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院中度過了索然無味的幾日,我便送信告知瑞王我的決定,那個早已被主上安排好了的決定。

    “如願替我請人照顧那些無依無靠的孩子,我便答應成為你的妾。”

    這短短的二十六個字便決定了我的命運。花滿樓的老板娘——花姨曾告訴我,男人不喜歡百般順從的女子,所以我提出了條件;知道現在的瑞王一切以孩子為重,所以我又再一次表明自己是個愛孩子的女人。

    果然,信被送出沒多久,一個王府的侍衛就帶來了瑞王的口信,他答應了,而且婚期就定於一個月之後。

    還有半月便要成親,而瑞王卻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麵前過。我則每天在別院和花滿樓之間來迴著,準備著成親用的物件。看著房中大紅色的一切,想問為何他沒有再來找我,是因為公事太忙嗎?心中那溢出的竟是些失望。

    失望?我心裏一凜,渾身冷汗直冒,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情緒?我反問著自己,但那份失望卻越發沉重了。

    褪下被冷汗濕透的衣衫,將整個身子浸入花姨為我準備的藥浴之中,黑稠的藥汁散發出濃濃的藥味,如墨般的顏色也更加彰顯出我露在藥浴之外的皮膚如雪般慘白。整個身子在藥浴的作用下,一會兒熱,一會兒冷,一會兒疼,一會兒癢。泡這藥浴已經不下十次的我,早已經習慣了。

    花姨說,這個藥浴可以將我多年來練武所形成的繭、疤痕,甚至是一出生便帶有的胎記都可除去。現在如此辛苦地泡這藥浴,主要是為了當瑞王看到我的身子的時候,不至於懷疑我的身份。

    “真是不巧,正趕上柳大美人在此沐浴。”房間裏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帶著些許戲謔的語調和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這房間裏顯得有些突兀。

    隨手執起放於矮桌之上的暗器向聲音的發出地射出,銀針以極快的速度穿過屏風,沒入門扉之上的香樟木中,隻留下如發絲一般細小的洞。

    原本我就沒有奢望過暗器能傷到來人分毫,以他能默無聲息地潛入我的房間,而且不被我所察覺,我便知道他的武功高強。我隻是想趁著他躲閃暗器的瞬間,穿上掛於衣架上的外衫。

    他迴身,我已離開浴盆,穿著衣服站於他的麵前。

    他微微一怔,後又覺得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便帶著笑意道:“柳大美人的才智和武藝果然勝人一籌。”

    “過獎了,不知存大侍衛來這所謂何事?”

    現在站在我麵前的男子便是主上的貼身侍衛,名喚作——“存”。他曾經也是暗衛中的一員,卻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被主上選作侍衛。從此由暗轉明,替主上處理一些絕密的任務。雖然以前隻對他匆匆一瞥,但是他的樣子我已經爛熟於心,這也算是暗衛的一項特殊技藝吧。

    今日,他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有些詫異。暗衛與暗衛之間是不允許有交集的,即使他嚴格說起來已不屬於暗衛的行列,但是他為何會知道我暗衛的身份呢?知道我們暗衛身份的人,除了管教我們的都管,就隻有主上一人了。

    主上?難道是主上派他來找我的?

    存抱拳,道歉:“剛剛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無妨,柳兒本就非良家婦人,這副皮囊也隻是一件工具而已。存侍衛就不必假惺惺地道歉了,還是早些將主上的吩咐交待於我吧。”

    “柳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不愧為最出色的暗衛,但存剛確是真心實意向柳姑娘致歉的,無假惺惺之姿。”

    我向存投去一個嫵媚無比的淺笑,依舊不將他眼中的歉意植入心底,道:“最出色的暗衛,柳兒可沒有這般厲害,隻想一心一意完成主上交待的任務。”

    聞言,存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這次是想讓柳姑娘幫個忙。柳姑娘跟我們一樣,都算是打擊瑞王的一枚棋子,隻不過你在暗,我們在明。”

