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延嗣聽明白了:“你是想說這些莊客過得窮苦不堪,必然願意南下——你先放開。”

    李素兒這才發覺自己還抓著郭延嗣的手,臉一下子也紅了,趕緊把手鬆開。“呃,那個……對!,啊,你說得對,莊客們日子過得太慘了,夏無席冬無炕,連房子都是泥巴糊的,自己一分地都沒有,種的田也收不到幾粒糧食,常常餓肚子——郭軍使,你帶著一百軍兵,過去把姓朱的父子一刀殺了,莊戶們肯定跟你走。”

    郭延嗣思忖片刻,答應了。

    事不宜遲,郭延嗣立刻把軍務暫時交給陳秉彝和自己的軍佐,換上一身便裝,和李素兒一起前往高橋鄉。

    由於沒有馬,兩個人隻能步行,郭延嗣看著時間,覺得速度有些慢了,就在這時,李素兒“哎呦”叫了一聲,腳崴了,她坐在地上,非常痛苦地揉著。

    “這可怎麽辦,咱們的時間不夠啊。”郭延嗣手足無措。

    李素兒看著郭延嗣,突然笑了起來:“郭軍使怎麽這麽老實啊,你還是個軍使呢。”

    “我不是個好軍使啊。”郭延嗣長長歎了一口氣。

    李素兒伸出一隻手:“那你背我走。”

    李素兒很輕,身體很溫暖,郭延嗣甚至能感覺到背上兩團軟軟的肉,一開始有點不習慣,但是隨後也坦然了,疾步向高橋鄉而去。

    路邊是大片衰白的蘆葦蕩,李素兒看著蘆葦蕩,歎了口氣:“可惜來的不是時候,如果是夏天來就好了,那個時候蘆花很茂密。我小時候特別喜歡蘆花,雖然細瘦,但是怎麽壓彎它踩到它,都能重新站起來,那個時候我在這裏一玩就是一天,我哥哥找我……郭軍使,你怎麽不說話?”

    郭延嗣哼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麽好,李素兒咯咯笑了,繼續講蘆葦蕩的事情。

    高橋鄉是典型的河北大村莊,有一家大戶、大量莊客和若幹平民組成,但是高橋鄉的平民看上去很少,似乎完全是朱富的私家莊園。

    莊客們的泥巴屋子並不起眼,都建在了老爺們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離朱富的宅院很遠。秋冬沒有什麽活,不少人留在自己家裏,郭延嗣和李素兒輕而易舉的進去了。

    剛剛一進小村子,兩個人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李素兒這些年雖然過得辛苦,總比在高橋鄉的時候好,她長高了,皮膚也變得白皙了一些;郭延嗣本來就是個高大強壯的弓箭手,和村裏麵瘦弱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正當兩個人茫然無措的時候,一個青年站出來,激動的看著李素兒:“你……你可是……”

    “阿弟!”李素兒驚叫一聲,認出來這就是自己的幼弟李光。

    那個年輕人也吃了一驚,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猛地和李素兒抱在一起,兩人抱頭痛哭。

    “姐,你可終於迴來了,我想你啊姐。”李光痛哭的像個孩子,李素兒也已經哭成了淚人,但是李光突然推開素兒:“姐,你迴來的不是時候,趕緊走!”

    “不走,咱們迴家說話。”李素兒抹了一下眼淚,攥住弟弟的手,他長高長大了,看上去是個男子漢了。

    “姐,現在不行。”李光環視周圍的人一圈:“我們要殺朱富!”

    “你們,你們要殺朱富?”李素兒吃了一驚。

    “對。”李光急切的囑咐:“你趕緊走,我們殺完朱富,就去山東那邊避難!”

    李素兒和郭延嗣對視了一眼,郭延嗣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

    “這位是……”李光看著郭延嗣。

    “這是我的一位朋友,迴家,我也有事跟你說。”李素兒連忙說。

    李光狐疑的看著郭延嗣,點頭同意了,他跟圍觀的年輕人交代幾句,三個人進了一間破屋子,完全是用泥巴糊的,裏麵又陰又冷,郭延嗣還得低著頭。

    “阿弟,大哥呢?”李素兒環顧四周。

    李光臉色暗淡了下去。“當初你逃走之後,朱富那個王八蛋把大哥抓去拷問,足足關了半個月,出來後沒幾天就走了……”

    李素兒瞪圓了眼睛,嘴唇發白,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看著李光。

    “姐,你別著急……”李光還沒說完,李素兒就無聲無息的昏倒了。

    “姐!李素兒!”李光和郭延嗣連忙把李素兒扶在床上,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大自然。

    “呃,你們村挺苦的。”郭延嗣把話題往正題上靠。

    但是李光警惕的看著郭延嗣:“你是我姐姐的什麽人?”

    “一言難盡。”郭延嗣直接問道:“你們想離開村子去山東?”

    “你什麽意思?”

    “跟你實話實說吧,我是個帶兵的,我們指揮說今年黑韃要南下殺人,叫我們把河北的百姓搬到山東去,我手上就有一百軍兵。”

    李光的眼珠都顫抖起來,死死地盯住郭延嗣:“你此話當真。”

    “當真。”

    李光探頭看了外麵一眼,趕緊關好門窗——其實根本關不好——和郭延嗣詳談起來。

    當天晚上的時候,郭延嗣才一個人急匆匆返迴軍營,急令五十名軍兵守營,另選五十名軍兵出營夜戰。

    軍兵們怨聲載道,郭延嗣治軍本來就比較鬆懈,手下不少人都喜歡偷偷耍滑。但是陳秉彝畢竟經驗老道,連推帶哄的選出五十名軍兵,在月光下離開了軍營。

    在行軍路上,陳秉彝好奇的問郭延嗣:“郭軍使這是要幹什麽?我還蒙在鼓裏呢。”

    “殺大戶,搶糧食,救百姓。”郭延嗣迴答。

    “殺大戶?”陳秉彝的聲調提高了一個八度,隨後趕緊壓低聲音勸郭延嗣:“軍使,莊戶們大都油滑,軍使小心吃他們欺騙了,不要妄殺人。”

    郭延嗣本來想反駁一句,但突然想起來陳秉彝就是大戶人家出身,隻好低聲迴答:“大戶莊客都有好人壞人,我還是能分清的。”

    陳秉彝也不好堅持,五十名軍兵銜枚疾走,大約在深夜子時走到了村外預定的會合地點。

    但是,李光等人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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