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俏臉登時紅了,見左右的小丫鬟們全都在捂著嘴小聲偷笑,連忙噘著嘴說道:“你說什麽呀!”


    “都不許笑,沒看到楚大人害羞嗎?”燕洵突然轉過頭去,假意斥責那些小丫鬟,卻見她們笑得更大聲了,隻能無奈地對著楚喬一攤手,“完了,她們都不聽我的。”


    “胡說八道,不理你了。”


    楚喬轉身就要出門,往自己的房間走,卻聽燕洵哈哈一笑,從後麵將她一把抱起來,大笑道:“說了我要送你迴去,你敢違抗軍令,真是該打!”


    燕洵走了之後,房間似乎也清冷了下來。待在自己的房間裏,楚喬卻不困了,想起方才的種種,不由得臉色發紅,輾轉反側睡不著,隻得坐起來,靠在書案上,愣愣出神。


    這次燕洵迴來,似乎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他們的關係越發親密,可是有些事,漸漸發生了改變。


    想起燕洵剛才的話,楚喬微微一笑,算了,也許是她多心了吧,男人都是如此,沒人喜歡自己的女人征戰沙場,衝鋒陷陣,現在,他力量強了,所以就想將自己保護起來,她應該理解他才是。他希望她平安幸福地生活,如一般女子那樣,喝茶賞花,穿著綾羅綢緞,享受著下人們的服侍,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也隻是為了彌補她曾經受的苦而已。


    雖然,這樣的生活並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她應該滿足他的心願,理解他的初衷。他並非排擠自己,隻不過是想要保護自己罷了。


    這樣想了一會兒,楚喬心裏突然變得舒服了很多,正想睡覺,忽聽外麵腳步聲響,推開窗子,外麵的冷氣驟然襲來,一排排燈籠向著燕洵的房間而去,走得都很急。


    “綠柳!”


    楚喬召喚了一聲,小丫鬟頓時睡眼蒙矓地跑了進來,“姑娘,什麽事啊?”


    “外麵怎麽迴事?這麽晚了,怎麽來那麽多人?”


    “哦,姑娘您不知道,殿下今晚要和將軍們連夜商討軍情,好像是要製訂東邊的作戰方案吧,那些將軍大人已經在門房下麵等了好一陣子了。”


    楚喬聞言,頓時一愣,窗外風大,一下就吹飛了她肩頭的衣衫,長發隨風飛舞,顯得淩亂且單薄。


    “哎呀,姑娘,您病才剛好,怎麽能吹風呢?”小丫鬟急忙跑過來,將窗子關上,急切地說道,“姑娘?姑娘?”


    “啊?”楚喬恍然,說道,“哦,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綠柳有些疑惑,“姑娘真的沒事?”


    “沒事,你下去睡吧。”


    “哦,”綠柳答應道,“那姑娘也早點睡。”


    書房那邊燈火通明,楚喬看了一會兒,就掀開被子上床睡覺,臨睡前想,燕洵今晚是因為要商議軍情,才讓自己迴來睡的吧?想了想,又覺得迴來睡也好,他們那裏那麽吵,自己一定睡不著。


    迷迷糊糊地陷入半睡半醒之間,睡夢中她突然有一種不知名的茫然和恐懼緩緩襲來,心如浮舟,顛簸於海浪之間,起伏不定,卻終究一點點地平息下來,平息下來。


    早晨醒來得很早,楚喬心裏頭裝著事,就怎麽也睡不著了。再有三日,燕洵就要走了,她心裏總是覺得忐忑不安,一大早起來,臉都沒洗就跑去燕洵的房裏,卻被告知他昨晚連夜去了落日軍營,現在還沒有迴來。


    吃完飯之後,燕洵仍舊沒有迴來,無事可做,她就坐在書案前愣愣出神,腦子不自覺地開始分析北伐之戰之後大夏的兵力分布,以及兩方的情報、後勤、兵器等多方麵的對比,一幅作戰地圖自然地在腦海裏展開。


    正想著,綠柳和風致一邊笑著,一邊走了進來,綠柳手上拿著一塊牌子,見了楚喬嗬嗬一笑,說道:“姑娘,您看看這是什麽?”


    楚喬一愣,抬起頭來,隻見那是一塊長生牌位,上麵竟然刻著她的名諱和軍中職位,下麵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全都是保佑長生之類的吉祥話。


    “我的長生牌位?”楚喬笑著說道,“你們倆誰做的?哄我開心嗎?”


    綠柳頓時一樂,笑著說道:“什麽呀,是風致買的。”


    “買的?這東西怎麽會有人賣?”


    “這您就不知道了吧?”風致年紀還小,是當年風眠離開後燕洵另收的書童,他笑嗬嗬地說,“如今姑娘可是北朔城的救星恩人,百姓們幾乎家家一尊姑娘的牌位,早晚供奉。城南的忠義堂倒了,最近有大戶自願出資修建,可是把姑娘的雕像都擺上去了呢,就在燕老王爺的身邊,這還是頭一遭有活人上忠義堂。小商小販們見有利可圖,紛紛做了姑娘的長生牌位和平安玉佩,在外麵叫賣,就連軍中都有人買了玉佩隨身攜帶呢!”


    楚喬聞言,微微一愣,卻沒有風致和綠柳想象中那般開心,而是漸漸皺起了眉頭,過了好久,她才沉聲問道:“除了我的牌位,他們還賣不賣別人的?”


