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看淩長夜快要死了,他以為再生源為血液。原來不是。他也是靈魂技能,而且是超出夏白想象的靈魂技能。夏白迴想著在他眼裏看到的靛藍地圖,是……地圖複刻?能複刻一定範圍內的所有東西為己用?不是所有,沒有花草樹木,隻有他和死屍。淩長夜的技能到底是什麽?夏白正想著時,看到淩長夜又迴來了。他施施然走到祭台原本自己躺的位置,又躺下了。夏白:“……”淩長夜迴來得太光明正大了,門口一個島民看到了一個黑影忙站起來,上前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麽異常,又迴去了。他剛迴去沒多久,外出的島民們就迴來了。他們綁了一對雙胞胎姐妹到祭祀台的第二層。探險小隊其他人也跟著來了,他們身上帶傷,憤恨地看著島民們把雙胞胎姐妹綁起來,但不敢靠近。兩個女生被綁在祭祀台上,聲音已經喊得嘶啞幹裂。一個臉上布滿猙獰刺青的老人,端著一盆血到雙胞胎姐妹麵前,扒掉她們的衣服,嘴裏念叨著什麽,在她們身上用血畫詭異圖騰。夏白正看著時,注意到跟著探險小隊的老馬也靠近了這裏,他對老馬招招手,兩人一起躲在水缸後麵看。夏白指了指1號中年女人的位置,提前按住可能會暴起的馬同峰,小聲跟他說:“我有辦法,相信我。”自從夏白救了他之後,老馬對他就很信任,也願意聽他的話。他對夏白點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祭祀台。祭台上,兩個女生身上鮮血圖騰很快就畫好了。下麵的島民舉著火把開始歡唿,越來越激動,完全壓住了兩個女生害怕的哭喊,和下麵其他探險小隊的叫喊聲。五官模糊的邪神像無悲無喜,靜默地“注視”著一切。祭祀的關鍵時刻來了。活人祭祀這種事,夏白在電影裏看過,但都和眼前的不一樣,他們不是把人一把火燒死,而是放血,沿著畫好的圖騰,那些圖騰很快就被新的鮮血染紅,變粗蔓延全身。在野蠻島人的激動歡唿聲中,兩個女生發出恐慌淒厲的尖叫聲,那可能是她們能發出的叫聲極限了。她們的恐慌和痛苦如此真實刺目,感染力極強。馬同峰不忍地看向夏白。夏白的目光在月光下清淩淩的,因為濃長的睫毛而顯得幽深,和他呆呆的麵容有點矛盾。在他身上看不到一點驚恐和不忍,明明是那麽漂亮脆弱的一張臉。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夏白看著祭台輕聲跟他說:“老馬,不要忘了我之前說的,這是電影的世界。”馬同峰點頭,繼續向前看。明亮的月光灑在鬱鬱蔥蔥的樹林之上,樹影在風中如鬼魅,火苗張揚舞爪,血腥氣逐漸散開,帶著主人的無望,滲透另一類人的狂歡。那一對雙胞胎姐妹死了。他們離得遠,隻能看到她們的屍體形狀,頭向下扭著,不知道眼睛是否睜著,隻是看著那在黑夜中格外顯眼的血紅屍體,就能感受陰森恐怖的不甘和戾氣。之前是校花,接著是這兩個女生,每次看到他們死後的樣子,都能感受到比其他影視劇更有衝擊力的不甘,濃烈且尖銳。那群野蠻的島民歡唿得更加響亮,火光給他們的興奮鍍上了一層黃亮的瘋癲,瘋狂裏有扭曲的開心。他們一邊歡唿著,一邊向祭台簇擁。馬同峰再也站不住了。很多大事他不懂,在他幾十年的底層生活中,倒是聽說過很多農村祭祀和由此衍生出的恐怖民俗。人會把最好最新鮮的獻祭給“神”,神享受過人才能吃,或者人就吃早就給自己準備的,比神更差的那一份。兩個活人被獻祭給他們的神了,他們可能要去吃沒那麽新鮮的了。“對不起,我沒法看著他們吃家秀。”*夏白和馬同峰離開後,郭洋拉起眼巴巴看著他們的二娃轉向另一個方向。二娃掙紮了一下,郭洋沒放手,硬生生地拉著他向上走。郭洋不知道鬼校花在哪裏,在電影院看電影時,他看出鬼校花有常去的地方,一個她死的那個洞穴,一個是湖邊。他先去洞穴周圍小心查探了一圈,不敢走太近。他知道鬼校花有多厲害,蚯蚓人都對付不了她的一隻手,他對上鬼校花隻有死路一條。沒察覺到鬼校花,他帶二娃迴到安全的樹林裏,想到他這一路都沒聽到二娃一點聲音,也沒見他抬頭,問:“二娃,你在生氣嗎?”二娃不吱聲。郭洋好像明白了,又很難接受,“……你不會是想跟夏白一組,不想跟我一組吧?我可是你忠實的粉絲啊。”