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趙徹宣布出兵征討叛臣趙颺。當天下午,諸葛玥景從,帶著二十餘萬大軍,往真煌而去。


    而同一日,趙颺的親隨軍隊西南軍,也在部下一些高級將領的率領下,由西南運河趕到真煌。十七皇子趙義被架空,十五萬軍權再次落入了趙颺之手。


    如此一來,已經醞釀了多年的雙龍奪嫡之戰,終於在這個冰雪消融的季節,轟轟烈烈地展開。


    戰爭在最初就充分顯示了它的殘酷性。為防備楚喬再次用那種手法摧毀城牆,趙颺放棄高聳的城牆,派出大批軍隊於城外三十裏處設伏阻截,和多於自己兵力的趙徹、諸葛玥兩人展開野戰。實際上,楚喬這些年來也隻是私自研製了少量炸藥,為防止這種超時代的武器造成大規模傷亡,楚喬始終沒有將火藥的配方傳出去。


    死去的人如秋後的蒿草,一批一批倒在清脆油綠的草原上,淒厲的號角整日迴蕩在大夏天空,場麵如同地獄般猙獰,泥土中到處是鮮血浸泡的腥氣。每天戰後各家軍隊的醫護隊抬著擔架跑上戰場,做得最多的不是營救,而是給那些重傷垂死的傷員一刀,讓他們得以痛快地解脫。


    楚喬也是經曆過戰爭的人,看到這樣的場麵,仍不免心寒。


    她私下裏也曾問過諸葛玥,一定要這樣嗎?一定要讓大夏的士兵互相殘殺嗎?


    諸葛玥看著她,堅韌的臉龐上有著妖異的魅惑。他說內戰不可避免,趙颺掌權太久,朝中勢力盤踞,尤其在軍中更是享有盛譽。想讓他心甘情願奉趙徹為主根本不可能,而趙徹和自己迴國時日尚短,想要架空他或是分裂他的勢力,更是困難重重,這場戰役無法逃避。如今將夏皇之死扣在他的頭上,並讓各路諸侯事先磨損他的勢力,已經是內戰爆發的最好時機了。


    楚喬其實一直想問夏皇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究竟是誰動的手?是趙颺、趙徹,還是他諸葛玥?


    可是最終她還是沒問出口,反倒是諸葛玥主動告訴了她。


    說起來也算是天意,禦藥房一名醫正貪汙舞弊,私自進了一批黴藥。偏偏那幾天夏皇病情反複,偷偷吩咐信得過的禦醫換了藥方,又害怕朝野知道他病情加重,是以並沒有對外宣揚。好巧不巧的是,那批黴藥裏,有一味藥就是夏皇新藥必需的。這件事趙颺是最先得知的,他是負責京畿軍的將領,早年安插了幾名親信在禦藥房之中,是以及時得到消息。可是他不知道趙徹也在他身邊安插了親信,所以他知道的消息轉手就到了趙徹手中。


    就這樣,夏皇一****吃著新藥,他的貼身醫官隻負責開藥,試藥的太監也身體健康,沒有被黴藥要了性命。而體弱的夏皇,終於在諸葛玥大婚那一日,離開人世。


    夏皇謹慎了一輩子,可能到頭來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死在一名貪汙舞弊的小醫正手上。而他的兩個兒子,明知道這件事,卻沒有一個想過要救他一命。


    楚喬知道之後,靜默了許久,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燕洵,心中生出幾絲悲涼。


    燕洵這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殺了夏皇為自己的父母親人報仇吧。而如今,他大權在握,兵力強盛,他的敵人卻在歲月的衝刷之下,病死在睡榻之上,不知道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會作何感想。是開心地大笑,還是悲憤地痛哭?也許都不會,也許他隻會靜靜地坐著,將所有的情緒壓在心底,然後在第二日,繼續做該做的事。


    嗚嗚嗚的號角聲響起,趙颺又派了三個騎兵團從側翼殺了上來。諸葛玥下令布置了四個輔助兵團迎上,從側麵突擊趙颺的軍隊。


    戰爭已經持續了兩天兩夜,沒有一刻停歇,各種戰術五花八門地輪番上陣。趙颺和諸葛玥都是當世一等帥才,此番實力相當,硬碰硬之下,沒有人占到明顯的便宜。


    楚喬的秀麗軍也三次參戰,配合青海軍攻打趙颺的右翼,賀蕭帶人曾兩次撕開敵軍的缺口,可是都很快就被敵人堵上了。


    誰都知道,這是一場皇權爭奪戰。勝利者將會問鼎天下,失敗者注定死無葬身之地。而他們這些隨從,也將麵對同樣的命運,是以沒有任何人退縮,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死在戰場上。


    第三天清早,諸葛玥一身戎裝坐在將台上,沒有激動人心的演講,隻是拔出戰刀,對著他的部下們朗聲說道:“這是最後一天,此戰之後,我們必將被載入青史。”


    “殺敵!殺敵!”


