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你綁到一號停屍房裏,不想死就配合。”她拽著鐵絲向後退。鐵絲勒出一圈鮮血,藺祥幾乎無法唿吸,更別說說話,隻好一步步跟著她後退,退進一號停屍房。他是倒退進停屍房的,看不見後麵是什麽樣。尖銳的疼痛中,想到夏白說的,一號停屍房放的是相對新鮮的死屍。一步步後退,碰到了一張床。“坐下,躺好。”溫秋說著,鐵絲又向肉裏勒進了一分。藺祥隻好聽話,乖乖坐下,他知道溫秋是要把他綁到床上。坐下的那一秒,他就意識到他正坐在一個死屍身上。他渾身僵硬,麵露祈求地看向溫秋。痛打他一頓都行,求求姐姐別把他綁在死屍的床上。迴應他的是一肘痛擊。藺祥暈乎乎地歪倒在床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綁在了床架上,脖子上的鐵絲也被綁在了床上,緊緊和下麵的死屍貼合。他好像感覺到壓在他脖頸下麵的死屍嘴巴裏有什麽唿出來了,雞皮疙瘩和汗毛一起從那裏開始向下蔓延,他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唿吸也不會了。昏暗的停屍房裏響起一簇光亮。剛才兜裏的手機掉到了地上,夏白發來的消息催生了這一線光芒。夏白:[停下!]夏白:[別去檢查楚雪林的屍體。]“停、停下……別去……”藺祥看著溫秋背影消失的方向說。可是溫秋根本聽不到他微弱不清的聲音,就算她聽到了也不會停下。她在昏暗中一步步向四號停屍房靠近。其實,按照她原本的計劃,今天不會冒險去找楚雪林的。再拖一天她就能熬死花昊明,那麽遊戲獎勵就是她的了。可是,那時候花昊明死了,她的弟弟也死了,死在今晚一兩點。在今天早上之前,她還沒有改變計劃的想法,即便昨晚看到那一幕,一些記憶湧了上來,讓她一晚上沒睡著。她是一定要拿到遊戲獎勵的,一定。隻要她拿到一個可以讓她在遊戲裏生存的武器,現實世界裏的一切又算什麽,她分分鍾鍾可以超越爸媽,成為他們不得不抬頭看的人。可是。今天早上,溫冬麵容蒼白地躺在床上,見到她竟然笑了笑。他說:“沒事,挺好的……我真成和姐姐一樣的女孩子啦。”她歇斯底裏地罵了他一頓,罵出了眼淚。溫冬盯著她臉上的淚,終於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姐姐,你眼裏究竟覆蓋了一層什麽?如果你看不到,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爸媽支持你學經濟管理,而欣然應允我學醫?”福爾馬林的氣味太濃了,溫秋的眼淚止不住地向外流。她用力咬住唇,止住了溢到嘴邊的泣音。她現在更要拿到遊戲獎勵,她的沉沒成本太高了,走到今天這一步,犧牲的東西太多了。他們已經找到了幾乎完整的線索鏈,就差故事的主角楚雪林了。楚雪林身上一定有關鍵的線索,誰第一個找到,誰就有最大可能拿到遊戲獎勵。她走到了四號停屍房那具女屍麵前。這就是她最懷疑的人體標本,孟天佑跟她說過,醫學院屍體經過處理,在福爾馬林中撈出來後,就算是作為人體標本,因為要用於學習,也不會穿衣服,而這個人體標本,不僅能清晰地看出性別為女,還穿著裙子。太奇怪了。她最有可能就是楚雪林。裙子下應該就藏著她的畸形。溫秋毫不猶豫地用剛才偷藏的手術刀劃破了她的裙子,粗硬的裙子從她身上分散滑落。借助手機的光,溫秋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具人體標本,想看看她裙子下的秘密究竟是什麽。一具正常完整的人體標本。不可能!溫秋眼裏出現了一絲慌亂,這應該就是楚雪林才對,這具屍體應該有畸形才對。如果這個不是楚雪林,楚雪林應該在哪裏?她一定就在四號停屍房,隻有這樣才能詛咒進入停屍房的人,異化癖好讓人發瘋致死。而且很大可能就在他們無法避免地視線能接觸的地方。四號停屍房哪裏還有比這個更符合條件的?一定就是這一具。一定就是!對!可能畸形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他們推測楚雪林應該是缺失型畸形,可能在她體內。她無法接受這不是楚雪林,瘋狂尋找一切能證明這就是楚雪林的證據。