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低矮的小山丘上,積雪已經被吹得很薄,不時間露出白色的衰草。

    士兵們排成很長的隊列,他們的武器上血跡斑斑,還沒有來得及擦拭,臉上的硝煙也尚未褪去,但是都站的筆直,排的很嚴整。

    在他們麵前擺著幾具屍體,都已經覆蓋上了白布。騎兵們的神情都很嚴肅,個別人緊緊咬著牙,死死攥著手中的刀,為戰友做最後的送行。

    預先選好的軍兵們抬起了這幾個人的遺體,李銘抽出馬刀來,帶著全體騎兵們發誓:“神明在天,我等起誓,一定要讓敵人血債血償!”

    葬禮結束後,李銘還要去處理騎兵的營地事務,但是陳光諒卻走了上來,在前兩天的戰爭中他臉上受了傷,現在還沒有包紮,傷口開綻的有些恐怖,他死死拽住李銘的韁繩,站在馬前對李銘說:“會駕,我是騎兵們的代表,要跟您說句話。”

    “好,你說吧。”李銘有些預感到他們要說什麽了。

    “過去一段時間我們連連後退,再撤退的話,就連讓我們的婆娘孩子掂著腳站著的一點土地都不存在了。可是我們聽說,我們下一步還要接著撤退?”

    “是的,還要撤退。這是命令,是戰略。”

    “我知道,現在敵強我弱嘛。但是我們有個建議,會駕,請您聽我們說,我們大夥覺得用不著後撤,就在這裏和他們打,就趁著他們來包抄的時候,跟他們打。”

    李銘的神情陡然變化了,但是陳光諒的臉卻顯得更加猙獰,由於說話太用力,又扯開了臉上的傷口,他卻一點沒有顧流下來的鮮血,那麽死死地抓著韁繩:”就在這裏,他們幹我們,我們就幹他們。”

    隨後是長久的沉默,陳光諒緊緊的抓著韁繩:“軍使,我們沒有抱怨,也知道高郎君的難處,但是我們覺得可以在這裏打。現在我們就迴去把馬洗幹淨,然後把馬刀擦亮,等著您的命令,就在這裏,他們幹我們,我們就幹他們。”

    “李軍使,高郎君的命令是,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就要出發,掩護馮統製的步軍營過河。敵人現在已經兵分三路,以一個大橫麵的方式向這裏推進,他們要把我們一口吃掉。”在李銘身後,他的軍典小聲提醒他。

    李銘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吐出來:“讓大家夥都去睡覺。”

    “你說什麽?”

    “現在都去睡覺,具體的事情我去解釋。”

    騎兵們很快收拾完了行裝,各自躺在帳篷裏悶頭大睡起來,隻留下幾名哨兵擔任警戒。而李銘則坐在自己的營帳裏,要口述記錄一些東西,但是張了半天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一個騎著馬的參軍進入了營地,值班人員趕緊迎了上來:“見過參軍,你要找誰?”

    石莞皺著眉頭打量著安靜的營地:“你們都在幹什麽?”

    “大家都在休息,我們軍使現在正在營帳裏麵辦公,有什麽事就容我去稟報吧。”

    石莞吃了一驚,從馬上跳了下來:“你馬上帶我去見李軍使。”

    李銘還正在口述他的信函時,帳篷的門簾就被挑了起來,石莞簡直是驚慌失措的闖了進來:“李軍使,我記得就是在半個時辰之前,是由我親自向您傳達了一項命令,要求您的人馬向西移動,去接應步兵營過河。”

    “是的,我記得很清楚。”

    “而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他們已經抵達河邊,可是您的人卻都在睡大覺。”

    李銘兩隻胳膊抱在胸前,趴在幾案上,眼睛直直的看著石莞:“沒錯,這也是我親自下達的命令,他們要為馬上到來的戰鬥好好休息。”

    “沒有什麽馬上就要到來的戰鬥,,您應該知道,現在馮達的步兵營沒有麵對太多的危險,您的騎兵是要預防不測,而不一定要參與戰鬥。”

    “不是掩護步兵營的戰鬥,我們決定不走了,就在這裏和敵人幹到底。”

    石莞嚇壞了,他結結巴巴的又問了一遍,而李銘重複的內容沒有絲毫變化。弄明白李銘的意思之後,石莞嚇得語無倫次,說這樣抗命是要遭到嚴懲的。

    “我不是正在寫給高郎君的申請嗎,我們已經有了新的方案,馬上就要呈報給高郎軍,您可以先迴去,把這件事告訴郎君。”

    “我的老天爺呀,是我瘋了還是李軍使瘋了?”石莞走出營帳的時候嘟嘟囔囔的,然而整個營地還是十分安靜,大部分士兵都在唿唿大睡,這段時間他們可累壞了。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潘正騎著馬趕到了這片營地,這次李銘已經寫好了幾行字,但還是苦惱於講不清自己的道理。

    “高郎君去柳充國殘餘兵力的營地了,他剛剛委任張惠接手這支隊伍。所以說現在你還有一次機會跟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要把騎兵留在這裏?”

    李銘下令讓所有的侍從和書手都出去,把要寫的信揉成一團扔在地上:“潘統製,我認為現在我軍已經到了反擊的時機了。”

    潘正坐直了身:“李軍使,首先我要承認,在我還是割草打雜的普通貼軍時,你就已經是老於行伍的騎兵了。對於軍隊的一般性事務,你早就銘刻在心,要比我清楚得多。但是現在我們麵對的是鐵木真的八千騎兵以及上萬的仆從軍,您說現在是反擊的時候,那麽就要找到點根據出來,不然的話,我不能用腦袋為你擔保。”

    “根據當然是有的,那就是我們的騎兵想要戰鬥,隻要他們的士氣不垮,騎兵就有能力在任何戰場形態下發動進攻,而在撤退和掩護的過程中會損害這種寶貴的士氣。”李銘也嚴肅的坐起身子:“我的騎兵們渴望戰鬥,可是將領們還在把他們往後拉,為什麽讓騎兵在不斷的掩護中防守某一塊地方,做無謂的犧牲,來掩護其餘部隊後撤,完全忽視了騎兵的特殊進攻方式。”

    “然後呢,你到底有什麽把握去戰勝鐵木真?”

    “我們不追求那種虛無縹緲的把握,應該在目前對我們還有利的形勢下發動進攻作戰,而不是由於驚慌失措和意氣消沉繼續無意義的損耗部隊,必須馬上轉入反攻。”

    在帳篷外麵的人都心驚膽戰,李銘和潘正咆哮著向對方投擲霹靂和閃電,但是最後聲音又變得微弱起來。

    “在必死之局中,也許隻有出乎常理才有唯一的得勝機會,就當我被你說服了。”潘正輕輕地說:“準備馬匹,咱們一塊去見高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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