    千萬粗壯的嗓子一起高唿,楚喬站在人群之後,半眯著眼睛,逆光看著被千軍萬馬簇擁著的男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伴隨著如同天邊悶雷一般的低沉響聲,空曠的原野上出現一條淡淡的黑影。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諸葛玥的軍隊終於正式遭遇了趙颺的主力。兩日的苦戰,讓雙方都損失慘重,可是他們此刻還是鬥誌高昂地站在這裏,沒有一絲退卻。


    陰影在急速擴大,猶如一團黑雲,浩浩蕩蕩地在天際鋪展,一眼看不到頭。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帶起了大片翻滾的塵土,以密集的衝鋒陣型,遙遙凝望著諸葛玥的軍隊。


    兩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越來越近,雙方幾乎都能嗅到對方戰馬鼻子裏噴出來的溫熱唿吸。


    死亡的氣息迴蕩在戰場上,食腐的烏鴉在上空盤旋,不時發出難聽的怪叫。


    隆隆的戰鼓響起,萬千馬蹄不安地挪動著腳步,大地在止不住地震動,那聲音由人的腳底板下升起,一路鑽進了脊梁骨髓之中,讓人心口發寒。


    惡戰在即,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緊握著刀柄,似乎想將那刀把攥出水來。


    “進攻。”諸葛玥抬起頭來,輕描淡寫地下達了進攻的命令。而就在他下達攻擊命令的同時,趙颺的軍中也有同樣的命令傳遞下來。


    前排騎兵一把抽出戰刀,整齊劃一的抽刀聲一時間傳遍大地,整齊得像是天神打了一個噴嚏。肅殺的風在平原上吹起,天地蒼茫,有凝重的血劃過刀鋒,遙遙地指向對方,等待一場生死鏖戰。


    然而就在這時,極遠的古道上突然響起一連串沉重的馬蹄聲,順著淩厲的北風,吹進了這場浩大的戰場之中。


    “三千裏加急戰報!西南祝將軍向帝都求援!三千裏加急戰報!西南祝將軍向帝都求援!”


    那年輕的傳訊兵滿頭土灰,風馳電掣般衝進戰場,在所有人驚悚的目光之中,一下躍下馬背,伏地大唿道:“將軍!殿下!不要再打了!西南戰報!西南有戰報!”


    幾十萬人同時緘默,沒有一個人迴應這個膽大包天到貿然跑到戰場上的小兵。


    “你在說什麽?”一個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趙颺身為西南總統領,部下戰士也全是出身於西南本土,聞言上前一步,沉聲問道。


    “殿下!殿下救命啊!”那小兵見到趙颺,頓時大喜,連忙說道,“燕洵率四十萬大軍衝破了關口,殺進我國,兩日之內橫掃十九個行省,西南一帶如今已淪為一片焦土。”


    “妖言惑眾!”月七手握戰刀,一身戎裝地坐在馬背上,聞言冷然說道,“雁鳴關守將多達三十萬,怎會讓燕洵悄無聲息地進入西南領土?”


    眾人聞言齊聲稱是,楚喬強壓下心底的震撼,也覺得此事沒有道理。就算國內正在內戰,但是誰都知道雁鳴關的重要性以及燕北的威脅,是以不管是趙颺還是趙徹,都沒有從雁鳴關抽調一兵一卒。不過幾日之間,燕洵怎能攻破雁鳴關,殺進大夏腹地?


    “司馬大人,燕北攻破的不是雁鳴關,是白芷關啊!”傳訊兵悲聲說道,“卞唐國內大亂,靖安王妃舉旗叛變,聯絡靖安王舊部,私自帶兵打開唐戶關口,放燕北軍進入卞唐。卞唐東南一帶守軍盡亡,國都岌岌可危,燕北取道卞唐,聯合懷宋大軍,攻打我軍白芷關。白芷關西南守軍全部被調離,如今兵士不到一萬,還被城內風四爺的探子毀了烽火台,消息無法傳遞,是以不到兩日,整個西南國土都淪陷了!”


    霎時間,戰場上落針可聞,北風蕭瑟,靜靜地吹過石化了的戰場。


    白蒼曆八八二年四月初六,一個玩笑般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般把所有人震撼了:


    “四月初三,燕洵率領四十萬燕北軍,取道卞唐,攻入大夏,西南國土全部淪陷,約四百萬國民淪為奴隸。”


    魏舒燁仰起頭來,火紅的太陽映入眼簾,初升的紅如同鮮豔的血,荒草蕭瑟,肅殺搖動。隆隆的戰鼓在耳側轟鳴,成千上萬的士兵向他擁來,鐵灰色的暗影如同鋪天蓋地的潮水,一點點將戰場覆蓋。


    他渾身浴血,清秀的臉孔上已經滿是血汙,發絲糾結,沾滿了腥臭的血漿,戰刀已經崩口,胯下的戰馬已然雙腿打戰,不堪重負。


    強敵入侵,西南國土淪陷,大夏的死敵撬開了國門,帶著虎狼之軍肆虐於帝國江山之上。然而,除了西南的少數守軍,整個大夏國境所有氏族門閥,隻有他一個人帶兵南下,抗擊敵軍。


    一路上,他見到了太多世家大族率領著家族軍隊向北逃亡,一眼望不到邊的人流如同一條長龍,源源不斷向北擁來。他們驅趕著馬車,穿著華服,帶著大量金銀珠寶和親兵衛隊,甚至還有一些地方行省的官員帶著當地的衛隊倉皇逃向真煌,他們揮舞著馬鞭和長矛,將那些擋道的平民趕到一邊,滿臉驚慌,絲毫看不出平日裏的高貴姿態。


    魏舒燁也曾試圖將這些軍隊組織起來,他甚至還下令封鎖道路,對那些逃跑的貴族官員拔刀相向。然而,那些人紛紛給了他充分的理由:保衛帝都、戰略後退、趕往京師阻止內戰、保存帝國精銳實力以圖和敵軍一戰等,總之他們是寧願和他魏舒燁動手,也不願意迴過頭去和燕北軍拚殺。


    有人罵罵咧咧地大喊,說西南正規守軍已經不剩一個,都被皇子們調迴去打內戰了,皇室成員都不要這個國家了,憑什麽還要他們去打仗?


    麵對這些嘈雜的聲音,魏舒燁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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