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寶珠和女嬰就在紅蟹的仗義幫助下迴到了莫塔城。然而，當一人一妖抱著孩子來到莫塔城時，他們都愣住了。“這、這……”寶珠抱著孩子的手不停顫抖，她麵色驟然變得慘白，幾乎說不出話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平靜繁榮的莫塔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廢墟。城門上高高的“莫塔城”牌匾早就掉了下來，被人砍成了兩半，遠遠望去，裏麵到處都是被焚燒過的痕跡。寶珠突然奔進了這片廢墟中。“寶珠、寶珠！”紅蟹害怕寶珠做什麽傻事，連忙擔憂地跟在她身後，八隻腳快速地行動起來。“綠珠、紅珠！”“莫大哥、王大娘！”“褚爺爺、齊大叔……”“黃珠、阿莫塔大人……”寶珠在莫塔城的廢墟裏不停奔跑，她嘶喊著，想要喚出那些自己熟悉的人，然而廢墟裏麵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一個人迴答她。也許隻有地上的血跡能迴答她這些人的去處。“怎麽會、怎麽會這樣……”眼淚從寶珠的臉頰上流下，她忍不住跪倒在地。明明她才離開一天不到，原本熱熱鬧鬧的莫塔城就變成了一片廢墟，就好像過去那種平靜安寧的幸福生活才是一場幻境，此刻的廢墟，才是真正的真實。寶珠不禁感到了茫然。現在莫塔城裏，隻剩下她一個人了，那她又該何去何從？“哇哇哇……”寶珠的唿喊聲沒有喚出她想要見到的人，卻喚醒了她懷中好不容易才熟睡去的嬰兒，嬰兒又忍不住哭了起來，身體的溫度又不斷升高，燙得寶珠雙手通紅。寶珠隻能暫時壓下心中的悲痛，耐心地安撫她。等嬰兒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身體的溫度才又恢複到原來的樣子。而寶珠也揮散了自己心中的迷茫，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不，她還不是一個人，她還有蟹大人，還有懷中這個孩子。黃珠和阿莫塔大人對她那麽好，不管他們現在去了哪裏，究竟是生是死，她都要好好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寶珠抱著女嬰來到了城主府，這裏同樣也變成了廢墟。上午宴會時人們歡聲笑語、觥籌交錯的情景仿佛還曆曆在目，如今卻已經變成一片斷壁殘垣，寶珠的目光有些黯然。她摸了摸懷中女嬰的頭，小聲道：“這裏就是你的家，原本你爹娘給你準備好了漂亮的房間和衣裳，大家也給你帶來了玩具、書和各種吃的……但是現在都用不上了，你隻能跟著我了……”“雖然沒有了這些東西，我還是會努力把你好好養大的……”隻是，想到大家開開心心為這個孩子準備禮物時的樣子，寶珠心中還是忍不住湧出悲意。她抱緊了這個孩子，在心中暗自祈禱，希望這個凝聚了大家祝福的孩子，能夠安然地長大。一人一妖帶著女嬰離開了這裏，莫塔城已被人燒毀，而且存在被劫掠的痕跡，基本上找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寶珠隻努力翻出了幾塊布料，卻也肮髒得難以使用，她隻能將自己的衣裳撕下一片，包裹住孩子，便離開了莫塔城。等到了最近的縣城，而寶珠也終於打聽到了莫塔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卻原來是雇傭法師的那個大當家早就對莫塔城虎視眈眈，他雖然雇傭了法師，卻並不十分信任他，見法師突然離開山寨，便派探子暗中跟著他，而他自己也帶著一隊人馬跟著身後，就這樣一路跟到了莫塔城。而法師進入莫塔城之後，果然，不久莫塔城就發生了動亂，赤地千裏，不少人都熱得昏倒，甚至連阿莫塔都被逼離了莫塔城。大當家大喜，他以為這些都是法師搞出來的事，終於對法師心服口服。如今阿莫塔離開了莫塔城，城中大部分人中又是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慌亂無神，正是他入侵莫塔城千載難逢的機會。