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中，有一輪圓月掛在天邊。這月亮和普通月亮不一樣，是一種飽和度極高的刺眼的黃色，讓人無法直視。……荒野是沒有月亮的，這裏究竟是哪裏？他渾身寒毛豎起，雙眼緊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在床上。一陣尖銳的刺痛傳入腦內。臥室外，突然傳出腳步聲。封芷北一驚，清醒了一些，顧不上疼痛迅速尋找著能藏身的地方。床底不行，窗簾後更不行……他最終拉開衣櫃，躲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敲響了門。“咚，咚。”昏暗的衣櫃中，封芷北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裏，他的額頭滴下一滴冷汗，透過櫃門的縫隙處觀察著門口的動靜。門外，隱隱傳來熟悉的聲音。“……還沒醒嗎？吃飯了。”封芷北一頓。這是燕楚雪的聲音。門的把手被人擰動，隨後，門緩緩打開。燕楚雪從門後探出頭來。此時的燕楚雪相貌有些不同，他的每隻眼睛下都有一顆淚痣，長相和封芷北更像一點。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耳朵上隻有兩顆耳釘，碎發垂在耳後，看起來格外乖巧。看到一片狼藉的床鋪，燕楚雪推了推眼鏡，語氣中帶著些無奈，“……又在玩這種遊戲嗎？快出來吧，飯都要涼透了。”封芷北沒有迴答，小心翼翼往衣櫃深處縮了縮。衣櫃之中，有陣陣玫瑰香氣傳來。這個地方太奇怪了，奇怪的環境、奇怪的人……還是謹慎為妙。燕楚雪歎了口氣，打了個響指。封芷北突然感覺到一陣風拂過，眨眼間他便出現在床上，和戴著眼鏡的燕楚雪眼對眼。“……？”燕楚雪的目光轉向他手臂上鬆動的繃帶，臉上浮現出不讚同的表情。“剛上好藥，怎麽又弄開了？”封芷北沉默，這次他沒地方逃，脫離了遊戲內的屬性和道具，他隻是一個普通甚至有些虛弱的廢人。他靈光一閃，皺著眉，雙手捂住太陽穴處，發出虛弱的聲音：“我頭疼……”燕楚雪的臉上瞬間換了個表情，看起來有些慌張。他靠近床邊，小心翼翼觸碰著封芷北的手，問：“怎麽又開始疼了？我去給你拿藥。”封芷北看著他眼中的關心，不似作假，於是將頭埋進手臂中，表現出痛苦的樣子。現在的自己看起來病怏怏的，偶爾頭痛應該也正常。耳邊傳來混亂的腳步聲，聲音逐漸遠離臥室。封芷北抬起頭，燕楚雪已經從這裏離開了。現在機會正好，他準備順著門口溜出去，畢竟這個空間不在遊戲內，會發生什麽都說不定。沒等他下床，突然，一陣更猛烈的痛襲來。“呃……”封芷北彎下腰，整張臉都扭成一團。他抓著自己的頭發，腦內像爆炸一般，所有血管都突突跳著，劇烈的耳鳴掩蓋了所有聲音。隱隱約約之中，有液體打翻和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喂！小芷！”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周末加更！！（震聲）（瘋狂鞠躬）第59章 矮人小屋（六）封芷北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的自己仿佛一位旁觀者, 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是怎麽度過戲劇一般的一生。故事的最初，是在淡藍色的溫暖液體中開始的。液體是甜的，他偶爾張開嘴偷喝幾口, 看著路過穿白大褂的人嘟囔著什麽, 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拿著某種細長的管子，接通容器給他補充液體。所有人在他的眼裏都有無數條可能線, 最終匯集到相同的目的地。他們將這個能力稱作“解說”。一個人的一生會有很多條路走, 但他隻會解說最有可能的那一條線。他在巨大的淡藍色液體生活了很久很久, 日子很無聊, 隻能盯著器皿之下路過的生物。這個未來會被伴侶刺死, 那個未來會被火燒死。……最終他得出結論：所有的生物最後都會死，所以死應該是一件常見的事情。幼小的封芷北連話都不會說，但死亡已經在他心裏占據了一部分地位, 他對這件事情非常好奇。這似乎是每個生命旅程的最終站。他看著所有人一步步通過各種方式走向死亡, 最終變成宇宙中的一片塵埃。為什麽所有能動的生物都會死？直到, 他被人從溫暖的淡藍色液體中抱出，渾身濕漉漉的，眯著眼睛像一隻落水的幼貓。“各項指標無問題，可以投入使用了……呃你別蹭我，有水。”那人的懷抱十分冰冷, 但卻天然地對他有著特殊的吸引力，讓他忍不住想要親近。他用手抓住那人的衣服, 努力往前蹭了蹭。封芷北努力睜開眼睛，看了看抱住自己的人。他突然愣住了。這個人的周圍纏繞著淡藍色絲線, 將他們兩人緊緊圈在一起。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經曆死亡, 身體支離破碎後又重新聚合, 然後再次被用某種方法殺死。死亡不是這個人的終點。封芷北的身體開始產生一種難受的感覺，弄得他哼哼唧唧，抱著他的人拍了拍他的後背，小聲安撫。後來他才知道這種感覺叫“疼痛”。劇烈的疼痛之中，他內心的困惑與對麵前人的好奇也越來越重。他看不清這個人的未來。-封芷北再次醒來時，床邊正坐著戴眼鏡的燕楚雪。他麵無表情起身，盯著燕楚雪看了幾秒。熟悉的疼痛感襲來，於此同時，眼中出現了一條條絲線。燕楚雪麵色一沉，將他的眼睛捂住，“別看，先好好休息。”他的手和以往一樣冰冷，弄得封芷北眼皮一顫。封芷北定了定神，吐出一口氣。這間房子是花園街b-0099號，後來被他親手燒毀，但現在，他和燕楚雪共同居住在這裏。不久之後，他們就會搬到花園街b-1100號。封芷北將燕楚雪的手輕輕拍開，將頭轉向窗戶的方向。現在應該是清晨，模糊的淡色月影掛在天邊。天空是有月亮的，因為……這裏不是遊戲。燕楚雪將擺在床頭櫃上的粥端起來，用勺子喂給他，“吃點東西，不然身體撐不住。”封芷北抿緊嘴，目光又移向他。尖銳的疼痛又從身上各處產生，尤其是手臂和脖頸處。燕楚雪的身體在他眼裏逐漸扭曲，像一幅融化的油畫，一條條淡藍色的絲線纏繞在周圍，連接到某處。封芷北順著絲線看，忽然一頓。淡藍絲線的末尾，連接著他的右手無名指。燕楚雪雙頰微紅，看起來竟然有些羞惱，再次捂住他的眼睛，“別看了！”整個臥室一片沉默。“你最近在幹什麽？”封芷北率先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