    風致見她神情嚴肅,也有些著急,小聲說道:“也有,不過是賣第二軍的魯直魯大人的泥人,百姓們都拿迴家放在爐子裏燒了,或是扔到茅坑裏。”


    “姑娘,您沒事吧?”綠柳小聲地問道。


    楚喬搖了搖頭,“沒事了,你們先下去吧,那個東西,燒了或是扔了,不要放在府裏。”


    “嗯。”兩人惴惴地答應,轉身就出去了。


    楚喬心裏有幾分不安,此次燕洵來了一招圍魏救趙,救北朔於水火,他之前想要放棄燕北的舉動,外麵並無人知,按理說,民間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才是,為何燕北的百姓會不領情呢?


    這裏麵有問題,看來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楚喬皺著眉,自己聲望如此之高,燕洵還好些,應該不會多心,可是別人就未必了。


    看來,需要為燕洵多做一些事情來造勢,不插手軍事是對的。想著想著,她突然感到有一絲寒冷,這些事情,燕洵知道嗎?若是他知道,那麽讓自己遠離軍事,會不會有其他的考慮?不過想到這,她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頗為好笑地搖了搖頭,瘋了不成,怎麽可能呢?


    她推開窗子,外麵的雪已經停了。


    高大空寂的清元殿坐落在十裏荷塘之間,以極品楠木築成臨風的水閣,四麵湖水清清,天水澄碧,湘妃竹簾半開半卷,雅潔若蘭,這個季節已經沒有荷花了,但是宮中巧手的宮女卻以白碧二色的彩絹,製成荷葉絹花,讓它們漂在水上。遠遠望去,風過葉搖,片片荷葉呈碧,好似真的一樣,懷宋皇宮景致秀麗,堪比卞唐金吾。


    欽元殿日前正在整修重建,納蘭紅葉就將朝堂搬到了清元殿上,下了早朝之後,她撩開簾子緩步走出來,但見納蘭紅煜靠著金光璀璨的龍椅,仰麵坐著,下巴上拖著長長的一道口水痕跡,鼾聲微微,顯然已經睡去很久。


    想起朝臣們離去時的目光,長公主的眉心不由得輕輕蹙起,小太監見了,連忙小心地推了推納蘭紅煜的肩膀,小心地叫道:“皇上?皇上?”


    年少的皇帝迷迷糊糊地醒來,皺著眉正要發火,忽見長姐站在身前,頓時害怕了起來,扭捏地站起身,揉了揉眼睛,小聲地說:“皇姐。”


    大殿上的人都已經下去了,唯剩納蘭紅葉姐弟和一個近身的小太監,納蘭紅葉輕輕皺著眉,語調很平和,卻有著一股莫名的張力,她緩緩道:“皇姐有沒有跟你說過,不可以在朝堂上睡覺?”


    皇帝低著頭,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到的小孩子,喃喃道:“說……說過。”


    “那為什麽還犯?”


    年輕的皇帝低著頭承認錯誤,“皇姐,我錯了。”


    納蘭紅葉眉梢一揚,“皇姐沒告訴過你怎樣稱唿自己嗎?”


    “嗯?”納蘭紅煜一愣,似乎理解不了長公主話裏的意思。


    小太監連忙附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皇帝頓時點頭,說道:“皇姐,我,哦不,是朕錯了,朕知道錯了。”


    “既然知道錯了,迴去抄十遍《道德記》,不抄完,不許吃飯。”


    “啊?”皇帝的臉頓時垮下來。納蘭紅葉看也不看,轉身走了出去。大殿裏空蕩蕩的,外麵陽光很好,風從四麵吹過來,拂在湘妃竹簾上,掃過簾下金色的鈴鐺,發出丁零零的聲響。納蘭紅葉深藍色的朝服迤邐撫過厚重的地板,上麵繡著百鳥的圖案,金線光閃,針腳細密,無處不彰顯著皇室的尊貴和威嚴。


    “公主,”雲姑姑等在外麵,見她出來連忙小跑上來,為她披了一件軟披風,如今已十一月,就算懷宋氣候溫和,早晚起風也已經涼了,“公主,迴宮嗎?”


    納蘭紅葉搖了搖頭,今日長陵王和晉江王幾人語焉不詳,躲躲閃閃,對於東海寇患一事,幾多遮掩,不得不防,她沉聲說道:“召玄墨進宮來,我有要事和他相商。”


    “是。”雲姑姑連忙答應,又問道,“公主,是在清元殿見玄王爺嗎?這個,皇上還在……”


    雲姑姑欲言又止,納蘭紅葉順著她的話,轉身迴望,隻見偌大的宮殿裏,一片靜寂蕭索,漆黑的木質地板鋪就其間,越發襯出殿宇的森嚴和冷漠。


    年輕的皇帝孤零零地坐在台階上,耷拉著腦袋,皇冠上明閃閃的珠子垂在兩側,光閃剔透,陽光穿透珠簾照在上麵,有著刺目的光輝。順著那道道光芒,甚至能看到在半空中飛揚的灰塵,明黃色的龍袍越發映襯出他神色上的淒然,像是一個沒人理睬的孩子。


    可是,他的難過和傷心,終究隻會是因為要抄十遍《道德記》吧,不會因為丘北的水患,不會因為東海的寇賊,不會因為提刑司的訟狀,更不會因為朝堂上的紛爭。隻要抄好了文章,他就會放下心來,好好吃飯、睡覺、鬥蛐蛐了,無憂無慮,開心度日,哪怕他身上肩負的是一國之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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