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侍這話很明顯在指桑罵槐。


    一眾鬼宗弟子也不是傻子,精於世故也都能聽出話中惡意,當即紛紛朝安化侍怒目而視,為首的執事也朝安化侍緩緩走來。


    “你在說什麽?”


    “你瞎了還是聾了,還是你沒丟過垃圾,亦或是你沒爹沒娘沒人教過你?”


    霸道。


    不留顏麵。


    直接迴懟!


    這話著實是刺耳,安化侍毫不在乎地推開眾人,朝女子方向緩緩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繼續訓導老瘋子。


    “我跟你嘮叨好幾遍了,吃完了東西全撇出去不要留下,剛剛我把瓜皮全丟了,你怎麽就不知道把地上的瓜籽也撿出去,你瞅瞅還剩下五顆多礙眼!”


    老瘋子聞言立刻躥了出來,對於每天給他吃喝的安化侍,他向來都很言聽計從,當即抓著地上的五顆西瓜籽跑到院牆根下,抖手將其一把揚了出去,隨即轉迴身朝安化侍咧嘴笑笑,好似在等候安化侍的誇讚獎賞。


    “別對號入座,不是在說你們,我是在說垃圾。”


    安化侍朝院落內五位鬼宗追襲者調侃一嘴,隨即轉迴身來瞧著腹部重傷的女子。


    “你可是封迴門的人?”


    安化侍的眼神裏滿是希冀。


    那女子沒有抬頭,隻知道哆哆嗦嗦趴在堂口石階上打著寒顫,很明顯已經因失血過多而幾近力竭。


    “我還當是誰如此大言不慚,原來是庇護罪門的勾結黨羽!”


    領頭執事此刻語調狠辣,已然毫不掩飾對安化侍泛起的殺心,安化侍聞言卻笑得開懷,畢竟領頭執事這話已經昭然若揭,這女子還真就是他苦苦尋覓的封迴門弟子!


    這可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安化侍正想找個封迴門人詢問清楚,眼下沒成想竟送上門來新鮮熱乎。


    “算是吧。”


    安化侍轉過身子盈盈淺笑,學著張北魚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天真模樣,隻不過他這張臉怎麽看都和天真無邪掛不上邊,故意做出的天真爛漫,怎麽看都有些不倫不類的詭譎離奇。


    領頭執事見安化侍竟毫不避諱的大方承認,一時間反倒微微楞了一下,隨即便不再打算跟其過多磨嘰。


    “想不到這個節骨眼上,竟還有忠誠於封迴門的愚蠢家夥,既然你誠信誠信想要求死,那此間的棺材肯定會有一副你滿意的尺寸!”


    “用不著,我自己有棺材,倒是你們這麽多人突來乍到,我還得好好盤算盤算怎麽量身,要不你們先自刎抹個脖子,讓我丈量丈量?”


    安化侍笑得異常隱晦,他已經看出這些家夥修為最高不過藏境中期,對他來說完完全全不夠看,可這世上就是有很多不自量力的人,他倒也不介意給他們尋個完美歸宿。


    天上的清雪還在不斷灑落。


    雪花緩緩飄蕩在屍綠霧障中棱角模糊。


    生人勿進門內傳來一聲唿喝,外麵站著的一眾鬼宗弟子聞言紛紛朝內湧入,沒多久又排成長列緩緩踱步行出。


    隻不過此刻的鬼宗眾人稍顯不同,他們的腰杆子變得十分筆挺,腳下的步子卻好似踩棉花一般極其虛浮。


    細細觀之,此刻鬼宗眾人黑袍下的腳掌完全沒有踩地,而是以漂浮狀態被一股無形力量緩緩飄著拖走!


    他們的腳掌此刻柔弱無骨般在地上劃蹭,腳趾和靴子被拖拽著不斷扭曲幅度誇張,卻沒有一個人喊出一聲疼。


    最後從棺材鋪子飄出的是那位首領執事,他此刻的狀態亦和其他人一樣六神無主,這群家夥晃晃悠悠地徹底離開此間,緩緩升空朝著酆都城外飛走,即便是修為未達藏境的鬼宗弟子此刻也在騰空。


    而造成這一切的幕後主使,自然便是此刻在院落中繼續吃瓜的安化侍。


    他根本不想與這些鬼宗弟子大動幹戈,雖說瞬殺這群鼠輩僅僅隻需要一次唿吸,可安化侍還是不想玷汙了自己這方難得的淨土,因此索性將其全部以祭師秘法掌控,再以妙入毫顛的真氣操縱其離開酆都。


    光影一閃,安化侍麵前出現了一隻度陰童子屍體。


    在安化侍的大遁甲術操縱下,度陰童子好似活過來一般不斷嗡動。


    “跟上去,到了外麵沒人的地方全都廢掉修為,無需傷其性命。”


    度陰童子聞言像小廝那般唱了聲喏,隨即便迅速騰空而起疏忽不見。


    對於如此詭譎離奇的酆都城,不管是出現度陰童子還是舉止怪異的鬼宗弟子,全部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也根本不會引起絲毫騷動與矚目,這點倒讓安化侍十分舒坦。


