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求並不難,宋卿樂意之至欣然應允,拋開替皇後娘娘感到不值另說,


    她的姓是隨了宋家一族的姓,力所能及舉手之勞的事沒有推拒的道理。


    那邊,


    宮女小心翼翼奉上花茶,“娘娘,適才皇子公主們都在您不該那般笑的,若是皇上醒來知道……”


    慕容煙優雅呡一口花茶,擺手,“放心。就算本妃將這大淵的天捅個窟窿,皇上也依舊會寵愛本妃。”


    有子蠱在,就算是那祭司將蟻噬毒解了也無濟於事,皇帝苟延殘喘活不了多久,再者,


    慕容煙放下茶盞,緋色嘴角翹起一絲勢在必得的玩味,


    算一算日子,皇帝暴斃的那日差不多也是他們東辰蠱人攻破大淵城池的日子。


    帝王龍吟宮內,


    宋黛在所有人或憂心或惋惜或看笑話鄙夷的注目下將解藥一飲而盡,不到半刻鍾,


    原本擔得起京城絕色的容顏一點點衰老,鬢發甚至浮現幾許銀絲,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更有嬪妃捂著胸口驚恐後退幾步,警惕地盯向盛放解藥的小碗。


    南宮禦閉了閉眼,那一顆初具雛形奪位的心愈演愈烈,若今日他為皇,母後何需如此。


    宋卿眉毛深深擰起,朝身旁的吳太醫伸手出聲吩咐,“銀針。”


    “是、是,在這,您拿好。”吳太醫是頭一次見有人能解蟻噬的毒,為眼前這一幕大受震撼,


    此刻哪還有半分頗有資曆的太醫模樣,分明像個初出茅廬的學徒。


    不僅吳太醫一人其他太醫亦是如此,驚奇感歎之餘剩下的便是惋惜,


    皇後娘娘可是名動京都城的第一美人,眼下為了救皇上……唉,造化弄人啊,真是孽緣!孽緣!


    “好了。”


    宋卿取下銀針,觸及宋黛明顯蒼老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心緒複雜,


    “還請皇後娘娘伸手,臣取您的一些血。”


    早知喝下解藥的會是從小到大都疼愛自己的皇後娘娘……


    她是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那些前仆後繼圍在皇上身邊轉獻殷勤的嬪妃們,


    會一個個對解藥避如蛇蠍,說來真是應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也不對,嬪妃終究是嬪妃是妾室,擔不上一個妻字。


    半個時辰後,


    南宮霄醒了,疲累環視一圈人滿為患的寢宮,最終視線停留在由南宮禦攙扶著的宋黛上,


    看了有一會兒,似在辨認又似在遲疑,“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可不等宋黛開口,幾步遠外等候多時一個個翹首以盼的嬪妃滿心歡喜驚喜道,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皇上,您真是嚇死妾身了……”


    柔情蜜語的焦急關懷聲此起彼伏,邊嬌聲說著邊卯足了勁想要擠到床榻這邊來,


    好在德宏早有準備,安排了幾個嬤嬤宮女站成排將人攔著。


    “德宏,把她們給寡人轟出去。”南宮霄愛美人,但在鬼門關走一趟迴來再聽這群鶯鶯燕燕的嬌聲就覺聒噪。


    德宏等的就是帝王這一句,拂塵一掃端起七分笑,“娘娘小主們,你們也聽到了,請迴吧。”


    很快,嬪妃們被請出寢宮,嬪妃們一走奢華的寢宮霎時安靜不少,


    皇子公主們也不敢出聲做出頭鳥,畢竟把父皇救迴來的可不是他們。


    剛剛蘇醒南宮霄頭腦發沉,從一身祭司長袍的宋卿一掃而過,闔眼,


    “祭司,這到底怎麽迴事?寡人為何咳血又為何昏迷不醒,還有皇後……”


    言於此,


    南宮霄睜眼又看容顏蒼老許多的宋黛許久,仍然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自己十年如一日貌美的皇後。


    “迴皇上,您……”


    宋卿一一解釋,也將宋黛想讓自己說的說了。


    “此毒從種下到發作至少要大半年的時間,且在此期間毒不能斷,


    若斷一日便全功盡棄,恕臣冒昧,還請皇上好好查一查這大半年來的吃食。”


    盡管宋卿話說得相當委婉,可這左一句大半年又一句大半年,


    就差沒把下毒之人就是帝王身邊親近之人道破,帝王身邊親近之人不多,


    能日日陪伴在帝王身邊的人更不多,一是德宏二是慕容煙。


    若是可以宋卿很想把慕容煙的名字拍到帝王臉上,蟻噬毒性大,


    往飯菜裏放得再少也能用銀針試出來,南宮霄用膳用茶,


    德宏都會當著南宮霄的麵用銀針試毒,還要有專門試毒的小太監試吃試喝,


    如今南宮霄毒發試毒的小太監卻毫發無傷,答案唿之欲出。


    南宮霄臉色陰沉如墨,恨不能親手掐斷慕容煙的脖子,枉他這般寵愛到頭來卻害他性命至此,


    相較之下,


    南宮霄再看宋黛,眼裏難得有了憐惜,“這些年來,是寡人、對不住你和阿禦。”


    宋黛緩緩搖頭,“皇上不必如此,臣妾願意喝下解藥隻因一己私心。”


    南宮霄淩厲眯眸,隻是在看到宋黛蒼老的容顏時終究是生出一絲不忍,抬手,“寡人明白。”


    罷了,


    左右宋家昔日的榮光已經不再,就算還給宋將軍清譽宋家族人也掀不起多大的波浪。


    、


    夜深人靜,


    帝王寢宮燈火依舊,南宮霄靠坐在床榻用錦帕輕拭去嘴角,


    德宏把帶血的茶盞放迴托盤,讓宮女趕緊著下去,轉身,


    入眼是帝王靜靜望著宮燈內燭火的一幕,遂噤聲規矩候在一旁。


    半晌,


    南宮霄啟唇,眼底罕見清明,“今日寡人臥病在榻,司馬真可有來過?”


    德宏驚覺,小心答,“迴皇上,並未,今日實在兇險,老奴急於……”


    南宮霄擺手製止,忍耐著如萬蟻啃噬的不適,“命帝影秘密出宮、去將老祭司給寡人傳迴來。”


    “皇上……”德宏放心不下,卻見帝王搖頭示意自己下去辦事,不敢再耽擱忙下去了,


    說不上心裏邊是個什麽滋味,皇上這次毒發人反而是比前些日子清醒了一些,


    可是這臉色看著實在是差,也不知到底是福還是禍。


    且說德宏走後,


    寢宮內便隻剩下南宮霄與幾個安靜候著的宮女太監,幾年來帝王寢宮難得這般靜,


    越靜,


    南宮霄便越發清楚地感受到全身猶萬蟻啃噬的痛苦,越痛苦,


    混沌的神智便越發清明,伸手反反複複察看自己的右掌,咬牙念出兩個字,“巫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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