大當家當即下令，進攻莫塔城。阿莫塔離開莫塔城，本是為了救這些城民，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這些人都將活不成了，於是不顧其他，隻能匆匆離開。然而誰能料到，他的離開，不僅使他的女兒被人所劫持，甚至讓整個莫塔城，都給人有了可趁之機。莫塔城裏的人們剛剛因為中暑暈倒，好不容易才醒來，四肢無力，尚未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便看到一群盜匪衝進來燒殺劫掠，他們甚至連武器都來不及拿，結果，自然不言而喻……但莫塔城人口眾多，也不是沒有人在盜寇的肆虐下逃走，隻是究竟逃去了哪裏，那就無人所知了。寶珠就這樣一邊撫養黃珠和阿莫塔的孩子，一邊尋找其他莫塔城人的下落。他們這一行人離開莫塔城時身無分文，但好在寶珠本就是珠女，身邊又有一個深悉海底的蟹妖，於是便又繼續幹起了老本行，以采珠為生。隻是如今的世道越來越亂，寶珠拿出的珍珠太過顯眼，總是惹來他人的覬覦，幸好有紅蟹在一旁幫助，而且寶珠吃了紅蟹所贈藥草後體質也有所增強，但為了避免麻煩，他們隻能不停地轉移落腳點，在不同的城裏流浪。可是很快，寶珠便發現，他們不能夠再在城市裏住下去了。女嬰慢慢長大，她的力量也逐漸變得強大，到了她滿月的時候，那冰藍色的珠子便也無法隔絕她的力量了，她們每到一座城，都會使那裏的天氣變得燥熱，莊稼也開始慢慢枯萎。到了後來，寶珠索性買了一艘堅固的船，住在海上，以船為家。可是，當女嬰滿三個月的時候，當寶珠看到船邊出現了許多翻著白肚皮的死魚時，她便感覺到，大事不妙了。現在這孩子三個月便有如此力量，那麽當她一歲時、兩歲時呢？也許是因為混血的原因，盡管這孩子力量強大，卻依舊需要進食，但等到她身邊的溫度高到寶珠無法靠近她時，這孩子豈不是要活活餓死？寶珠為這事，苦惱得不停掉頭發。紅蟹也感到了事情的嚴峻性，它在寶珠旁邊皺眉思索。“難道這世界上，就沒有可以容納這孩子的地方了嗎？”寶珠愁眉苦臉地說。“有了！”紅蟹腦中靈光一閃，“我知道哪裏可以讓這孩子正常生活了！”第232章 亂世寶珠忙抓著紅蟹問道：“哪裏？”“呃, 是過去一隻海鷗妖告訴我的……”紅蟹被寶珠激動的樣子嚇了一跳，忙搖了搖被寶珠緊緊握著的大鉗子，說道, “據說, 在這片大陸的西邊，有一片幾乎無人能抵達的高原，巍峨高聳, 阻擋了人們朝西探索的路, 那裏終年被冰雪覆蓋，寒流不息, 寸草不生，生活著一群遺民……”“那片冰雪高原常年低溫，據說連人們唿出來的氣都會在寒潮中化作冰粒，如果我們去了那裏，說不定就不用擔心這娃娃的力量太強，將所有土地都化作旱地了……”紅蟹的想法也很淳樸，既然這女嬰能讓周圍環境的溫度不斷變高，那麽隻要把她帶到冰雪覆蓋的地方，用低溫中和一下, 不就正常了嗎？好像有些道理……寶珠思索道。隻是這樣一來，她們就要離開渝國，離開她們從小生活的大海和家鄉, 去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啊啊啊……”看著在繈褓裏一邊拿著撥浪鼓，一邊吐泡泡, “啊啊啊”笑著的孩子, 寶珠下定了決心。為了讓這個孩子平安地長大, 就算背井離鄉, 她也在所不惜。寶珠在渝國流浪了三個月，始終沒有打探到其他莫塔城遺民的消息，隻聽到市井上一些隱隱約約的流言，有人說他們早就死光了，有人說他們已經去往了海的另一邊，甚至還有人說他們遭受了天罰被鬼怪抓走了……各種流言混雜在一起，似是而非，讓人不知真假。但無論是哪種流言，卻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沒有人真正見過他們。莫塔城裏的人就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再也找不到蹤跡了。莫塔城幸存者的蹤跡虛無縹緲，難以追尋，寶珠找了許久都一無所獲。而如今這孩子的力量日益強大，逐漸影響到周圍的環境，寶珠隻能暫且放下了尋找莫塔城其他遺民的消息，帶著這孩子，一同去往紅蟹口中的冰原。當然，和她們一起踏上旅途的，還有“蟹大人”。