方製造絕境的那一個,“這是你的責任。”顧風點了點頭。“明白。”“任務艱巨,先求穩。”明誌鴻的眉頭可一點都沒放鬆。顧風最後一次點頭,不用教練特意提醒,他從小就明白“隊長”兩個字意味什麽。“明白。”等到明誌鴻離開,顧風將早已濕透的隊服一卷,塞進衣櫥裏麵。再迴身找那塊黑巧克力,沒了。視線在周圍巡迴,鎖定嫌疑人是輕而易舉的事,顧風走到陸水背後,看著他往運動包裏塞東西。“四水。”顧風的語調像是問了一個疑問句。“唔。”這算是陸水的迴應,可是手底下仍舊沒停。“看見我巧克力了麽?”顧風再問,同時走到陸水的一側。其實他也不清楚陸水為什麽那麽喜歡拿自己的東西,好像從7歲開始就這樣了。一開始是巧克力,他以為陸水的家庭條件不好,買不起,就讓他拿了,後來是泳帽和泳鏡,最後是泳褲。慢慢他發現陸水不是沒錢,單純就是喜歡收集自己的東西。打開他的衣櫥,簡直就是自己的備用行李箱。現在自己要是缺什麽就去他櫃子裏找,肯定有庫存。陸水搖了搖頭,兩腮都鼓囊囊的,明顯含著東西。幾秒鍾的安靜過後,顧風終於還是下手了,伸手捏住了四水的臉,皮膚很滑,手感很好,拇指和食指捏住麵頰兩側往中間推一推。嗯,怪不得隊裏的人都喜歡捏他。而陸水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嘴巴撅了起來。“能把嘴裏的咽完再否認麽?”顧風問,從單手換成了兩隻手,捧著陸水的兩頰往中間擠了擠。陸水往後退一步,慌張地靠在衣櫃上。“不要了,我哥說不讓你碰。”“隻要你不告訴他……”顧風停了下來,幾秒後又開始,“他就不會那麽討厭我。”作者有話要說:陳雙:你還敢給我弟吃洗腦包?你完了。第19章 打斷施法陸水暫停了掙紮,仔細思索顧風這句話的正確性。哥哥不喜歡隊長,隊長揉自己的臉,如果哥哥知道了,會更不喜歡他。但他還是非常認真地說:“不行,我哥說……”“你聽我說。”顧風再一次打斷了他,“不用什麽事都告訴他。”陸水沒這樣做過,一時之間無法消化,從小到大兄弟倆都親密無間。臉上被揉得有些疼,陸水也不懂為什麽大家都喜歡捏他的臉,但是隊長顯然不太會。“我哥好。”陸水想反駁他。顧風又把他的臉往中間擠了擠。“你小時候不會總這樣說。”小時候明明是總圍著自己轉的,顧風輕輕撓了他的下巴。幾下之後陸水憋了一口氣,臉也氣得鼓起來,他知道隊長對自己做的事情不正確,可是又沒辦法阻止。他說“不要”,隊長也不聽。“不行。”他悶悶地抱怨,換了一個說法,“這樣不行。”但是這樣說好像也沒有什麽用,隊長又在他臉上揉了一會兒才放手。於是陸水的臉氣得更鼓了,決定在《人類觀察日記》上記下顧風的惡行。麵對顧風一係列的怪異舉動,陸水分析不出這背後的緣由。但時間不等人,轉眼到了南理院的公開訓練日,同時也是開隊會的日子。今天陸水沒遲到,反而提前一刻鍾,做第5排。a隊在第3排,和他隔著一行。“你怎麽現在才來?”林鹿給潘歌留了座位。“去拿快遞了。”潘歌拉開運動包的拉鏈,“崽子們,我買了好東西,咱們來一場針對隊長的行動,去翻找他背包裏的訓練賽日程表。”好東西?陸水看向右側……為什麽潘歌會拿出4塊小天才電話手表?“咱們用這個……會不會很像神經病啊?”童嘉擔憂地問。“咱們被分到同一個宿舍難道不是因為這個嗎?”林鹿反問。可是我不想當神經病了啊,陸水心裏默念,大學同學好可怕。“這次行動咱們派誰去?”童嘉問。陸水忽然有不好的預感,現在退學複讀還來得及嗎?遠離北體,明年去首體找哥哥。潘歌笑了笑。“當然是咱們四水,他和隊長熟。”“不熟的。”陸水糾正。“肯定熟。”林鹿叼著半根香蕉說,“上次去601打撲克,隊長還特意問你為什麽不上去呢。訓練賽日程肯定就是他包裏的筆記本,你一找就找到。”“那不是日程,是歌詞本。”陸水極力想要脫身。“你看,你都知道隊長記歌詞,說明你倆還是熟。”潘歌一錘定音,又麵露疑惑,“看不出來啊,隊長平時像個冰美人,私下愛記歌詞……”陸水不想去的,但為了b隊隊長一職,他隻能自動降智參加宿舍的活動。手腕上多了一塊小天才電話手表,潘歌親自設定好組群聊天,宣布行動開始。“樓梯口安全,over。”童嘉坐在最上排。“右側樓梯安全,over。”林鹿坐在右側拐角。潘歌坐在第4排。“行動區目前安全,四水可以潛入,over。”好奇怪的行動,人類好難理解……陸水悄悄地蹲下,戴著電話手表出發了。顧風在3排,運動包統一收在座位底下,陸水繞過潘歌繼續前進,沒遇到什麽阻礙就潛行到顧風座位的後方。拉開拉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岩石灰色的泳褲。陸水將泳褲拽出來,順手塞進運動褲的褲兜,右手繼續往包的深處摸,幾秒之後就摸到了筆記本。這時他抬頭看了看顧風,從蹲著的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顧風的後頸。沒發現自己就好,陸水將筆記本抽出來,期待掀開之後是專業的人體肌肉素描映入眼簾,還有各種動作拆分、重點強調,結果翻開之後……是火柴人打架四格漫畫。這根本不是人體。陸水不知不覺將紙攥緊,氣得抿緊嘴巴,自己是不是又被顧風給逗了?但是他仍舊殘存一線理智,或許隊長真的會畫人體,隻要再翻一頁,後麵就是。翻了一頁之後,滿紙都是棋譜。圍棋?隊長還會下圍棋?陸水的心跳加快幾秒,定睛一查。是五子棋。而且下得還特別差。長長地唿出一口氣,陸水在不知不覺中脫口而出:“他怎麽這麽笨?”“說誰呢?”顧風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慵懶中略帶低啞,陸水猛然抬頭,顧風正看著他。“拿什麽呢?”顧風問完又往後看了一眼,招招手,正在不遠處放哨的另外3人全部坐到第4排,集體捉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