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尋,楚老七,楚少爺,楚家獨苗......


    他一生下來,就有著許多的稱唿和身份,也因此,一生便注定不隻屬於自己。他很早就意識到了這點,並自願為楚家奉獻一生,這多少讓楚老爺頗為老淚縱橫——生了七個娃,盼到的這個不僅是個男娃,還總算有些出息。不然,假若是個敗家精,楚家家大業大的,那可真愁死個人了。


    但他也是個活得瀟灑肆意的人,因為有能力,所以年紀輕輕就可以在有限度的範圍內自由的生活。而且他是個心胸開闊的人,天生的樂觀派,也並不為如此大的家業如何發愁,他廣泛的結交各類朋友,為自己未來的生意鋪路。


    百裏臻就是他狐朋狗友,啊,是眾多朋友中的一位,但是,他們從來都假裝不認識。準確說是百裏臻不願意“認識”他,楚子尋也就隻能“不認識”他。


    和高潔的睿王殿下沒有任何交集的紈絝子弟楚少爺,被睿王殿下理所當然地當狗一樣使喚,這些年來整日在天下四方亂跑。這不,剛剛迴給東裕那位跑來大漢不打招唿的容太子爺點兒顏色瞧瞧,屁股還沒坐定呢,就顛兒顛兒地一路北上,終於是趕在百裏臻入北翟之前到了神龍山腳下。隨後,又是一番折騰,這才如此站在了眾人的麵前。


    遠遠瞧著那被樹幹大石堵住的官道,楚子尋騎在馬上直呲牙。


    哎,活著,不好嗎?沒事兒幹嘛非給那尊神仙找不痛快啊。


    是了,人人都道大漢睿王殿下乃神仙下凡,可一直也沒指明,這位下凡的神仙,究竟是什麽品種的......哦他的意思是說,是哪一路神仙。


    長袖善舞的楚少爺以自己與睿王殿下這麽多年的交(孽)情(緣)保證,百裏臻他丫就是一——


    煞神。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很多人肯定不信,畢竟瞧這廝長得是白白淨淨仙裏仙氣,又整日喜歡用白衣服捯飭自己,看上去是比小爺他這個在紅塵煙火裏滾的還要好看那麽幾分,但楚子尋心裏頭門兒清,這是百裏臻的“對敵武裝”,自己人誰不清楚他的麵子裏子什麽色兒的啊。


    和百裏超這個麵慈心黑的偽善人偽君子比起來,百裏臻伊就是五髒六腑心肝腸肚徹底的黑透了。至今,楚子尋仍不明白,這樣的百裏臻到底哪裏還有臉嫌惡百裏超。


    當然,作為煞神手底下的“走狗”,楚子尋也沒臉說什麽的了。


    他一邊下了馬悄悄上山,一邊在心裏暗罵那個給百裏臻找不痛快的傻子。等抓著那傻子之後,楚少爺尋思著得親手給他兩刀。要不是這夯貨,他哪至於趕了幾千裏路之後還要爬這詭得要死的神龍山。


    楚子尋南山這一路走得很順,到了山頂,他還好心情地拿出懷裏揣著的小銀鏡,照了照自己的模樣。這銀鏡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的萬芳齋裏搞來的,銀絲絞合而成的外殼上嵌著星星點點的紅寶石,漂亮而結實,便是一不小心將鏡子摔在地上,這設計巧妙的銀絞絲也會將裏麵的鏡子好好得保護起來。那鏡麵也清楚得仿佛水鏡子是的,清亮裏透著光,比模糊昏黃的銅鏡麵成像清楚不知道多少倍。


    楚少爺看著自己映在影子裏的臉,滿意地揚了揚眉。雖然一路跑得灰頭土臉的,但灰頭土臉的楚少爺照樣光彩奪目。


    楚子尋像個驕傲的孔雀一樣,又將他的小銀鏡收迴了懷裏,然後昂著他的高傲到仿佛瞬間長出雀翎的頭,從南山爬到了北山。


    一腳剛踏進北山,他又開始呲牙了。


    奶奶的熊,居然有人敢在楚少爺麵前使用陣法,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楚少爺是誰啊,楚少爺可是大名鼎鼎的......