“蟹大人，你真的要和我們一起走嗎？”“當然了，我可是你的保護神，當然要跟著你了！”“可是……”可是你是海裏的妖怪啊。“放心啦，不就是內陸嗎，難道還能難倒我堂堂蟹大人？剛好，本大人還沒有去過內陸，正好可以和那些內陸的妖怪交流交流，讓它們見識見識本大人的風采！”“蟹大人……”就這樣，一人一妖抱著一個嬰兒上路了。水路總比陸路要快，可惜渝國周圍盡是海上風暴帶，而紅蟹的妖力還沒有厲害到能保護他們的小船在風暴帶裏幸存，於是她們隻能費盡千辛萬苦乘船到昌國的邊界，然後便拿著行李下了船，忐忑地看向遠方廣闊的大陸。寶珠擔憂紅蟹一直生活在海邊，會適應不了內陸的環境，但實際上，她自己心中也有些不安和畏懼，因為她也是從來沒有離開過大海的珠女。大海對她來說，就像空氣一樣隨處可見，卻又無法缺少，寶珠早就已經習慣了大海的存在，可是現在，她終於要離開大海溫暖的臂彎，去往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了。寶珠抱著“啊啊啊”不停搖晃著雙手的孩子，這孩子跟紅蟹待久了，便也學來了紅蟹愛揮舞鉗子的壞習慣，伸出白藕般的手臂，像紅蟹一樣當作大鉗子不停揮舞，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無憂無慮。一個嬰兒自然是無法體會寶珠的不安害怕的。寶珠深深吸了口氣，壓下了自己心中的忐忑和對前方陌生土地的畏懼，她默默想著當初黃珠教她們下海采珠時的告誡。信任自己的同伴，然後，向前進。她是近十年來最優秀的采珠女，可不能因為畏懼而止步不前。寶珠深深地唿出一口氣，衝一旁的紅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她笑著說道：“蟹大人，我們走吧。”“來了！”紅蟹也背了一個小背簍，拍拍胸脯道，“放心，本大人我已經記好去冰原的路了，隻要一直往西走，就能到了！”“嗯，蟹大人，謝謝你……”“哈哈哈，咱倆誰跟誰啊！”看著聽到她感謝的話之後嘴上謙虛，實際上卻一副開心模樣、不停揮舞著鉗子的蟹大人，寶珠心中充滿了溫暖。如果沒有蟹大人的陪伴，恐怕她也沒有勇氣離開渝國，去往那路途遙遠的冰原吧？就像過去，和她一起采珠的同伴們給了她潛入深海的勇氣一樣，現在，蟹大人的存在，也給了她探索新世界的勇氣。“莫裏娜，你可要保佑我們，一定找到那個冰原啊。”寶珠輕柔地摸了摸懷中女嬰的頭，莫裏娜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就這樣，寶珠背著背簍，抱著嬰兒，頭上頂著一隻紅彤彤的螃蟹，踏上了陸地。***“等等，寶珠，這裏有妖怪，我們換個路線……”“寶珠，這裏也有妖怪，我們再換個路線……”“寶珠，這、這裏有大妖怪，我們快跑！”……自打進入昌國境內後，紅蟹顫抖的次數比過去一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以前路過渝國的妖怪都嘲笑渝國是個窮鄉僻壤，連妖都沒幾隻，吹噓其他地方的妖怪勢力有多麽繁盛，幾乎每到一座山就會遇到大妖怪，紅蟹總以為它們是在吹牛，現在看來，它們說的果然不假。隻是這昌國裏的妖也未免太多了吧！都能稱得上是妖巢了。紅蟹一隻從窮鄉僻壤裏出來的沒什麽見識的螃蟹精，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麽多各種各樣的妖怪。紅蟹本來是想和這些妖怪好好交流一下的，但當它偶然看到正在覓食的狼妖嘴裏滴著著鮮血，正在對一隻牛妖大快朵頤時，見到那狼妖兇殘猙獰的臉，和牛妖死不瞑目的屍體，它便歇了這友好交流的心思。這陸地上的妖怪，都那麽可怕的嗎qaq？紅蟹覺得自己這小身板，還不夠這群兇殘的陸地妖怪一口吃的，便縮了起來，能離這些妖怪多遠就多遠。原本它還整天叫著要讓陸地上的妖怪見識見識它“蟹大人”的厲害，現在也不叫了，就躲在寶珠的背簍裏，一感受到強大的妖氣就瑟瑟發抖。而寶珠看到原本活潑的蟹大人一副懨懨沒有精力的樣子，不免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