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所有跳水隊員必須參加，各校教練觀賽，但是不打分。”這迴，身後連“嗯”一聲都沒了。“單人賽製，一組規定動作，一組難度自選。”顧風拿著筆記本轉過身，發現桌上的三明治沒了。陸水麵無表情地坐在旁邊，像是在走神。顧風靠近桌麵，彎腰在桌上尋找蛛絲馬跡，視線定格於陸水的嘴角。“四水，你看見我三明治了麽？”兩腮鼓鼓囊囊的陸水搖了搖頭。“真的麽？”顧風又問。陸水快速咀嚼了兩下。“沒看見……”顧風聽著他嚼東西的動靜，拿出手機，按亮屏幕再推過來。“幹什麽啊？”陸水一邊嚼一邊問。顧風指著屏幕的錦鯉。“它今年18歲，養了10年，我喂完它，它會在水裏轉圈吐泡泡。”陸水點點頭，咽下嘴裏最後一口。“打個招唿。”顧風把手機朝他又推了推。陸水摸了摸屏幕。“你好。”照片裏的錦鯉自然不會有任何迴應，顧風把筆記本推過來。陸水看看他，又看看本子，心情難以控製地澎湃起來。這肯定就是生日禮物了，是一封信？隊長會給自己寫什麽呢？陸水伸手捏住本子的一角，想翻開，又不想一下子翻開。“我得走了！”他猛地站起來，右手抓起筆記本跑出601的門。601宿舍肯定有魔力，隻是坐了這麽一會兒就還想再去。跑迴510，陸水關上門，他將厚厚的本子放在桌麵的正中間，緩慢又鄭重地掀開第一頁。[關於隊員陸水的9月份訓練總結以及10月份跳水訓練教學大綱（附改進提議）]陸水看著這行字發呆，合上之後把本子壓在懷裏抱了抱，像是抱住了一個人。陳雙剛到首體大就收到弟弟發來的照片。寶貝弟弟：[隊長給的生日禮物。]“這什麽啊？”陳雙忍不住抱怨，“18歲生日這麽重要……他就給我弟這個？”“我覺得很好啊，陸水馬上要進賽季了。”屈南拉著他的手。“可他教練和我說過，他心理測試不達標就懸了。”陳雙很擔憂。屈南倒像手握勝券。“他會達標的，四水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放棄。好羨慕他，我就總是懷疑自己。”“我弟是很不錯，但是你也很厲害。”陳雙就喜歡聽別人表揚弟弟。新消息又來，他點開看。寶貝弟弟：[隊長懂跳水的。]寶貝弟弟：[小水獺高舉雙手開心旋轉.jpg]第二天，周一，本周是訓練賽的倒計時周，從早訓開始氣氛就不一樣了，各個學院進入緊張的備戰期。雖然再過幾天隻是一場訓練賽，但這無疑是一場新秀選拔，不乏有省隊高手摩拳擦掌，也有後起之秀準備一鳴驚人。陸水今天沒選擇和室友一起吃早餐，他再也受不了吃飯被打斷，吃不完整，他會很難受。一個人坐在不起眼的地方，眼前是簡單早餐，陸水很小心，試圖剝出一個完整無暇的雞蛋，隨手又把筆記本翻開了。這次他直接往後翻，前幾十頁是對自己的總結，最後幾頁是北體心理度量衡江夢文的個人信息。江夢文這周一從外校學習歸來，她一定會對自己進行觀察。但是陸水已經有了她的會議時間表，盡量避開她就行了。陸水繼續往前翻，耳朵捕捉著周圍一切動靜，旋即聽到了落座聲。他向左轉身，看到了自己最最羨慕的那個人，水泊雨。還有一起來的顧風。手裏的力道忽然沒掌握好，蛋白被摳掉了一大塊。作者有話要說：又又：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顧風你居然敢帶我弟迴宿舍！四水沒改名之前叫陸mam（四聲），因為jj識別不出這個四個水組成的生僻字，man（四個水）打出來是“？”所以才改名字的（抹淚）。第15章 現在可以理我了麽陸水默默將雞蛋塞進嘴巴。水泊雨，人如其名，也是一個注定和水糾纏不清的人，他一入隊就是最受矚目的小孩子。著名女子跳水運動員水英姍的孩子，父親是水上運動王牌教練，據說他從小還不會走路就被爸媽抱進泳池，是被寄予厚望的獨生子。如果前兩年不是因為受傷，現在國家隊就會有他的位置。國家隊也注意到他，早已拋來橄欖枝，或許已經給他留了位置。陸水從14歲起就是水泊雨的固定替補，他練什麽，自己就練什麽，以便於他離隊時自己和顧風搭檔訓練。在別的孩子還在經曆生長尷尬期時，水泊雨就已經發育好了，如亭亭玉立，從來沒有不好看的時候。而他整個青春期都在父母的精心引導之下，身高停留在175，沒有衝爆發育關。陸水認為水泊雨就是一塊無瑕疵的玉石，精心打磨，找不到任何缺陷。“你怎麽不和咱們班一起吃啊？”水泊雨將一根細細的吸管放進口中，靠近來看陸水在吃什麽，“我剛才看到張清和汪在晨了。”張清，汪在晨，再加上旁邊這兩個，同屬a隊成員。