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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從皇太極繼位到去世,十七年時間裏,他們之間應該很難有私下交往的機會和可能。帝王之家歷來如此,大約是不必懷疑的。他們之間即便能夠見麵,想必也都是在一些特定的場合,時間短暫而且正式。除非還有一種極端隱秘的方式。  有一種看法認為,皇太極死後第五天,即多爾袞推舉福臨的前一天深夜,多爾袞曾經到過皇宮內院,和當時皇太極的哲哲皇後與莊妃有過密談,從而確定了推舉福臨為帝的思路。這種說法被許多人認可,其實,很有可能不是事實。  我們知道,按照大清製度,皇家的警衛工作一直由兩黃旗擔任。兩黃旗直屬皇帝所有,實力與地位都是最強有力的,他們的自我感覺自然也會與眾不同。兩黃旗和兩白旗之間嫌隙很深。這種失和狀態最早可能是從皇太極繼位之後開始的。當時,皇太極以黃色應該由汗王擁有為由,將自己所有的兩白旗旗色與兩黃旗旗色予以交換。從此,皇太極的直屬部隊兩白旗變為新的兩黃旗,老的兩黃旗則成了如今的兩白旗。雙方心中也就有了芥蒂。  皇太極死時,與兩白旗素有嫌隙的兩黃旗精兵統領圖爾格,為此專門調動三個牛錄的兵力加強皇宮的戒備,潛台詞其實就是針對兩白旗的。多爾袞是鑲白旗旗主,他是否可能在如此敏感的情勢下,深夜通過兩黃旗的嚴密守衛進入到皇宮內院去,是一個很大的疑問。到過瀋陽故宮的人應該知道,要想不被人發現地進入哲哲皇後的正宮居室或者莊妃的永福宮,不能說沒有可能,卻也是極度困難。當年,多爾袞的母親深夜出宮兩三次便被人舉報,那時,後金汗王宮可能還沒有皇太極生前的崇德五宮設計得那麽嚴密。更何況是在此時此刻這種高度敏感時期呢。  瀋陽皇宮中,皇後和其他四位最重要妃嬪的五個宮室全部在一個院子裏,就是聞名的“崇德五宮”。那裏,其實就是一個大一點的四合院,一套正房,加上東西各兩套的四套廂房,住著這五位主子。透過窗子,其他房間的人員往來可以一目了然。北京故宮的情形與瀋陽故宮截然不同。原因是,這北京的皇宮裏,譜擺得太大,稍微重要一點的妃嬪宮室都是獨立的院落,各成單元。關上門,可以把自己相對地藏起來,不像瀋陽皇宮裏那麽沒遮沒擋。當時,莊妃與多爾袞之間假如有過信息交換的話,也很有可能是極度隱秘,或者是通過莊妃——孝莊皇太後的侍女蘇麻喇姑進行的。而哲哲皇後——莊妃的親姑姑曾經生育過三個女兒,沒有兒子,她對於自己這個侄女想要做的事情,大約是心知肚明,並且樂見其成。對於多爾袞推舉福臨繼位,她應該和自己的侄女一樣,也是心懷深切感激的。  福臨繼位之後,多爾袞反倒有可能經常和此時已經成為兩位太後之一的孝莊見麵了。他以小皇帝福臨名義發布的那些文告與命令,應該得到過這兩位太後的鼎力支持。  到北京以後,情形又截然不同。  此時的多爾袞已經不需要遮擋。進入北京後,他曾經住在皇宮大內的武英殿裏。福臨們來後,他住進了自己的王府,據說這王府的輝煌壯麗在當時不亞於皇宮。他到皇宮內院來時,可能有很多禁忌,但這些禁忌對於他來說,都是理論上的。蜘蛛網可以網住昆蟲,飛鳥卻一衝而過。那些皇家製度是他同意製定的,他是批準這些製度的人,沒有人能夠用製度來對付他和像他這樣的人。是的,沒有人。在那時的中國,他名義上是攝政王,實際上,以他的功業、威望、權勢,已經沒有什麽人能夠阻止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他行使的根本就是皇帝的權力。  此後,多爾袞和孝莊皇太後之間,可能有過一段時間的蜜月期。這個時期,是從多爾袞定鼎中原後,迎接小皇帝福臨與孝莊皇太後們遷都北京開始的。  這種情形,很像那些在遠方廝殺征戰後滿載而歸的勇士們,在他們妻子或者情人懷抱中所感受到的溫柔與多情。多爾袞奉獻到孝莊皇太後麵前的,是那偉大的、女真人一代代夢想的、寥廓無際的萬裏錦繡江山。孝莊皇太後母子坐在瀋陽的皇宮裏,居然搖身一變就成了這片大地至高無上的主人!“my god!”——我的上帝!