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看到夏白義無反顧地撲向自己,他為什麽要感動,夏白隻是怕他的屍體受傷吧?他根本看不到他閃閃發光的靈魂!馬同峰和他的態度很不一樣,他看著夏白喃喃道:“迴家?帶我迴家?”原本他和何家秀就是要迴家的。秋風蕭瑟,窗戶嗚嗚作響的夜晚,床邊鐵鍋裏梨水冒著熱氣,燈光也暖洋洋的。他們一整夜商量著迴家要蓋一個怎樣的房子,要在院子裏種什麽菜,要如何在那裏安度晚年,有根可落。是他提出在迴家前要約會一次,是他,明明知道外麵不安全,還提什麽約會。他們再也沒法迴家了。馬同峰眼睛又紅了,他連忙抓住夏白,“可以和家秀一起嗎?把我們兩個一起帶迴家行嗎?”他的力氣很大,抓得夏白胳膊有些疼,夏白看著他悲愴欲泣的臉,抿了下唇,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如果他早一點,在何家秀還活著的時候問就好了。可是沒有如果了。“抱歉。”馬同峰的手從夏白的胳膊上滑了下來。一陣風吹過,幢幢樹影在他們臉上滑過,黯淡沉默。郭洋摸了摸腦袋,喊了聲“二娃”,小心地走到他身邊的樹前,非常狗腿地遞棠梨給他,“二娃,剛才是我說話大聲了些,你別介意啊。”夏白看過去,問:“二娃是七裏村小學照片中的學生嗎?”連心如死灰的馬同峰都驚得抬頭。聽到夏白提到自己,樹後那一片白褲子小幅度藏好了。“沒錯,他就是七裏小學被卷進遊戲的小孩,也是唯一一個從那場遊戲中活下來的人。 ”郭洋看著樹後麵露出那一小點白邊無奈地說,年少的臉上滿滿的為人父般的憂愁和擔心。夏白不懂他這憂愁和擔心從何而來,“你早就認識他?”“當然!”郭洋說:“他們攻堅隊每個成員我都非常了解!”“……”“我跟你們說,七裏村是最早有記錄的,可以肯定的遊戲降臨事件,之所以可以肯定,就是因為二娃。”郭洋說。本來他不想說太多的,但想到二娃在走廊想要靠近夏白又不敢,一直偷偷看他的樣子,郭洋還是為偶像多說了些,反正二娃的身份在玩家交流中心幾乎是公開的了。“七裏村小學學生憑空失蹤後,一直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遊管局在他們消失的第四天,在那所學校牆角裏發現了二娃。”“遊管局在七裏村打聽到了二娃的一些情況。二娃的媽媽在二娃之前還有個孩子,不過那個孩子難產死了,她一直難以放下,所以叫他二娃。”因為第一個孩子沒能活著出生,第二個孩子她格外地期待,小心極了。前三個月一切正常,第四個月時她忽然開始經常抽搐。“是孕期子癇,必須停止妊娠,她無法給肚子裏的小孩足夠營養。可是失去過一個孩子的母親不願意,拚死也要把這個孩子生出來,她死了,她成功了。”“二娃剛出生時隻有兩斤多一點,一出生就被送進急救手術室,受了很多大罪,在鬼門關走了好幾遭,也花光了家裏的所有積蓄。他家人有點撐不下去了,把他扔到了一個麥田裏,沒想到他活了下來。”“不過他身體很不好,一直比同齡人瘦小很多,膽子也特別小,就像一個剛出生麵對陌生世界的小雀兒,很容易受驚受怕。”夏白看向樹後麵露出的幾根小手指,當時他在照片裏注意到男孩,就是因為他太小了,就算是一年級也不該這麽小。“其實他不是七裏村小學的學生,沒人讓他上學,他當時年紀也不夠一年級,他隻是偷偷去看他們跳廣播體操,就被卷進遊戲裏了。”“當時異管局的人把他帶迴去,怎麽問都隻有能問出遊戲兩個字。”“後來,一個研究員為了能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消息,按照記者夜晚拍到的那張照片,還原當時的場景,用假的鬼手拽著他的脖子和頭發向上拉。”夏白那張臉上沒能露出什麽表情,馬同峰眉頭皺得死緊,“然後呢?”“二娃在哭叫了三個小時後,研究院變成了廢墟,研究院所在的紅崇山發生了相當於7.8級地震的震裂。”郭洋又一次想起他第一次看到那張照片的震撼。他聽人說,有些孕婦在子癇時期血管會變細,二娃的媽媽也是這樣,二娃出生後也是這樣,聽說到現在護士給他打針時還很難找到他的血管。就是那麽細小脆弱的血管,鏈接地下無數根莖,長成了綿延的力量和恐怖的生機,就像他出生的那個山村的山脈。夏白呆了呆,“二娃是積分排行榜上第三的【種樹人】?”郭洋點頭,“對,雖然他極少使用能力,但是每個攻堅隊的成員進遊戲都會帶著他,鍛煉他。他是所有玩家中進過遊戲次數最多的玩家,所以積分比較靠前。”原來說他是攻堅隊的明星,不僅是因為他在遊管局的遊戲科普宣傳片中出現,還因他在遊戲中露麵很多,很多玩家都見過他。夏白:“鍛煉他?”“從研究院出來後,二娃更膽小了,他害怕每個靠近他的人。”郭洋說。“他的問題不僅是膽小,還有作為一名強大的玩家,他沒有對這個社會和遊戲的基本認知,連基本的常識都沒有,畢竟他瑟縮地生活在那樣一個封閉的小山村,連學都沒上過。”“更頭疼的是,他怎麽都不使用異能。隻有麵臨瀕臨死亡的恐懼和危險時,他才會爆發異能。”