    見我沒有說話,他繼續說:“你調查過瑞王,應該知道瑞王在朝中有一大批的擁護者,其中以周將軍最為忠心,可被稱為是瑞王的左膀右臂。而我們的任務就是為了斷了瑞王的左膀右臂。主上已經下旨將周將軍調往邊境小鎮,我們也已經做好在半路將他除掉的準備。可不知是我們隊伍中有奸細,還是在籌劃時某個環節出錯了,這個消息竟輾轉被瑞王知曉。”

    “那你們不是應該及早行動,或者派人攔截瑞王,找我做什麽?”一個轉身坐到了房子的椅子上,不解地看向存。

    存的眼中閃著精光,“柳姑娘,如果我們有辦法這麽做,就無需來找你了。周將軍現下還在京城的府邸之中,貿貿然將他殺害,必將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而瑞王,我們也沒有想出萬全的方法來阻攔他,怕招徠他對主上的懷疑。”

    用手捋著垂於身側的一縷青絲,心裏自是清楚明白,原本我們暗衛辦的事,每件都足以撼動風國的根基,所以都保持有一定的隱秘性。除了都管和主上,沒有人知道我們具體的任務是什麽。現在存來找我,必是已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讓我完成這件事。

    “那你們想讓我怎麽做?”

    “隻需柳姑娘能拖住瑞王,兩個時辰我們足以成事。”

    “好。”我站起身來,“存侍衛需要到別院之中替我辦件事情,剩下的,由我一人來完成。”

    “什麽事?”存露出滿意的笑容,他知道我一定有辦法做成這件事情的。

    “讓別院之中的一個孩子感染風寒,這應該不難吧。”

    存抬眼看向我的臉,留下一句“你真無情”,便轉身就離開了。他知道不能再耽擱任何時間了。

    慢悠悠地走到衣櫃邊,選了一件略顯端莊的衣服便坐著軟轎趕往王府。

    帶著一絲焦慮,我找到瑞王,向他哭訴自己看到孩子生病而無能無力的自責和愧疚。我清楚自己的演技怎麽樣,也有自信讓瑞王信以為真。

    他沒有懷疑便跟著我來到別院,而且請來了專為王府看病的大夫,替孩子診治。看診、開藥、買藥、煎藥,確實花了很久的時間。而瑞王也真的留了下來,陪在我的身邊,默默地看著生病難受的孩子,不發一言。

    直到孩子的體熱退去,瑞王才迴王府。臨行前,他還提醒我還有半月便要成親。

    十日之後,我借故再次來到王府。這是我第二次來到瑞王府,是為了收集情報。帶著花姨為我精心挑選來的丫環,我在王府中閑逛著。心中則記下了府中所有建築的方位,以及巡邏侍衛換班時間。

    丫環冬兒是自我接受任務後,就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女子,都管說是親自替我挑選的丫環,以便我出事或者被擒之時,有人會向他們稟報。但我卻覺得她更像是都管安排來監視我的。

    待將所有記憶梳理清楚,我便去找瑞王妃了,此時的我裝成一副標準的狐媚樣,因為在她心中,我定然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跟隨著府中國的下人,來到一處湖心亭。午間,雲淡風輕,讓人頓感舒適。一個女子隨性地坐在亭中,手持書劄。陽光斑駁,投射在她的身上,一時看不清她的樣貌,但那由身散發出來的超脫的氣質卻是我從沒見過的。她正是瑞王妃。

    一番攀談之後,我便發現她並不若傳聞中那般易怒,而是個極為聰穎的女子。自己的牙尖嘴利,到了她那,就如落入泥潭的泥鰍一般,得不到一點好處。心想今日所來將無功而返時,我忽瞥見張子汐正朝亭子走來。

