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南宮霄未早朝,隻是一反常態命德宏傳宋黛前去身邊伺候,


    而朝堂之上,早在昨夜帝王中毒一事文武百官便已盡數知曉。


    “唉,這可如何是好。”


    “近日上官將軍傳迴來消息,邊疆那幫蠻夷有異動像是在密謀什麽,恐怕……”


    “入夏來江南一地接連下了十幾天的大雨,這要是再下下去……”


    南宮禦高大軒昂的身形,孑然一身立於太子的位置聽著這一切,


    大片晨光揮灑進偌大的殿內,鎏金龍椅折射出凜然的光。


    …


    三日後,


    淼水從民間趕迴皇宮,迴來的路上已經清楚這幾日宮中的變故,


    可當看到容顏衰老的宋黛時,心還是狠狠一顫,來不及說什麽就被帝王昭入把脈。


    半晌,


    在外等候的宋黛與德宏一眾宮人,隻聽見一陣瓷碗摔碎聲,


    寢宮內南宮霄臉色鐵青,盯著自己的有掌掌心目眥欲裂,


    “果然是蠱!”


    淼水雙膝跪地,說來是她無能,早在帝王受慕容妖妃勾魂日漸昏庸就該覺察事情不對,


    實在是經帝王汙蔑宋將軍叛國,又滅其一族一事所作所為太過荒唐,


    讓她覺著帝王再沉迷美色也沒什麽可稀奇的,再者對巫蠱所知實在少,巫蠱……


    淼水抬頭又低下,“皇上,阿真曾遊曆東辰,臣所知巫蠱皮毛皆是阿真告知於臣,可傳阿真前來……”


    “司馬真?”


    南宮霄冷笑一聲,那雙爬上血絲的厲眸直逼淼水,


    “司馬真於七日前悄聲無息出京都城,走水路一路往南,此事老祭司不知?”


    南宮霄著重一路往南這四個字,言罷更是緊盯著驀然抬頭的淼水,不放過哪怕一星半點的細枝末節。


    祭司的直覺令淼水渾身冰冷,幾次張嘴良久才從嘴裏擠出來一句話,“阿真、他這是要去哪?”


    …


    淼水很快就知道司馬真要去哪,


    大淵452年七月中旬,東辰與蠻夷結盟起兵大肆攻入邊疆境內,


    此時又逢大淵皇臥病在榻朝中無人能主持大局,消息傳迴京中,南宮霄拖病體上朝。


    “父皇,那東辰真是狼子野心,枉費我大淵真心待他……!”


    “早知有今日父皇您當初就該殺了那慕容老賊……!”


    “那司馬真更是可惡,前祭司將他從街上撿迴來老祭司又扶養他長大成人,


    若非如此他還在街上當乞兒,可如今他竟通敵叛國與東辰蠻夷……”


    “二皇子說得是,皇上,依臣之見東辰能有如此兵力絕非一朝一夕……!”


    “皇上,那蠻夷……”


    南宮霄望著底下一個個看似義憤填膺,實則心思各異的兒子與文武百官,


    心中隱有曆代先祖打下的基業,就要在自己手中毀於一旦的惶恐,


    心神一震眼前恍惚不清,攥緊龍椅把手龍頭險險穩住身形。


    “皇上!”


    德宏大駭,低聲驚唿一聲,憂心欲上前卻被南宮霄抬手製止。


    “父皇!”


    “皇上!”“皇上!”


    南宮霄撐著體內子蠱侵蝕肺腑之痛,利眼掃向底下一眾大臣,


    尤其在文臣之首的趙崢青停留最久,再即從身在朝堂的十一位皇子一一掃過,


    視線終停留在南宮禦身上,這個從不受過自己真心待見的兒子,


    南宮霄突然就笑了,笑聲開懷,在偌大的勤政殿響徹迴蕩,


    不,


    不,大淵的天下,隻能姓南宮!


    “皇、皇上!”


    帝王這一笑,令底下各懷心思的皇子大臣們心神一凝一個個地都把心給提到嗓子眼,


    仿佛今時今日高位之上的帝王不是長久昏庸無能的帝王,而是十年前意氣風發的帝王。


    就在皇子大臣在心中揣度君心之際,忽聽高位之上傳下帝王字句,


    “寡人時日不多,今日起、朝中政事全權交友太子打理。”


    “寡人駕崩之後,太子無需守喪、即刻登基,保大淵百姓疆土、護我南宮基業。”


    情蠱威力可想而知,盡管淼水與太醫費盡半月時間終於找出解情蠱的法子,


    可慕容煙寧死不願交出母蠱,南宮霄今日能強撐著病體坐在這已是不易,


    每說一句就如萬箭穿心,兩句話說完再支撐不住身形向右邊傾去,


    德宏心中一驚趕緊過來將南宮霄扶起,一聲龍體抱恙後帝王儀仗很快消失在屏風後,


    而走出屏風後沒一段路,南宮霄喉間湧上腥甜吐出一口黑血。


    勤政殿內,


    因帝王適才那兩句話陷入良久落針可聞的死寂,無他,


    滿朝文武無人不知帝王當初立皇長子為太子是為何,可帝王方才那話,


    分明是要坐實皇長子為大淵儲君的意思,還將朝野中事都交付給太子。


    這算什麽?


    這算什麽?帝王心意怎能說變就變!?


    “真是,恭喜大皇兄了!”


    南宮問咬牙幾近從齒縫裏擠出的一句,率先打破殿內沉寂。


    南宮禦未發一言,但不管他說或者不說緊接而來的都是手足兄弟們,


    一道道或敵視或冷漠的視線,除此之外還有大臣們陽奉陰違的審視,


    以及從即刻起,從無數人心底謀劃升起的一個個殺機。


    “恭賀太子。”“恭賀太子。”


    一句句恭賀聲此起彼伏,南宮禦狹長漆黑的鳳目深處無一絲掌權的喜氣,唯有寒涼。


    滿朝恭賀,


    好似邊疆傳迴來的不是戰亂的壞事,而是大軍凱旋的捷報,朝堂,風氣竟敗壞至此!


    “本祭司來晚了。”


    清冷慵懶的嗓音在身後突兀響起,恭賀聲戛然而止眾人循聲望去,


    就見今日本無需來上朝的祭司,一襲朝服踏入大殿走來。


    宋卿隻當沒聽見剛站在殿門口聽見的,那一張美豔奪目的臉臉露不解之色,佯裝疑惑,


    “各位同僚為何皆是一臉喜色,莫非本祭司所聞邊疆戰亂的消息是假?”


    殿內又是一瞬的沉寂,


    南宮禦看向朝自己這邊走來的宋卿,冷然的神情有了一絲溫度,


    邁向帝王不在,太子主持大局的中心位置麵向一眾大臣,


    “議事。”


    簡短的兩字卻比臘月寒冬的風雪更為刺骨,不比適才帝王那一笑悚然,


    皇子大臣心底皆是止不住地發寒,不由都在心底重新審視太子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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