世界上,有幾個英雄,能夠為女人做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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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書上,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  按照禮部早已經安排好的時間表,皇帝和太後一行應該在順治元年九月十七日到達北京。在通州隻是迎入行殿短暫停留一下,更衣——皇帝大小便的委婉說法,然後,便前往北京。但實際上,攝政王多爾袞率領百官迎接至通州城外五裏處,進入行殿,百官叩拜如儀後退出,攝政王留下與皇帝、皇太後敘話。不久,百官接到命令,皇帝一行旅途勞頓,決定當夜駐蹕通州,次日一早起駕進京(《清世祖實錄》卷八)。有歷史學家認為,就是在這一天,時年三十二歲的孝莊皇太後,開始以自己的滿腔柔情往返報同樣是三十二歲的大英雄多爾袞。  順治元年十月一日,第二次登基的福臨冊封多爾袞為“叔父攝政王”;順治二年年初,加為“皇叔父攝政王”;順治五年十一月尊為“皇父攝政王”。這種層層升級的尊崇,必定與多爾袞威權日重有關,也無法排除他與孝莊皇太後之間感情不斷升溫的可能。多爾袞成為“皇父攝政王”之後,大清藩屬國朝鮮國王看著大清諮文,發問道:“皇父攝政王是什麽意思?”他的臣子迴答說:“我專門問過大清使臣。他迴答說:就是去掉叔字,朝賀時的各種禮節與皇帝一樣。”朝鮮國王說:“那就是說有兩個皇帝了。”(《李朝實錄》,仁祖二十年乙醜。)  到了這一步,除了皇帝的名位,能夠給多爾袞的已經全部都給了他。應該說,在那個時代,孝莊皇太後對於多爾袞的報答也算是至矣盡矣。其意味深長的潛台詞是,向全國臣民公開確認了自己與多爾袞的夫妻關係,也就此界定了多爾袞與皇帝的父子關係。在漫長的帝國歷史上,圍繞皇位的爭鬥千奇百怪、血雨腥風,唯獨還沒有父親搶奪兒子皇位的故事。不管多爾袞怎麽想,也不管阿濟格、多鐸如何不甘心,如何希望多爾袞拿下皇位,這條底線劃出來之後,跨過它,就意味著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意味著不可能不留下罵名。  順治八年二月,在清算多爾袞的疾風暴雨中,皇帝頒布煌煌詔書,指斥多爾袞的累累罪行,其中談到了多爾袞“親到皇宮內院”,等於公開承認了多爾袞與孝莊皇太後之間事實上的夫妻關係。假如不是成了公開的秘密,到了盡人皆知的程度,對於此類事情,皇家一般都是能瞞則瞞,能騙則騙的。果然,到康熙朝修《清世祖實錄》時,在卷五十三條中,這一段便被刪去了。有一種說法,說是太後與多爾袞大婚的詔書一直保留在大清官方的原始記錄中,後來,到幹隆時代,紀曉嵐在皇家檔案館中還曾經看到過,他建議幹隆皇帝為了皇家臉麵考慮,把這些檔案徹底銷毀了。  當時聞名詩人張煌言在他的《張蒼水詩集》中寫到:“上壽觴為合巹樽,慈寧宮裏爛盈門。春官昨晉新儀注,大禮恭逢太後婚。”張煌言是一位抗清鬥士,詩中譏諷和不屑的意味不言而喻。卻恐怕不能簡單看成是無中生有或者空穴來風。這種情形表明,在當時的社會心理中,在滿洲人看來,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考慮了。而從漢族人那無數貞節牌坊來看,這對於太後本身和新王朝形象的殺傷力卻極大。因此,才被弄得如此欲蓋彌彰。若是今天還用這種思維看待此事的話,就不僅可疑,而且可笑了。  孝莊皇太後的這些做法,除了感情和報恩之外,一個最深切的動機,其實還是為了保住兒子的皇位。可惜,這小皇帝的一切來得都太過輕易,他既不懂得世事的艱難,也不了解人心的曲折,他根本無法體諒母親的苦心,使這一切反倒成了他憎惡多爾袞和自己母親的心結。那些在富貴中一帆風順長大的孩子,經常在人性層麵上具有完全不懂得感恩、不懂得體諒人的甚深的惡習,在小皇帝福臨身上也算是一個典型案例了  事實上,多爾袞可能也並不為此感謝孝莊皇太後。以睿親王的聰敏睿智,大約他也早就看出了孝莊皇太後的心思。這可能是他做了“皇父攝政王”之後,時間剛過一年,便納娶侄媳婦——前肅親王豪格夫人的重要原因。大約也是他去世前一段時間裏,長期在外,很少迴北京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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