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很長一段鏡頭都是他們處理食物和大口吃肉。島上烈日炎炎,他們□□著黑亮的臂膀,撕扯著骨頭上的肉,咬肌粗壯,吞咽時喉結上下滾動的幅度非常大,吃得粗暴酣暢。吃完飯他們才知道他們中的兩個人死了。他們不會自相殘殺,害死同族人的隻可能是那群外人。這群野蠻暴力的人自然不會放過他們。他們抄家夥去報仇了。探險小隊又死了兩個學生。鏡頭給到死人身上。“啊!”放映廳徒然響起一道驚恐的尖叫聲。夏白立即聞聲望去,正好看到最前麵的2號中年男人正向外扔東西,像是一隻手。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旁邊的中年女人不見了。夏白立即抬頭,正好電影中的畫麵是中年女人的屍體。她也死在電影裏了。第30章 和諧影院3中年男人發出一陣悲愴的哭喊,“家秀!家秀!!!”他們後排的郭洋按住他,“冷靜點,你一直拉著她的手嗎?剛感覺到她不見了嗎?”中年男人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放開我,我要去找家秀!”“冷靜!”郭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她已經死了,你要是不想死就好好想想是怎麽迴事!”那一巴掌非常響亮,中年男人臉都被他打偏了。劇烈的疼痛讓中年男人稍微冷靜下來,他哭著彎下腰,顫抖著在地上摸索,撿起剛扔出去的東西,按在臉上哭了起來,哭聲不大,嗚嗚咽咽,被哽得斷斷續續,悲淒絕望。夏白沒看錯,那確實是一隻斷手。電影中中年女人的屍體少了一隻手,鮮血從整齊的斷麵向外湧,不知從哪裏鏈接了屏幕,在屏幕下方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和5號壯碩男的鮮血一起向座椅這邊流。郭洋不因他的悲痛而停止追問,他們都知道,目前隻有中年男人這裏可能找到線索。5號壯碩男人是一個人來看電影的,他獨身坐在邊上,那時候他們又都不知道人還會死在電影裏,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是怎麽消失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挨著坐,從那隻手來看,很有可能他們是在看到壯碩男人死在電影裏後,就一直手拉手。更重要的是,他們看起來像是夫妻,應該對彼此非常熟悉,可能會發現其中隱秘的規則。死人太快了,距離壯碩死在電影裏還不到二十分鍾,這就又死了一個人,他們必須盡快弄明白其中的死亡規則,不然很可能會全軍覆沒。郭洋:“大叔,你聽我說,遊戲中死亡一定有觸發規則,你好好想想是怎麽迴事。”“我不知道。”中年男人一直搖頭,這個否定意味的動作成了他對抗所有一切的下意識反應,“我沒發現……”郭洋不放棄地繼續問:“你仔細說說,從5號死到你發現她不在了這一過程的所有細節。”見他沒反應,郭洋用力晃了一下他,“快說啊!”“他死了,我就一直拉著她的手,緊張地看電影,有、有汗水,不知道是誰的,剛才我忽然感覺、感覺就家秀的手特別涼,轉頭一看,就、就隻看到一隻手了……”郭洋難以接受,不放棄地問:“全程沒什麽異常?她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中年男人又搖頭,“你讓我們好好看電影,我們就一直緊盯著屏幕看電影。”郭洋難以接受地坐了迴去。“這部電影中的某些情節和畫麵,有沒有和她關聯性很強的?”一道微啞低沉的聲音從夏白右前方響起,來自8號男人。夏白大腦像是被撞了一下,慢慢轉動起來,分析起他們死亡前後電影裏的情節。中年男人怔了一下,淚水還在向外流,搖頭說:“沒、沒有,沒有和她相關的,沒有。”郭洋好像忽然反應了過來,厲聲問:“真沒有?這可關係我們所有人的命,你如實說了,我們才能想辦法通關。”“沒有!沒有,我都說了沒有!”中年男人變得極為悲憤,一把拍開郭洋的手,“難道你要我瞎編嗎!”他動作激烈,座椅扶手上的爆米花慘遭牽連,撒了一地。夏白之前就注意到他們的爆米花。5號放映廳隻有馬尾女生和這對中年夫妻帶了爆米花,但是他們的爆米花不一樣。馬尾女生的爆米花是在電影院買的,典型的爆米花和可樂的搭配。中年夫妻的是用一次性紙杯裝的。爆米花用塑料袋裝在女人的包裏,坐下後把它們分裝到兩個紙杯裏,兩人一人一杯。察覺到異常後,馬尾女生的爆米花早不知道哪裏去了,他們的爆米花還好好的,直到剛才被男人劇烈的動作掃落,焦黃的爆米花飛落一地。看到滾落在腳邊的爆米花,他忙伸手去撿,他的腿腳本來就不方便,匆忙中跌在座椅上,伸手胡亂地撿四散到各處的爆米花,撿起來幾個全沾了血,他看著它們,又崩潰地哭了起來。熒幕上開始迴放女人的死亡過程,聽著她的哭喊和求救,中年男人扶著椅背一瘸一拐走向熒幕,嘴裏一直念叨著女人的名字。“家秀,家秀……”幕布上被血染紅的範圍越來越大,模糊了觀影人的視線,女人的血透過屏幕向下流。有一種用恐懼摧毀人內心防線的酷刑,是蒙住人的眼睛,讓他聽自己血滴下來的聲音,對於中年男人來說,不停地滴答的不是他自己的血,但也是摧毀他的酷刑。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悲愴地哭喊著女人的名字,踉踉蹌蹌走向她。眼看他即將碰到熒幕,忽然痛哼一聲,跌到了地上。