    安化侍潦草地拍了拍手,老瘋子一直在哈哈大笑,也不曉得他究竟看懂幾分,總之依舊神神叨叨沒個正經樣子。


    那封迴門女子自始至終一直在看著發生的一切,她應該隱隱看出安化侍在施展祭師秘法,隻不過對度陰童子還是完全不懂,當見到度陰童子屍身時很明顯露出一抹驚愕。


    不過驚愕歸驚愕,她還是什麽話都沒多說,見安化侍幫她趕走了追襲者,也沒有任何道謝或離開的意思,隻是默默地擦著臉上烏黑的汗水。


    安化侍見狀倒也不在乎,來到他身邊問了她幾句話,可這姑娘根本一句都不搭理安化侍,簡直是毫無教養可言。


    “既然是逃難,那就別在乎什麽體麵端莊,逃難就該有逃難的樣子,你這麽顧忌還是活不長的。”


    安化侍這話並未有絲毫訓斥之意,他的確在對她默默忠告,畢竟想當初他也是在血泊中摸爬滾打,靠著嘴皮紮破生吞婆羅迦葉才活到今天的。


    這姑娘聞言還是不理睬安化侍,安化侍此刻的心境早已今非昔比,當即也不在乎她的冷遇,抖手丟給了她一條幹淨的巾帕。


    “自己擦吧,我已經有心愛的姑娘了,男女之間授受不親,不能幫你了。”


    說完此話的安化侍扭頭就走,那姑娘聞言稍稍一愣,盯著手上的巾帕瞧看兩眼,最後還是拿起來開始抹擦臉龐。


    當日再無波瀾,到了晚飯時分,安化侍出去買了一些酒菜,先將嗷嗷待哺的老瘋子安頓好,隨即又將一碗飯遞到了姑娘跟前。


    “我看在你是封迴門的麵子上,姑且就不趕你走了,若是你想在這裏住便住下,不過要先跟你說好,我這兒除了棺材沒別的床榻,若是你想跟我說說封迴門的事便來找我,最起碼對於封迴門來說,我不是壞人。”


    言罷,安化侍盯著姑娘的眼睛。


    姑娘此刻的情緒已經不再受驚,整體狀態也稍稍緩和了幾分。


    她偶爾會用眼睛偷瞟安化侍,不過巨大多數時候還是靜靜蜷縮在石階旁動也不動。


    安化侍見狀輕歎一口氣。


    “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八步趕蟬,其實我是他的師弟,算起來也是你們封迴門的門生,這些年我一直漂泊在外,對門中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隻要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保證沒人能踏進這間棺材鋪子傷害你。”


    安化侍也不管這姑娘聽進去了幾成,轉身抖手準備迴屋修煉,誰知剛走沒幾步便聽姑娘幽幽傳來一聲迴話,聲音短促纖細且毫無情感。


    “謝謝。”


    安化侍聞言微微一笑,轉迴身看著她已經擦幹淨的麵龐。


    這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生得雖不算美豔卻也眉清目秀,一舉一動皆有股南疆鬼域女子特有的冷淡利落,連這句謝謝都說得沒滋沒味不倫不類。


    不過相比於之前,安化侍對此已經很滿足了。


    “我叫安化侍,你怎麽稱唿?”


    安化侍並未向她隱瞞名姓,畢竟此地乃是南疆,距離四大王朝十萬八千裏,他也不用擔心會有人知道他的事跡。


    “阿......阿寧。”


    過了許久許久,阿寧才緩緩吐出這兩個字,似乎還是極不情願,看向安化侍的眼神裏也滿是芥蒂。


    “沒有姓氏?”


    “生來就沒有。”


    阿寧這話說得依舊冰冷如霜,眼底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哀婉,安化侍見狀也沒有去追問,畢竟每個人的過往都可能傷痕累累,這並不算稀奇事。


    “阿寧姑娘,那你現在能告訴我,封迴門究竟出了什麽事嘛?”


    “不能。”


    阿寧的迴絕依舊冷言冷語,隻不過言語中已經滿溢猶疑。


    安化侍倒也不著急,他看了看阿寧又瞧了瞧老瘋子,一時間感覺人生的際遇還真是奇妙無窮。


    不管怎麽說,這間生人勿進裏就這般住下了三個奇怪的外客。


    “那你再好好想想,一會兒進去挑一副尺寸合適的棺材睡覺,我最多再在此地逗留七日,七日後不管你說不說,我都不會再管你的死活,這七日內但凡有上門緝拿你者,我都會替你攔下不求報償。”


    安化侍言罷便不再理她,徑自迴了屋子不再說話。


    隻剩下老瘋子還在不遠處咧嘴大笑,一邊笑一邊指著阿寧麵前的飯碗流著哈喇子。


    “飯!吃飯!好吃!好吃哩!”


    阿寧盯著麵前的飯碗,一邊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衫,一邊眼角又噙著一抹晶瑩的花淚。


    (今日給大家雙更,老白發燒剛退,晚上六點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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