“攻堅隊的人經常輪流帶他了解世界,增長知識,鍛煉膽子,引導他在遊戲中使用異能。三年下來,效果不能說沒有,十分有限。”夏白僵著臉說:“他們引導他使用異能的方法,不會就是不斷把他置於危險中吧?”郭洋張嘴就要反駁,不允許他這麽說攻堅隊的人,又閉上嘴。他悶聲悶氣地說:“當時那個研究員被處分了,攻堅隊的人肯定不會那麽刺激二娃。可是,他真的隻有非常恐怖,以及在極度危險的時候才會用異能,他們要適當給他刺激。”他們確實,也隻有這個辦法了。這麽長時間,一直關注攻堅隊和遊戲的郭洋,無法三言兩語跟他們說清,二娃的異能對他們社會有多重要,遊戲降臨越來越頻繁,不久的未來,可能一晚上就有一個城市淪陷。如果有人帶二娃進了遊戲,他們隻能強迫自己冷血地,主動或者被動地讓他處於危險中,在危險的刺激中引導他使用異能。郭洋說完這句話,轉頭看到二娃正偷偷地小心地探頭看夏白。他又想到在電影院走廊裏,二娃看夏白的樣子。這麽多年,無數次地處於危險的恐懼之中,隻有夏白立即救了他。郭洋心情十分複雜。他對夏白說:“二娃真的很膽小,看到你被拽進電影裏,他卻抱住了你的腿,想把你拽迴來。”二娃立即埋頭躲開。夏白說:“可是,二娃好像很怕我。”聽到夏白叫二娃兩個字,樹後的小腳小碎步移動了一下。郭洋:“他本來就非常膽小啊,而且喜歡會更膽小?”夏白也不明白。無解。簡單地用休息的時間說完二娃,郭洋說:“我們是不是該看[電影]了,別錯過關鍵劇情。”馬同峰終於又開口了,“我想先去找家秀的屍體。”他們都知道,島民是吃人的,前麵被他們殺的人,屍體都被他們帶迴來了。此時天已經快黑了,他們不趕緊去,何家秀的屍骨可能都找不到了,就算現在過去,也不一定能找得到。郭洋憂傷地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想去找淩長夜的屍體,好好安葬他。”畢竟是他的偶像,還是他心中為全人類戰鬥的英雄,他無法接受他被那麽一群野蠻的人吃了。就算了死了,也該體麵些。夏白想起那個在骨科醫院,他在屍山中撿出來縫好的完美屍體,再想他被野蠻人撕碎吃掉的場景,也不開心。怎麽能那麽對待屍體。就算沒被電影精神汙染,那段針對他的劇情,夏白看到也會生氣。他也支持去找這兩個屍體。郭洋又說:“可是我們會不會錯過電影劇情太多了?而且我們沒有上帝視角了,可能要去探險隊、島民和鬼校花三處三個視角都看,鬼校花又那麽恐怖……好難啊。”夏白垂眸,是好難。他們好難,他也好難。三次發出屍邀都失敗了,接連受挫讓夏白不得不重新思考他的簽屍方法。他這樣直接問,確實會讓人懷疑,靈魂技能詭異無端,沒人會輕易答應他,就像郭洋說的,誰知道會不會在答應他後,他讓對方變成屍體,或者促成他的死亡。之前他還想過,在人瀕死的時再發出邀約,情況可能會好一點,可還是不保險。他自己知道他愛惜屍體,不會對屍體做什麽,在他看來,這件事從總體上看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可對方不一定這麽想,這和各大醫學院大體老師都不足本質上很像,聽說很多原本願意捐贈屍體的人,在死前都會反悔。保持完整整潔的身體進入輪迴是很多人根深蒂固的觀念,誰也不想把自己的屍體交給不了解的人,不知道他會對自己的屍體做什麽。何況,他們目前處境確實艱難,鬼校花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能對抗得了的,除了二娃,二娃又不會用技能。夏白手伸進兜裏,摸了摸裏麵的鎮屍符和馭屍符。決定做支援誌願者那天下午,他就迴家把鎮屍符和馭屍符帶走了,每次外出撞遊戲時,他都會帶足夠的量在身上,以防萬一。它們是珍貴,尤其是馭屍符,可他們是消耗品,而他的技能是成長型技能,隻要培育起來一點就比馭屍符好用。夏白做了決定,“我們分頭行動?”郭洋:“我也是這麽想的。”“要不這樣……”他看向馬同峰。馬同峰說:“你們叫我老馬就行。”他看起來50歲的樣子,被生活的風霜摧殘過的人總會更顯老,也不知道他實際年紀究竟多少。郭洋說:“老馬你沒進過遊戲,你就選最安全的一方,跟著探險小隊。看他們行動的同時,尋找1號的屍體。”馬同峰沒有意見。郭洋說:“夏白你跟著到島民,我去跟鬼校花?”夏白:“我也可以跟鬼校花。”他們都知道鬼校花才是最恐怖的,充滿怨氣的厲鬼。郭洋笑了一聲,“放心吧,我有保命手段,實在不行,逃跑還是可以的。”夏白看了他一眼,他隻知道郭洋有一把黑匕首,好像是有技能的道具,這話說的好像他還有其他。郭洋又說:“島民那邊也不輕鬆,鬼校花再恐怖也隻有一個,而島民有一群,而且古全昆那個同伴有技能,在麵對島民時也隻能逃竄,島民可能比我們想象的厲害。你要小心點,遇到危險不要手軟。”夏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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