    ......唔,這可不能說,說了馬甲要掉了。


    而且用吧還用這種不痛不癢的,什麽用雲霧將人分開,他們真以為把百裏臻周圍的左膀右臂調開了,就能奈何得了這尊煞神嗎?完全是以卵擊石自討苦吃。


    百裏臻的心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不太美妙的。


    那麽,現在就要屁顛兒屁顛兒趕過去的小爺他,豈不是往槍口上撞?


    楚子尋恨得直咬牙,決定等騰出手空了收拾這蠢貨的時候,再多捅個七八十來刀吧。


    因為此時天剛蒙蒙亮,爬了一天又一夜山路的楚子尋困得直打哈欠,氣罵完之後,便在山中尋了個樹多的地方睡了一覺。


    楚子尋輕功高絕,隻要尋一兩處支點,他便能躺著入眠。大概因為這段時間實在太累,他這一日是聽到遠處傳來的人聲才醒的。


    這會兒在北山的人......


    楚子尋扒開樹葉遠目,這一看可不得了,他一不小心就發現了個不得了的事情!


    瞧瞧瞧瞧,那朝東邊跑過來的白衣男子,不是百裏臻是誰?隻是,他怎麽是用跑的......


    呦嗬,我的天,竟還是被個小公子拉著跑的!


    為避免自己以偏概全,楚子尋不著痕跡地下了個陣,他這陣與旁的陣不同,好出難進,目的就是為了免得那些烏七八糟的家夥,打擾他對百裏臻進行定點觀察。


    收獲與付出成正比,趴在樹上盯了好一會兒的楚少爺,頃刻間便賺得盆滿缽滿:百裏臻一路上都沒有主動開口叫那小公子鬆手。


    天哪,大新聞啊,潔癖精百裏臻居然還有和別人手拉手的一天,那人居然還是個男人!


    他就說百裏臻這家夥這麽多年怎麽就一直不解風情不落紅塵,原來是......原來是......


    誒呦喂,天家的這顆獨苗長得可真是太板(歪)正了!


    楚子尋非常想笑,想哈哈哈哈地放聲大笑,隻是怕被百裏臻發現,他隻能辛苦忍住。


    ......隻不過,能讓百裏臻動了心思的小公子,也很讓人好奇啊。


    難不成,比他還美?不然,怎麽百裏臻與他相識這麽多年,他愣是一點沒看出來他有這種愛好。


    楚少爺自然不是龍陽之癖,他喜歡胭脂美人,隻不過,自認為是美的化身的楚少爺,嫉妒一切比自己美麗的存在。


    百裏臻的存在,就很讓他嫉妒了。但對方實力強大,久而久之,這份嫉妒就淡了。


    現在,他開始嫉妒百裏臻的這個“相好”了。


    誰曾想,後麵居然高潮迭起,那小公子瞧著年紀不大,說出來的話卻跟抖包袱似的一茬接一茬,還堂而皇之甩了百裏臻的手!躲在樹上的楚子尋再也忍不住了,冒著被殺頭的風險浪笑開來。反正他輕功好,百裏臻實在打過來了,他打不過就跑唄,總歸是有條活路的,可如今若是不笑出聲的話,隻怕是要被活活憋死。


    走到近前,楚子尋才看清這小公子的模樣,對方居然是剛剛與貞陽公主成婚的太史司馬遷!


    人人都道是太史頭頂青青大草原,可誰想,如今貞陽公主頭上也綠了呢?這醉人的綠,還是她的胞弟睿王殿下親自戴上去的呢!姐夫和小舅子什麽的......


    睿王殿下這一手,妙啊。


    楚少爺表示,自己是個開明的人,不會因此歧視睿王殿下或者太史的。不僅如此,他還要做見證人,見證他們找到屬於彼此的幸福。


    “楚少爺。”


    楚子尋正在異想天開想七想八,阿綾便開口喚了他一聲。


    “不敢當不敢當。”


    楚子尋忙擺手,嫂子,叫小弟楚七或子尋就行,自家人別客氣。


    楚子尋雖然與百裏臻年紀相當,但他覺得,自己得喚麵前這位的駙馬爺一聲“嫂子”,以示對他們二人的尊重。


    楚少爺雖然覺得自己心思活絡異常,還特別有眼色,但他的行為舉止在阿綾眼裏看來,簡直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傻兒子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最多說也就是個長得好看的傻子吧。


    要是她是他那位首富老爹,瞅著生了七個才出來的這種的德行的蠢兒子,才真的要萬念俱灰散盡家財剃頭出家呢。


    這麽一想的話,還是百裏臻好些,盡管他總時不時要病危一下,不病危的時候偶爾還要黑黑臉。


    阿綾如今越來越發現,其實並不是百裏臻怎麽樣,而是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太不正常,襯托出他非常好,這就是對比產生美。


    為了證明自己的判斷,阿綾還特別認真地朝百裏臻看了看,而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百裏臻:......


