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冬:“難道方向錯了?不是這裏?”花昊明:“等我們上課的時候再看看,或者夜裏來這裏探一探。”學院規定,周一到周五晚上熄燈前,解剖實驗室一直開放,方便學生,尤其是即將見習的學生來這裏練習。宋明亮進去準備了半個多小時,剩下的時間不值當往返宿舍,他們就在門外等著。陸續有班裏的同學過來,快到上課時間了,藺祥越來越緊張了。一個從來沒想過要學醫的人,一上來就要在恐怖遊戲裏上解剖課,真的有點太過了,何況他本來就怕這些東西。他看到坐在他旁邊的夏白,麵上看著一如既往的神遊太空般的淡定,放在腿上的手指卻在不太明顯的顫抖。他是從來沒表現過慌亂,可說到底他隻是個十八年沒上過網,沒被汙染過的最單純的少年啊。藺祥看得心裏發軟,當時夏白不顧害怕,把他從墳地裏背出來。這次他也要壓下害怕,好好保護夏白。藺祥問:“夏白,你也在害怕嗎?”他拍了拍胸口,義氣地說:“別怕,如果老師讓你摸死屍,我頂在你前麵。”花昊明:“……”第7章 和平醫學院5夏白眨了眨眼,臉上終於露出了情緒。藺祥和花昊明都從他那張過於漂亮的臉上看出來了,這種情緒叫做“你怎麽能這樣”。是都看出來了,也看的很精準,但理解完全不一樣。本來害怕的藺祥,見夏白這時候還不願意讓自己涉險,心中湧出勇氣萬千。“夏白,他們都有家人護著,你也有。他們有爸爸、媽媽、姐姐,你有哥哥。你放心,我一定衝在你前麵。”花昊明:“……”夏白張嘴了,“不用。”藺祥堅決道:“一定。”花昊明仰頭望向天空,半晌,“噗!”夏白:“……”夏白立即站起來,現在差不多可以進實驗室了,他走得毫無留戀。“哎?夏白等等我!”藺祥大步追上他。花昊明也起身了,歎了口氣,“這個憨批,我才是怕這些東西的人啊。”這所醫學院小又老,放在房產市場就是現在人人嫌棄的老破小,但老破小也有自己獨有的美麗,樹木粗壯,綠茵如雲。幾十年樹齡的榕樹長得比四層實驗樓還要高,可能是常年被樹木遮掩不見陽光,實驗樓很潮濕,他們一進去就感覺到了某種陰涼的腐朽的濕氣黏在他們身上。這濕氣除了讓人嗆鼻的馬爾馬林,還有一股若隱若現的腥氣。夏白嗅了嗅,和在人工湖附近聞到的腥氣一樣。實驗樓光線很差,即便下午兩點也開著燈。不知道當時的設計師是怎麽想的,實驗樓的內裏和外觀一樣,大麵積選的紅色。紅色的牆麵在歲月的侵蝕下,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像是從牆裏滲出的已經幹涸的血。大門正對著樓梯,玩家們沒有任何停頓,直接走上了樓梯。一樓是停屍房,這裏存放的全是合作醫院送來的屍體和各種人體器官標本。打眼過去,幽長陰暗的走廊裏,有一個房間的門沒關嚴,那門縫黑洞洞的,好像有什麽在窺探著他們,那股讓皮膚黏癢,胃液翻湧的濕氣好像就來自那裏。夏白停了一下,剛向旁邊停屍房看了一眼就被花昊明拽上了樓梯。上了二樓後,藺祥大大鬆了口氣,“你們感覺到了嗎,一樓陰氣森森的,特別涼。”溫冬點頭,“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我們晚上真的要進去嗎?”藺祥:“我們還是選個中午吧。”其他玩家也一樣,唿吸重了很多,很難描述被那種陰冷腥氣侵染的感覺,幾近窒息。隻有夏白在遺憾。二樓有十個解剖實驗室,他們在203上課。實驗室比他們上課的教室小一點,最中央的試驗台上,正躺著一具死屍,顏色很深,看起來死了有些時間了。一般醫學院都有合作的醫院,有些生前簽署了遺體捐贈,願意將自己的身體用於科研的人,在醫院去世後,屍體就會被送到學校用於教學,被醫學生尊稱一聲大體老師。這些人很值得尊敬,很偉大,因而很多醫學生不怕大體老師。可是,這是在恐怖遊戲世界裏。除了新鮮的用於教學的屍體,大多數人體標本都會被抽幹血浸泡在福爾馬林中,隨著時間而加深顏色,試驗台上這個已經呈現出深褐色。但詭異的,沒有血的他看著很鮮活,甚至那張不知道在福爾馬林中浸泡了多久的臉上,好像還有表情。屍體完整,隻有嘴巴被縫了起來,密密麻麻地看著不隻被縫了一次。夏白全神貫注地看著屍體,眼睛微微睜大,呈現出最美麗的樣子。直到藺祥拉了他一下,他才看到解剖課的老師已經來了。