看到他後背的飛刀後,郭洋立即轉頭看向右後方坐在第六排邊緣的兩男人,“誰幹的?你們在做什麽!”夏白注意到,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向他這邊看了一眼,才說:“你那樣和氣地跟他說,是問不出來什麽的。”“放心,死不了。”他的聲音嘶嘶啞啞,帶著惡劣的笑意,“啊哈,死了也好,他這種蠢人一看就是會被拉進電影殺死的,那他死了血會染紅幕布影響我們看電影,還不如死在電影外。”他慢慢站了起來,視線掃過在場的每個人,眼神冰冷如蛇,好像也想提前把他們解決掉,省得死在電影中,血糊住屏幕,影響他看電影。“其實到目前為止,這個遊戲的玩法已經很清楚了。”他笑了一聲,看向一直忙前忙後組織大家的郭洋,看不到他的臉,也能聽出他笑聲裏的嘲諷,仿佛在嘲諷他站出來領導,卻一無所成。“真相沒那麽複雜,很顯然隻要看完電影,弄清真相就行。遊戲的難度就在於很難看完電影,一方麵會有人死在電影裏,另一方麵,死在電影裏的人血會把屏幕染紅,讓其他人看不清電影,就會錯過電影裏的真相。”他也是老玩家。夏白轉頭看向他,遊戲讓他們理清電影中的故事邏輯,普通人也隻會跟著說電影邏輯,他卻直接說“真相”,隻有老玩家才知道普通地圖的本質是找真相。何況,他沒有一點新手對郭洋的敬畏,甚至有點瞧不起他。“你想弄清楚他們為什麽會死在遊戲裏,找清楚死亡規則,這也算重要,可是你忘了最關鍵的是要看電影。”他指著熒幕,“你看看,再這樣讓蠢貨們死在電影裏,我們還能看完嗎?”“很顯然,要想通關這場遊戲,我們需要先內部篩選清理一遍。”郭洋愣愣地站在原地,“你、你是聖遊公會的人?”新手可能不知道聖遊公會是什麽,夏白在花昊明那裏聽過。聖遊公會認為遊戲是在幫人類自我進化,應該讓遊戲自由蔓延,甚至他們會幫遊戲做“人類篩選”,淘汰人類劣質基因。夏白轉頭看向這位聖遊公會的老玩家,屏幕中的紅光落在他眼角,透出一絲瘋狂。他又看向郭洋,忽然覺得郭洋剛才也沒有電影沒開始前冷靜了。就連自己,好像也看得有點上頭。“聖遊公會,古全昆。”6號男人攤手道,毫不隱瞞。郭洋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的眼形很漂亮,漆黑的眼眸微微顫抖了一下,在黑暗中泄出一點惶恐。古全昆一開始薄薄的嘴唇上還帶著笑,以為他是怕了他,有些得意,很快他意識到郭洋不是在怕他,也不是在看他,他視線的落點在他旁邊。喉結滾動,一滴冷汗從他額頭上滲出。不用轉頭看,熒幕上的電影已經告訴他是怎麽迴事了。島上的野蠻人報完仇,拖著死去的人迴到他們住處,他們是吃人的,這些人會怎樣不言而喻。仿佛是為佐證這一點,電影鏡頭迴掃他們吃飯的地方,烤肉架子上是一個肚子破裂的人。正是古全昆的同伴,那個微胖的7號男人。此時已經莫名死了三個人的5號放映廳,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他們好像能聞到電影裏肉烤焦的可怕氣味,來自於那個像豬一樣被綁在烤架上的人。這個隻有十排座位的小放映廳裏,血腥氣更濃了,濃到熏人。鮮血可能已經流到了他們腳下。“啊!啊啊啊!”接連看到三個身邊的人慘烈地死在熒幕裏,那個馬尾女生終於在踩到鮮血時崩潰了,她踩著鮮血跑到門口,用力地拍門,聲音帶著哭腔,“放我出去!求求放我出去!”放映廳裏的人對此什麽都表示都沒有,他們知道沒用,或者已經見慣了這種情況。他們盯著血色熒幕,上麵開始迴放古全昆同伴的死亡。幾個島民追著他跑,他的力氣非常大,把這個幾個野蠻人全都打跑了,就在他鬆了口氣的時候,他身邊的湖裏冒出一個女鬼。正是鬼校花,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腳踝。7號男人許嶽看著那隻手瞪大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瘋了一樣驚恐大叫,不停地用另一隻腳瘋狂踹鬼手,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他還是被女鬼拖到湖底了。湖麵的漣漪慢慢消散,湖麵氤出一片血。幕布上血也越來越多,不知道是不是有水融入了血中,血在幕布上擴散的速度比前兩個人死時快了很多,眼看幕布60%以上就要看不到了。電影大部分畫麵都看不清了,他們通過前麵7號男人在烤架上的畫麵,以及電影裏的聲音推測,他被後麵又趕來的一波島民從湖裏撈了上來,當做儲備糧準備烤了。郭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迴頭,“看,不是你說的蠢人會汙染屏幕,你的同伴也會。你感受到恐怖了嗎,毫無所覺,防不勝防。你還覺得弄清死亡規則不重要嗎?”古全昆沒說話,他坐在原來的位置,誰也不知道他什麽表情。似乎是被傷到了,郭洋沒再組織大家,雙手環胸坐在那裏,有股自暴自棄的感覺。夏白有點想法,但他還不確定,隻好按按太陽穴,讓自己清醒點,繼續通過一小塊屏幕,更加專注地邊看邊推測。島民吃的不僅是古全昆的同伴,還有另外兩個他們報仇時被他們殺害的學生。畫麵不太全,此時應該在放他們怎麽處理“食材”。夏白手指一顫,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濕濕涼涼的東西纏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