    “楚少爺。”


    阿綾再次咬了咬牙,堅決不用“楚七”或者“子尋”這種聽起來和楚子尋關係非凡的稱唿。


    不好意思,她真的和他不熟。


    楚子尋這麽主動地自來熟,她也沒辦法,又不是她讓他貼上來的,他熱臉貼了冷屁股,那也是他自找的。反正啊,她就是這麽一鐵石心腸的人,特有原則那種,堅決不為所動。


    “好吧,駙馬爺。”


    楚子尋大抵沒想到,這個長得文文弱弱的駙馬爺,嘴強得跟鐵打的似的,任他費盡口舌千說萬說,死活不肯改口,硬是要和他保持距離。可憐長袖善舞的楚少爺馬屁沒拍上,一不小心拍到馬蹄子上了。


    他有些悻悻地抱拳又喚了麵前的阿綾一聲,算是認栽了。


    阿綾略略揚了揚眉,表示接受了他不怎麽誠心的服軟。


    楚子尋撇了撇嘴,似乎還有點小脾氣。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轉著,轉到從剛才開始,就一個字也不言語的百裏臻,霍得明白了什麽。


    難怪了難怪了,他就說嘛,他們這位駙馬爺年紀輕輕卻如此不通變通,感情某人撐腰都撐到這種份兒上了。


    一個嘴硬的男人背後,總有另一個嘴硬的男人。


    楚子尋撇成水瓢的嘴唇咧出個笑,仿佛看了一出他自認為的精彩好戲之後,就不再計較方才未在阿綾這邊討到分毫的事實了。


    阿綾無奈,淺淺歎了口氣,好好一個人,長得挺標誌的,怎麽就......傻了呢?


    在現代的時候,阿綾就不喜歡這種略帶點浮躁氣息的花美男,她一貫覺得,這樣的男人不怎麽務實,是那種可能隔三差五就要撂挑子離家出走的混球。如是,她也順帶著不怎麽待見起了楚子尋,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她不會和這樣的男人產生任何交集。


    哪怕他長得還挺俊,哪怕他家裏很有錢。


    阿綾將目光從麵前一身紅衣的“花蝴蝶”身上移開,落在了一旁的百裏臻身上。


    此時此刻,這位仙人周身的黑氣已然完全散盡,根本看不出他在方才在瞬間展現出的雷霆萬鈞之勢。


    他就這樣靜靜地立在那裏,不在看她,也不在看楚子尋。他的眼神仿佛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又仿佛什麽都沒看,端得便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騙子!


    阿綾眼睛眨了眨,便見他在她眨眼之間,將不知道看什麽的目光收了迴來,落在了她的身上。


    阿綾的目光也不閃不避,直接迎了上去。


    百裏臻長得漂亮又幹淨,怎麽看是怎麽舒服,越是看越是舒服,和某位長得紮眼的楚少爺對比之後,便更顯得養眼了。看著他,阿綾並不怕自己累眼睛。


    這叫什麽,偷瞄一時爽,一直偷瞄一直爽。


    百裏臻對著突然膽子肥了敢直直看著他的小丫頭,一時摸不清套路。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不知道為什麽,在胭脂紅塵裏受盡喜愛的楚子尋,在阿綾的麵前碰了一鼻子灰,反倒是他比起楚子尋來受待見多了。


    睿王殿下才不在乎誰待見不待見他呢,哼,哼唧。


    從事件中心退居邊角的楚子尋,見二人眼神打得火熱,笑得便更禍國殃民了。


    餘光裏瞥到那妖孽的笑,阿綾嘴上並不打算輕饒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說來,殿下果真厲害,沒想到,竟與楚少爺有交情。”還是那種一個叫對方“滾出來”就能麻利利滾出來,還一口一個“泓淵”的叫著的交情。


    說罷,阿綾又轉頭望向楚子尋,臉上的笑容非常之和善。


    是了,坊間可沒半點睿王殿下和楚家少爺有交集的消息,再者以二人的身份,也注定不可能有什麽交集呢。


    ......為何眼前這二人關係卻不一般?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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