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瑞王府前廳。

    一壺清茶置於梨花木幾上,茶水已涼,茶香未散。一旁放置著一盤殘棋,白子已然無可退路,唯有一死。一雙纖纖玉手放下了手中的黑白棋子,轉身端坐。眼中依舊七分嫵媚三分妖嬈,唇邊還是那沁人的微笑。可今日的她有些不同,褪去了平日裏那嬌媚的妝容,隻著一身白衣,周身是從未有過的靜謐。屏退了所有下人,靜靜地坐於廳堂。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些許動靜。她起身迎至門邊,唇邊的笑意更深。

    隻見張子汐一身戎裝,風塵仆仆地進門,眉間有些倦意,可依舊無仿那滿身的英氣。

    “柳兒恭祝王爺凱旋。”她輕撫下腰身,盈盈一拜。

    張子汐冷然地掃過她,又看向一邊的幾案:“莫非愛妾一早便知本王能勝?”

    柳兒麵上的笑意未減,隻是並不看他:“王爺驍勇善戰,舉國皆道,何況如今知與不知對王爺而言又有何區別。”

    “愛妾似乎略有所指。”

    “王爺。”柳兒開口喚了一聲,一明一暗的燭火將她妖治的側臉照得更為動人:“柳兒今夜隻是來與你道別的。”

    張子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走向幾案邊落坐,伸手倒了一杯涼茶,放置唇邊輕抿了一口。

    柳兒開口道:“今日一別,便後會無期。可柳兒還有些話想要告之王爺。”

    張子汐眼神落在了悠然曾經長坐的椅麵上,似乎有些出神。而柳兒就站在門邊那麽靜靜地看著他,柔媚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片暗然。片刻之後,他才迴神,對著柳兒輕點頭一記,以示默許。

    “王爺該是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道理。生於皇室之中,許多事是身不由己,絕非按著意願來行事的。王爺也許希望用容忍來換取家宅安寧,可王爺的對手卻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一旦認定了是威脅就會不擇手段地將之除去。此時,若王爺退讓得更多,反而會失去得更多。這世上也有許多事情是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的。如今,王爺唯一的出路隻有與之對抗。”柳兒看向張子汐,他依舊沒什麽表情,而她眼中的暗然卻被收了起來,直挺地站在門邊,黑夜的背景襯得她更為單薄。

    “世上從沒有不透風的牆。想要得到正確的情報,最好的方法莫過與置身其中,親耳聽到親眼見到的總是更為可信。而王爺身邊,這樣的人也是無所不在。即使是一手培養出的死士,也不例外。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從來都不會落空。”柳兒說完這番話後隻見張子汐依舊是盯著手上的茶杯,並不驚訝,也許他也已經察覺到了。

    “既然要離開了,為何還要來告訴我這些。”他緩緩開口,鳳目直望向麵前的白衣女子。

    她忽然歡快地笑了起來,那狐目中倒影出的燭光讓人看不真切:“許是我還不夠優秀,又或許我隻是想讓你們互相殘殺。誰知道呢?”她可以隱下眼中的愛意,但心卻在痛。

    “今日王爺勝了此仗,會讓情況有所轉變。但今後那些明爭暗鬥之事,隻會越來越多。柳兒還是奉勸王爺切莫輕信他人,若是再發現像柳兒這樣身份的人,該是即刻除之,而不該留在身邊。如此一來,便可避過許多麻煩。”她頓了頓,仿佛是掙紮了許久才開口:“曾經的王爺是沒有弱點的,所以沒人能牽製得了你。但奚悠然的出現,卻讓王爺有了死穴,即使她死了也是一樣。您的心裏還是放不下她,這早晚將成為敵人攻擊你的死穴。”

    “悠然?”他的眼神柔和起來,眼神裏有著傷痛和溫柔:“早知如此,我便不會這麽輕易地讓她離去了,我隻願早些結束這一切,隨她而去。”

    “王爺!”柳和的聲音頓時提高道:“世間之事皆有變數。你隻見到帶著血的馬車,並未親眼見到過她的屍身,難道你就信她真的不在人世了嗎?”

    張子汐的眼睛明亮了起來,那麵上的動容是不能掩飾的,甚至連一向沉穩的聲音都有些啞然:“你說什麽?莫非,莫非她還沒死!”

    “柳兒言盡於此。”柳兒看著眼前那欣喜若狂的人,心中的痛慢慢擴散開來。

    張子汐並沒有再問,他知道,若柳兒不想說是怎麽也問不出來的。雖然對她的了解不深,他卻知道她所想的。

    悠然可能還活著,這個消息讓張子汐激動萬分。早已死掉的心,在這一刻複蘇,他要去找她,要看到她安然無恙地活著。

    許久之後,察覺張子汐的情緒有所平複,柳兒看向不遠處的棋盤:“王爺喜歡下棋嗎?”

    “自然是看對手。”

    “是嗎?”柳兒用手整了整衣袖道:“早知如此便該早些向王爺討教一二的。隻是我並不愛下棋。”

    “為何?”他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一個優雅地轉身,背對著他立於門旁,至始至終,她都沒有靠近過半步,隻是那樣遠遠地站著講話。

    柳兒看向無邊的夜色,心沉了下去,麵容依舊不麵:“一粒棋子又怎會明白對奕之樂?”

    說完便頭也不迴地跨出門檻,向正門口走去:“更深露重,王爺請多保重。柳兒就此別過。”那纖細單薄的身影很快就融入夜色之中。

    張子汐看著那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收迴了眼神,他知道今夜等待柳兒的將會是死亡,也許會比死亡更為可怕。他的皇兄對背叛者是冷血無情的,感歎道:“你又何嚐不是無路可退呢。”

    想到悠然還沒有死,他的心情就不再沉重。那出現在他夢中千百次的麵容原來還在世上,他終於安心地舒了口氣,閉目想著悠然不知身處何處。她過得還好嗎?是不是還恨著他呢?

    轉頭看向茶邊的棋局,白棋已被圍困,黑棋定然獲勝,這已是一個死局。

    起身正欲走向內院,又瞟了眼棋盤,抬眼對上前廳中的京城地圖。這一次他猛地停了下來,眼底一片波動。靜靜地看了許久之後,麵上已是一片了然,再次將目光投向門外的一片黑夜中,喃喃道:“這是你臨走之前送我的大禮嗎?柳兒。”

    失神了一會,張子汐轉身將牆上的木製地圖拆了下來,將棋盤中對應的黑子部分一顆顆地標注到地圖上,一副完整的“皇城暗衛據點圖”展現在張子汐的麵前。顆顆黑子便是暗衛分布在京城的據點,白子指的便是瑞王府。看著地圖,張子汐露出久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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