    在後宮任職之時,對於那些嫁禍他人、勾心鬥角的爭寵伎倆早已爛熟於心。我朝丫環冬兒使了個眼色,就順勢撲向湖中,讓人看來,便像是瑞王妃將我推入湖中一樣。

    聽到張子汐跑至湖邊,冷冽的聲音朝瑞王妃斥責時,我知道,這次的目的達到了,而且還能讓我提入住王府。一舉多得。

    我在微涼的湖水之中,掙紮著,撲騰著。突然感覺有人一把將我從水裏抱起,抬眼看去,隻是一個普通的侍衛而非張子汐。稍稍有些詫異,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不是滋味。擰起眉頭,有些困惑,這是什麽感覺?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但沒有時間容我細想,一落地便擠出眼淚想著皇帝後宮嬪妃們慣用的手段,裝出柔弱的樣子。

    張子汐的臉色更加冷峻,他脫下外衫裹住我的身子,隨後對瑞王妃吼道:“你先給我迴房思過去!本王一會找你算賬!”

    接著便把我抱起,送往就近的西廂房。一路上,他的臉色陰沉,不發一言。他的懷抱很溫暖,讓我想起了“沈園”的冬天,訓練歸來後的夜晚那唯一用來取暖的暖爐。

    還未迴神,便感覺到他將我輕放至床上,我立即又咳了起來。

    他輕拍著我的背,問道:“柳兒,你還好嗎?”

    我未語先咳,抬起雙眼看著他,道:“咳…請王爺放心,咳…柳兒…柳兒並無大礙。”

    他點了點頭,站直了身體,雙手握緊,兩條劍眉緊擰在一起,道:“如此便好,一會後便有大夫前來為你診治。今晚,你就安心在王府住下,明早本王派人送你迴別院去。”

    “咳…王爺…這…這恐怕於禮不合。”我假意推脫道。

    “府中無人敢對你說三道四,無須在意。”他說完轉身朝門邊走去。“本王還有事,你先在此休息。來人,照顧好柳兒小姐。”

    “是。”一直站在門邊的幾個丫環應聲道。

    他出門後不久,便有大夫前來為我診脈,直至所有人都退下後,我才喚來了冬兒。

    “瑞王出了房門後,去了何處?”我問道。

    “東院,聽打掃院落的下人說是瑞王妃的住處。”冬兒壓低了聲音迴答。

    我點頭,沉思片刻,又道:“一會兒,你以替我取換洗衣物為由,找到都管並告訴他情況有變。明日子時,城北棄廟內再行商議計劃。”

    冬兒放下手中的藥碗,應聲出門。臨出門前,我叮囑道:“切勿被人跟蹤。”

    接著我便起身,將藥碗裏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坐在桌邊想著今日發生的一切。

    瑞王妃是個睿智的女子,瑞王並沒有傳聞中那般討厭她,顯然從瑞王對我落水後的態度來看,他也並非因為喜愛我才會納我為妾。否則,他斷不會在將我送到廂房後,隻是詢問一句便出門,也不會不問剛才在花園中所發生的一切,更不會在出了西廂房後就直奔東院。

    他方才的盛怒與其說是因為我被推落水中,而不如說更像是因為在他看來推我的人是瑞王妃而生氣。

    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細細描繪了今日所見的王府中的格局以加深印象。不稍片刻,一幅完整的“瑞王府格局圖”便出現在木桌上,眯眼看向桌子。又在心中默記了一遍後,打開窗戶,任由涼風吹入屋內,直到吹幹了桌上的最後一片水漬。我才又躺迴床榻。

    天漸漸暗了下來,而我卻越來越清醒,本想夜探王府一番,但想到冬兒還未歸,若有事發生,我無暇顧及,便隻好作罷。

    索性閉上眼,思索著張子汐為何納我為妾,對瑞王妃又究竟是何態度。難道他喜歡瑞王妃?想到此處,那種心被針紮的感覺幡然躍上心頭。這是為何?定了定神,隻想到,這次的任務並不如原想的那般容易。

    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於是到了第二日,神色不佳,反倒是符合了落水之後感染風寒的症狀,連那柔然的樣子都不須假裝了。張子汐見我病情越發沉重,便決定讓我在王府之中住下,直至喜宴開始。如此倒正合了我的心意,假意推脫了一番後,欣然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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