是的,一定在她體內!他們開局就是臨床醫學的學生,這個學院讓他們每天下午都上人體解剖課,除了告訴他們解剖實驗樓有問題,讓他們天天上解剖課可能就是在關鍵時刻能用到解剖。現在就是關鍵時刻。可惜她從沒認真上過解剖課,更沒有在課上解剖過,黑暗中手術刀瘋狂又雜亂地揮舞。雷雨聲遮擋了一切,閃電偶爾窺見一絲猙獰。“啪。”有什麽砸到了她的臉上,來自於女屍身體裏。黏膩、濕滑、有重量,帶著濃重的腥臭。溫秋反應過來時,那東西已經飛快地沒入了黑暗中,那麽快,好像比她還著急還瘋癲。她愣愣地伸手摸了一把臉,摸到了一手黏膩的液體。停屍房不遠處傳來動靜,震顫中夾雜著尖銳的刺啦聲。四號停屍房浸泡福爾馬林中的屍體,在一個和棺材很像的大鐵箱裏,這聲音就像是從那裏傳來的,又像在更深處。剛才著急解剖人體標本,雙手並用,手機掉在了地上,那裏陰暗昏沉,她看不清,也不敢在昏暗中去用眼睛尋找未知。她顫抖著彎腰去摸手機。先是摸到了被她解剖下來的人體標本組織,一絲絲一片片一塊塊地堆在地上,接著摸到了一隻腳。是女屍不遠處,一個男標本的。那隻僵枯的腳趾在她掌心底下動了一下。“啊!啊啊啊啊!!!”*“藺祥!藺祥你在哪裏!”藺祥在恐懼達到頂端,不能承受幾近昏厥時,從一片驚恐的尖叫聲中捕捉到了夏白叫他的聲音。他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剛被溫秋綁上時,他感覺身下的死屍在唿吸可能是驚恐時大腦的幻覺,可尖叫聲響起來時,他感覺這唿吸一定是真的了,他後頸上已經有濕氣了,那死屍就在他那裏唿吸,可能在看著他。可是他掙脫不了分毫,渾身癱軟,隻能親密無間地躺在死屍身上。他快要嚇死了,沒有誇張意味的真正的嚇死。就在這時聽到了夏白的聲音。夏白又一次來找他了。又一次,比上次還恐怖萬分。夏白一定是上天派給他的天使。如果夏白是女孩子,他一定傾家蕩產娶迴家。夏白給了他力量,他拚著手腳被勒斷,和身下的死屍拚命的決絕,一往無前地掙紮晃動了起來。一號停屍房的床是簡易鐵架床,質量說不上好,很輕,拚盡全力之下,就算帶著一個死屍,也吱呀亂晃了起來,同時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響聲。“這裏,夏白我在這裏……”夏白很快聽到了他弄出的聲音,跑進了停屍房。“夏白,夏白。”藺祥扯著嘶啞破碎的聲音喊他。夏白:“別急,在解了。”藺祥眼淚嘩啦流了下來,他的身體緊緊僵硬繃起,最大限度遠離身下的死屍,“有唿吸,真的有,詐屍了,詐屍了夏白,真的……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夏白唿吸粗重,聽著外麵的尖叫和轟隆聲腦袋嗡嗡作響,像是什麽即將開啟,心跳也隨之開始加速。“解開了。”下一秒,藺祥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哐當!”疾風吹開了破舊的窗戶,風雨和閃電並攜而來。陰風卷起滿屋子屍體上的白布,在一兩秒的間隙裏,死屍暴露在閃電下,灰紫色的臉,掙紮的眼皮,僵硬抻直的手,好像下一秒就要紛紛起來。“看到了嗎!他們動了,動了!怎麽辦……怎麽辦夏白。”剛和死屍有親密接觸的藺祥,被這麽多死屍嚇得眩暈無措,“我心跳好快。”夏白目不轉睛地看著滿屋子躺在床上的死屍,咽了口口水,捂住胸口,“我也是。”“那,那我、我們快點。”和上次一樣非常有默契,兩人互看一眼,藺祥大吼:“三、二、一!跑啊!”“啊啊啊!”一晚上備受恐怖摧殘和折磨的藺祥尖叫著跑向門口,眼淚嘩嘩地流,眼睛都紅了。“啊啊啊!”壓抑了整夜的夏白,此時終於被什麽解除了封印,家譜也不管用了,瘋狂地奔向滿屋的死屍,興奮得臉都紅了。跑到門口的藺祥:“……?”“溫秋!”“溫秋你在哪裏?別碰楚雪林!”“哐當!”花昊明和孟天佑推開四號停屍房的門,看到趴在地上尖叫的溫秋時,正好聽到這道沉悶又震耳的聲音,是什麽沉重的東西落地的聲音。這聲音……進過四號停屍房的花昊明,立即分辨出,隻可能是裝人體標本和福爾馬林液的黑箱蓋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