一起圍著屍體,老師先講了一會兒理論知識,然後在同學們的無比緊張中,說:“不用緊張,我們先來一個簡單的,我說幾塊肌肉,找個同學來摸,看看能不能摸清了。”這哪裏簡單了?簡直是地獄難度。老師看過來時,一個個低下頭,恨不能在原地消失。隻有一個例外。夏白右手舉得高高的。看過一個個黑黢黢的頭頂後,看到夏白那雙直勾勾看著他,充滿好奇和期待,以及對知識渴求的雙眼,這位老師久違地感受到了身為教師的感動和喜悅。他立即說:“好,就這位同學。”其他人紛紛抬頭。藺祥這才發現,老師竟然叫了夏白,他剛要向前走就被花昊明死死地拉住了。孟天佑發現是夏白後,幸災樂禍地看向他。正好夏白從他身邊經過,那兩秒鍾,他看到夏白眼裏閃過流光。誰都知道,夏白長了一雙特別好看的眼睛,連他都不得不承認的好看,隻是這雙眼睛平日裏都空蕩蕩靜呆呆的,好像沒有靈魂。此時他眼裏的光把眼睛徹底點亮,甚至給人一種這間陰森破舊的實驗室都被點亮了的感覺。夏白已經站在屍體身邊了,孟天佑才迴過神,他剛才竟然看得恍惚了。此時夏白正用這樣的眼睛看著老師劉教授,又把劉教授感動到了,感動到讓他有些羞愧,為這麽長時間的敷衍教學。誰說他們不可改變地抗拒解剖課的?這樣的學生一定是來治愈老師的小天使。劉教授:“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夏白:“老師,我叫夏白。”劉教授:“好,夏白同學,我們現在開始?”夏白:“嗯!”劉教授:“胸鎖乳突肌、腹橫肌、縫匠肌……”夏白有一雙冷白的手,和他給人的感覺不一樣,手的骨骼感很強。隨著劉教授的話,那雙手在死屍身上慢慢遊走,冷白的血管發紫的手,和深褐色幹枯的屍體形成強烈反差,刺激著人的雙眼。那雙手總能精準地找出每一塊肌肉,讓人不由想象,如果手裏拿著手術刀,一定能精準利落地割開人體,肌骨分離,但實際上,那雙手在屍體上遊走時,如愛人的輕撫,溫柔又有力。藺祥看傻眼了。花昊明心想,這下他該意識到點什麽了吧。結果立即聽到了藺祥的喃喃聲:“他竟然都記住了,夏白好厲害!”花昊明:“……”劉教授越看越滿意,終於停下考學後,對夏白說:“夏白同學真棒。”夏白開心的臉上熠熠生輝,“謝謝老師,我還可以繼續。”“不用了,我能看出你全都掌握了。”劉教授轉而問:“感覺怎麽樣?”這兩屆學生因為那個校園傳說,一個個都非常抵觸解剖實驗課,課堂上就算碰到了人體標本,大腦可能都沒在工作。真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夏白,醉心醫學,無懼傳說。劉教授就想讓他說說感覺,以打消大家心底裏的恐懼。夏白很配合地說了起來,剛才還笑盈盈的眼裏,浮出了點悲傷和低落,“他很孤單。”“……?”連教授都懵了,“什麽?誰孤單?”“大體老師很孤單。他去世的時候,死神來過,但死神隻是短暫地來了一下,帶走了他的魂。後來,也有別人和其他東西來過,他的魄也沒了,隻剩他一個屍體,終日沉在暗無天日的福爾馬林中。”“……”夏白麵露憂傷,“他很孤單,他需要一個家。”“…………”花昊明覺得後半句話有點耳熟,他有點聽不得。藺祥驚呆了,喃喃道:“夏白真的好善良,連屍體都能共情。”花昊明:“……”你tm也不是個正常人吧!劉教授正不知道該怎麽接夏白的話,聽到了藺祥的感慨忙說:“對,夏白同學很善良,醫者仁心,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好醫生。”花昊明:“……”什麽好醫生,哪個醫院敢要他就是不要太平間了。因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這節漫長的解剖課並沒有想象中的恐怖。下課後,大家看夏白的眼神都很奇怪,帶著懷疑和審視。溫冬有點牙疼,感受到了來自舍友的恐怖壓力,“夏白,你好積極啊,在遊戲裏也在認真學習嗎?”夏白點頭。溫秋盯著他看了幾秒,說:“既然你這麽想學習,以後解剖課可以積極點。”好幾個人:“對對對!”夏白積極點頭。孟天佑看不下去了,他說:“我們要不要討論一下解剖課能得到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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