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兩個青年在高俊的帳篷外麵麵相覷有些遲疑,男子手中端著一方木盤,早餐還冒著熱氣:新烙的麵餅,煎好的雞蛋,半塊豆腐,還有一小碟鹹菜。

    “總之,大王這兩天心情真的不好,程學士交代說,誰也不能隨便進去,我要見一個攔一個。”斡脫還在搖頭晃腦,李驍奇卻不耐煩的擺擺手:“真要出了什麽大事,我看你怎麽攔。”說著,把手中的餐盤遞給了殷敏,上手就要跟斡脫爭論,殷敏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得個空子就鑽進了帳篷。

    高俊一夜沒睡,現在還在床上和衣而坐正在翻看行軍記錄。夏伯陽的意外之死讓他很受觸動,光軍的條例還是不夠嚴格,這是他認定的原因。

    盤子微微抖動,發出的聲音讓高俊皺起眉頭,這個斡脫真是毛手毛腳的,怎麽送個早餐還能手抖成這樣?

    一抬起頭想斥責兩句,看到進來的是個年輕女孩,高俊自己先吃了一驚:“敏丫頭,你已經迴來了?”

    “高大哥。”當高俊抬起臉時,殷敏的眼淚就控製不住了,這幾年來日思夜想的高大哥再次出現在眼前,並且顯得更憔悴了,那個二十多歲,風華正茂的高俊現如今已經年過而立,雙眼之間都是百戰滄桑,這讓她頓時鼻子一酸。

    “好了好了,又哭起來,跟當年真是一樣,這麽多年都沒長進。”高俊趕緊伸手去接殷敏手中的盤子,因你的左手依舊不靈便,難怪他剛才一直在抖。

    此時李驍奇也終於推推搡搡的闖了進來,兩個人一起向高俊見禮。一夜疲乏的高俊打量著眼前的一對妙人,突然感歎到自己年紀確實大了,甚至有了一點暮氣,一個老戰友的犧牲就讓自己沉痛的不可自拔。

    這讓他的思緒突然飄迴到十年前:一天發起四次衝鋒,周虎就在自己眼前咽的氣,但是最終還是趕走了時全,把他的腦袋掛到了三家林的樹叢上。

    高俊這時才驀然發現,也許自己已經到了要多為以後安排的時候了,再把眼光投迴到眼前這兩個年輕人身上,高俊的表情放緩了許多:“好,真好。”

    兩個年輕人不知道高俊在為什麽叫好,但是看到光軍的統帥恢複了振作,也很高興的向高俊道別,殷敏才剛剛從開封迴來,目前文政曹那邊還有好多事要問,高俊這邊急切的想要了解開封那邊的基本情報。而李驍奇自不待言,他手下還有幾百個兵要管。

    走出大帳的李驍奇,迎麵就遇上了兩個老部下:蔡寧和莊佐,當年一起在泥坑裏打滾的童子兵現如今都成了光軍的軍官,蔡寧佩戴的是騎兵的徽標,是一名騎兵軍使,而莊佐則是步兵營參軍。

    三人見麵也分外高興,隨著山東與陝西兩軍會合,好多暌違多年的老戰友重新相聚,經常能發現意外之喜。

    但是短暫寒暄過後又不得不分道揚鑣,兩名年輕軍官是來開會的,高俊也要籌劃針對也古的戰爭。

    “真好啊,聽說,敏妹迴來了,我看老軍使估計打完這場仗就要結婚……”莊佐還沒說完,就被蔡寧狠狠拍了一下後腦勺:“你胡說八道什麽呢?上次就是因為你出征前跟小花說那些胡話,被害的在全軍麵前跑十裏路,這還沒受夠呢?”

    莊佐撇撇嘴,承認自己又失言了,但他還是不屑的說:“這又怎麽樣?我上次說了就說了,也不是全須全尾的迴來了嗎?就不該信這種東西。”他輕輕撚起胸前掛著的半枚亮晶晶的戒指:“反正我有這個,一切苦難都不怕。”

    “不過說起來,你上次都已經跟小花談好了,迴去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把婚事辦了?眼下軍官結婚真是容易,跟咱們一起入伍的三隊那個小國,前不久把老家說好一年多的媳婦給吹了,挑了趙州的一家大戶,那姑娘長得跟畫裏的人似的,也就是現在,咱們軍官勢頭還好,等打完了仗,就該小花挑剔你了。”

    “咱們不能幹那種事!”莊佐很不以為然:“等打完仗再迴去談婚事吧,要不然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對不住人家。”

    蔡寧突然壓低了聲音:“是不是還不太喜歡小花?你也想找個畫裏的人?”

    莊佐突然嚴肅了起來:“死了我也戀著她!”

    這讓蔡寧有些尷尬的咳嗽兩聲,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但轉念他也想起陶彩兒來,捏著懷中的小小布囊,他堅信光軍總有一天要渡過長江,他也終將與陶彩兒在江南相會。

    幾年後,當他與陶彩兒在江南相見時,迴想起現在的日子,迴想起身邊那麽多朝氣蓬勃的戰友,蔡寧也許會感歎,很多人都沒能活到迴家完婚的一天。

    恢複了振作的高俊也開始克製自己的情緒。作為光軍的統帥和精神支柱,表現出太多的情感所向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這次夏伯陽的意外身亡,如果高俊太長久的陷入悲痛情緒,一定會讓士兵們疑惑,畢竟倒在盂山上的同級別的軍官更多。

    高俊必須持正守一,善待每一名軍官,並盡可能的保持不偏不倚的態度,也許就是在剛才見到李驍奇他們的時候,高俊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已經三十歲了,擔負著成千上萬人的命運,一言一行都必須無比謹慎,不能因為自己心中所想就任意偏好。

    盡管胸中鬱悶的心結還沒有完全打開,但是高俊已經開始帶領軍官們籌劃新的戰役。

    燕雲之戰不好打,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判斷。想當年,北宋已經一統中原,集結全國之精銳兵馬,三番五次損兵折將,也未能拿下燕雲十六州,故事仍在,殷鑒不遠,高俊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對自己的驢車駕駛技術並不自信。

    光軍雖然有精兵銳卒,但是整體實力當然比不過北宋王朝,而蒙古之勢遠遠強於遼朝,想要拿下燕雲,模仿北宋的那套戰術是不行的。簡而言之,不能分道進軍,多重壓迫,搞什麽分進合擊之類的把戲,那樣隻會被敵人一路一路的擊破。

    也古的才華也許比不上木華黎,但是他有一點好,那就是在蒙古人已經連續輸掉兩場決戰之後,對高俊的認識特別清醒,不會再輕易的出戰野外,給高俊機會了。

    毫無疑問,蒙古人的手段一定是積極防守,以足夠數量的機動兵團來打擊高俊的進犯。

    而高俊的計劃也並不複雜:指東打西,高俊率領主力在東麵吸引敵軍的防禦主力,然後潘正率軍強攻大同府,這麽一點點的削弱燕雲地區的防守,直到將對手徹底困死在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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