二娃還是隻給他一個腦璿兒。郭洋:“是夏白提出分組的啊我跟你說,你不能怪在我頭上。”二娃不說話,兩隻手分別放在背帶褲的兩個褲兜上,褲兜裏各裝著一個棠梨。那是夏白給他的。郭洋向更高處望了望,“別生氣啊,就跟著我吧,讓你去找他你也不敢去吧?”如預料沒聲音,迴頭時二娃站的石頭上沒人了。再向下看,他帶著他的兩個梨走了。郭洋:“……”鬼校花不知道在哪裏,島上的另一邊,也就是島民住的那裏,隱隱能聽到什麽叫喊聲,鬼校花也有可能在那裏。郭洋想了想,幹脆跟著二娃去找夏白了。不過,他沒讓二娃知道,悄悄跟在他身後,看他能勇敢到什麽程度。敢一個人去找夏白,已經出乎預料了。要知道,據郭洋了解,把二娃一個人放到遊管局外麵的街上,對他都是鍛煉了。郭洋以為二娃至少會迴頭看一眼,沒想到他連一眼都沒看。走一段或者害怕了,他會站在樹後麵墊腳探頭看一看,擦擦額頭的汗,繼續捂著梨子踏上他尋找夏白的路。就這樣一路艱難地走走停停,二娃終於遠遠地看到夏白時,眼裏的光很明顯亮了很多,是亮晶晶的水光。看得郭洋都要感動了。假的。很酸。就在二娃要走過去時,夏白飛速地朝反方向跑了,轉眼就消失在叢林中。“……”接著是一群屍體成串地跟在他後麵消失在叢林中。“……”最後麵是一邊流眼淚,一邊追著一個死屍的老馬,定眼一看,那個死屍是1號女人。“……”郭洋向前一看,祭祀台前已經亂成了一片,人群潰散,尖叫和慘叫四起。一個滿臉刺青的老人頭顱從台上滾下來。一個扭曲的,渾身血淋淋,大概不是人的身影從祭祀台上爬起來,轉眼間跳到一個島民身上,那個島民瞬間就被鮮血淹沒了。另一個死去的女孩慢慢爬下了祭台,像血蛇一樣融入夜色裏,不知道纏到了誰身上。郭洋後退了一小步,轉身就跑。一個鬼校花就夠難對付了,怎麽又來了兩個!二娃茫然四顧,最後捂住耳朵蹲下了。最後麵的死屍忽然停住腳步,返迴去把蹲在地上裝蘑菇的小孩抱起來向下跑。這個死屍是何家秀,旁邊亦步亦趨跟著她的是馬同峰。當時馬同峰想去偷何家秀的屍體,還沒開始行動,祭祀台上那兩個被活祭的女孩就詐屍了,島民顧不得其他,四散逃竄。夏白看了一眼還在躺屍的淩長夜,腦中馭屍,趁機讓他貼了馭屍符的五個玩家死屍跟著他跑。當馬同峰看到何家秀從祭祀台上爬起來時,眼眶一下就紅了,不用夏白多說,跟著就跑。跑到湖邊,何家秀把二娃交給夏白,夏白接過二娃,問:“郭洋竟然把你扔下了?”二娃點點頭,小心地抓緊了他的衣服,眼睛裏小水珠就要落下來了。夏白沒看到他點頭,他的注意力被湖麵吸引,他在湖麵上看到了一隻手,堪堪在湖麵上露出的五根手指,像一個溺水的人瀕死地掙紮和求救。神奇的是,手上還有血,沒被湖水衝掉。夏白立即把二娃放下,跳進了湖裏,在那隻手即將墜入湖底之前拉住了它。握住那一秒,他感覺那隻冰涼的手如痙攣般劇烈地顫抖了兩下。*5號放映廳,電影的聲音立體環繞。重重的無力的喘氣聲在耳邊越來越急促。放映廳門口,一隻沾了半邊鮮血的手伸了進來,手背青筋凸起,用力且顫抖。一個血糊糊的頭伸進了5號放映廳。電影中火光明亮,照得放映廳也明亮了很多,可以看清那是一個女人的頭,她穿著和諧影院的工作服,正是夏白和郭洋從7號放映廳帶迴來的電影院服務員。她無力又拚力地向5號放映廳爬,身後拖了長長的刺目的血跡。夏白他們被拉進電影後,幕布已經破碎得不能看了,他們換到了最近的3號放映廳。這次有了經驗,他們遠遠地割開一點幕布放血,血從幕布流出,而這次沒有突然從幕布裏伸出來的鬼手。四人都鬆了口氣,他們躲過了電影的精神汙染,清空了遮擋幕布的血,又躲過了電影裏的鬼手抓人,以為遊戲就快要通關了。可是沒料到鬼手又一次出現了,這次更暴躁淩厲,整個放映廳的牆上都布滿了血手印。有一點她預料到了,在危險的時候她會被拋棄,毫無疑問。果然。即使她第一時間跑向了門口,還是被古全昆伸長蚯蚓臂抓住,砸到鬼手上。隻有被鬼手穿透腹部時她痛叫了一聲,之後不管是被鬼手甩開,被砸到牆上她都沒出一點聲,沒一點多餘的動作,沒一絲痛苦的表情。她在裝死。她躺在靠門的座椅後,流著血聽到馬尾女生死了,和她一起從7號廳出來的男人也爬不起來了,就連古全昆也受傷了。她悄無聲息,疼出的汗水浸透了額發,在陰暗的角落感受血液的流失和死亡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