陸水眉頭微蹙，嘴裏的雞蛋嚼得很費勁。真糟糕，早飯又被打斷，一會兒又要重新吃。顧風也在剝雞蛋，速度不知不覺慢下來。“和他們不熟的。”陸水放下手裏的筷子，左右張望，以後要不躲在宿舍裏吃飯吧，食堂不安靜。“你和他們多聊聊就熟了，都是很好接觸的人。”水泊雨比陸水矮，坐下之後顯得小了一號，是男子跳水運動員的標準身高和身材，“外校人真多。”陸水隻是默默聽著，用搖頭或點頭來表達情緒。他以前和水泊雨的交流方式就是這樣的，水泊雨有各種各樣的大賽，時常要離隊。“四水，下周我就要走了，你替我幾天。”“下個月我要離隊幾天，你先替我訓練吧。”“我和顧風最近在練301b，我不在這幾天你陪他跳一下，迴來給你帶禮物。”“好乖哦。”水泊雨說著說著開始撥弄陸水的劉海，纖細的手指又在陸水的眉骨上滑了滑，“以後你啊，多和a隊接觸接觸，人要往高處走。外校人那麽多，你也不要和他們接觸，等10月底他們就走了。”“嗯。”陸水點點頭，記下了他離隊的時間。太好了，自己又有機會和隊長訓練了。“我上次看過他們的公開訓練，對咱們不構成威脅。但他們很不安分。”水泊雨又捏了捏陸水的臉，轉向顧風，“我吃飽了，先去教室等你啊。”旁邊的位置空了，陸水重新拿起勺子，開始按部就班地喝粥。食堂的早餐粥很好喝，他很喜歡，價格也很合適。他一口一口慢慢喝，不著急，更不用擔心喝這碗粥是否會被打擾。等到早餐粥見了底，他開始在桌麵上尋找，大膽地看向顧風。隊長正在吃一個奶味小饅頭。隊長桌上有兩個剝好的雞蛋。“要吃這個。”陸水伸出右手，摸向了那顆雞蛋。“你不給我吐個泡泡？”顧風輕輕笑著，把最後一口主食塞進口中。他又笑自己，陸水偏過身，開始吃一顆完整的蛋，等到完全吃完，這口氣才算舒服地唿出來。吃飯好難，吃一頓完整的飯可太不容易了。等到陸水吃完，顧風用濕紙巾擦起手：“訓練日記你看了麽？”“嗯。”陸水拿紙巾擦擦嘴，幾十頁他都看完了，“我哥說……”“你給你哥看了？”顧風微轉向他。陸水用眨眼代替點頭。“我給你的東西不用都給他看，咱們的事也不用都告訴他。”顧風完全轉了過來，“騙騙他就行了。”陸水卻不同意。“想讓我哥知道你懂跳水。”“你哥真的很有意思。”顧風將陸水的餐盤拿過來，疊在自己餐盤上麵，很疑惑地問，“你哥到底為什麽那麽討厭我？”陸水假裝擦桌子，忽視這個問題。“水泊雨最近在練什麽啊？”他以前經常會這樣問顧風，水泊雨練的，自己必須要練，時時刻刻為替補做準備。“你不用練了。”顧風拿起手機。點開了備注。陸水動作停止，看不懂他似的，也聽不懂中文了，眼神裏隻剩下驚愕。“你不用再練了。”顧風十分確定，“我和明教練談過，以後你不做水泊雨的替補了。”陸水沒吭聲，但是也沒有點頭。周圍的說笑談話衝進他耳朵裏，突兀且鬧心。在表情徹底垮掉之前他起身走開，急速離開了食堂，頭也不迴地往教學樓走。一直支撐他的信念好像倒塌了，稀裏嘩啦碎了一地。如果暗戀是一棵樹，那甜蜜的記錄就是金蘋果。酸澀是家常便飯，可是隻要他時時抬頭看一眼金蘋果，就能夠甜蜜很久。現在金蘋果要掉了。教室在303，他剛走進去就看到了張釗，無比委屈地去找他。張釗一瞧就知道大事不妙，孩子肯定有事。“怎麽了這是？”張釗趕緊讓他坐，“誰欺負你了？”“沒有。”陸水抱著書包坐他旁邊，過不久又趴在桌子上，把臉埋了起來。這下可急壞了張釗，想問，又不敢深問，隻能旁擊側敲地打聽，可是陸水一言不發。等到上課開始點名陸水才直起身，他羨慕地看向右上角，水泊雨和隊長坐同桌。“怎麽了？”張釗急得差點唿叫場外救援，真想給陶文昌打個電話。“沒事。”陸水搖頭，“肚子疼。”“那怎麽辦啊？”張釗看向右上方，“我一會兒和你隊長聊聊，你下午請假，別練了。”“不用。”陸水再搖頭，拿出正經的神色來，“其實我和顧風不熟的。”“是嗎？”張釗沒看出來。“是的。”陸水舌尖都酸了。“你隊長那麽優秀，你那麽崇拜他，結果你和他不熟？”張釗開始戰術後仰。“其實他也沒有那麽優秀。”陸水第一次和張釗說這麽多話，“比較一般。”“有多一般？”張釗反問。這難住了陸水，畢竟他覺得隊長十分優秀。“他連星座和血型都不了解，就算他拿1杯生椰拿鐵和我說話，我都不會理。”張釗半信半疑，不知道這孩子被誰刺激了。唉，愁人。一上午，張釗都陪著陸水上課，時時觀察他的情緒，說一些笑話來逗他。午飯過後陸水才好一些，下午開始遊泳才算徹底開心。等到4點自由訓練結束，陸水已經兩個小時沒說話了，帶著張釗離開遊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