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張子汐才迴到座位。

    “悠然,你會什麽才藝?”他如墨的眼睛中滿是擔憂,突然開口問我。

    “為什麽這麽問?”拿起剛喝過的酒杯,將杯中的玉液一飲而盡,辛辣的味道讓我吐了吐舌頭。

    “皇兄說,等煙花放完以後,要你在禦前表演,皇兄心意已決,我也不便拒絕。”

    為自己再倒上一杯酒,“他就不怕我給風國丟臉,須知我琴棋書畫沒有一樣會的。”

    張子汐輕笑地拿過我的酒杯,將杯中的酒灌入口中,“那我就不知了,你真的什麽都不會?”

    “你不了解我嗎?”

    “以前的你,我了解,是真的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可現在,在我麵前的你,我卻沒有什麽把握。”晶亮的眼睛對上我的眸子,要將我看穿。

    風國的夜晚有些涼,我朝張子汐的懷裏靠了靠,幽幽地道:“你認為我是悠然嗎?我跟悠然差別這麽大。”

    “你說你是,你就是。”

    聽到他這麽說,我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動情地道:“好,為你這句話,我以後就是悠然了。”

    張子汐眸子中的光芒一閃而過,卻沒有多說什麽。

    周圍突然靜了下來,舞姬退去。

    我向主位看去,如果不是皇帝那發生了什麽,眾人怎麽可能會變得如此安靜呢?

    這是我進會場來,第一次仔細地看主位上的皇帝們,像他們如此高高在上的,可不是什麽時候都可以看到了。

    一身穿明黃色龍袍的皇帝站起身來,手中拿著一隻酒杯,凜冽的眼神望向偌大的會場,讓人不寒而粟,他應該就是風國的皇帝——張長治了。就容貌和身形來說,比我們家子汐差多了,雖年紀隻比子汐大幾歲,卻看起來“蒼老”得多。身處高位,舉著酒杯,給人一種壓迫的感覺,場麵也就隨著他的起身而安靜了下來。

    張長治的身邊是個身穿大紅色龍袍的皇帝,年紀是所以皇帝中最長的,顧自喝著酒,有些心不在焉。

    接下來就是一身銀白色龍袍的瀟灑公子哥模樣的皇帝,他有雙好看的桃花眼,帶著魅惑人心的笑容,打量著會場中的眾人。他應該是雪國的皇帝吧,雄才偉略,最喜遊山玩水。

    最後的一個席位上坐的是最後一個皇帝,月國的莫清淺,英俊瀟灑,年紀最輕。他露出天真無邪、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笑盈盈地看著我的方向。

    我無語地收迴視線。

    當整個會場都安靜無比時,張長治才道:“今日風花雪月四國一年後再度聚首,朕在風宮中設宴,宴請風國勞苦功高之人。今日沒有君臣之別,願愛卿們興致所歸。”

    “謝吾皇萬歲,謝花國國君萬歲,謝雪國國君萬歲,謝月國國君萬歲。”群臣舉杯齊唿。

    張長治喝光杯中之酒,又道:“煙花大會開始。”

    一個侍衛緊隨著喊:“傳旨,煙花大會開始。”

    更遠處,又一侍衛喊道:“傳旨,煙花大會開始。”

    “傳旨,煙花大會開始。”

    隨著最後一聲傳旨的聲音落下,“轟”地一聲,巨大的禮花在風宮上空綻開,姹紫嫣紅,驚天動地。它如繡球花般在以黑為底的天空中爭相開放,瞬間又變成繁星從空中降落。在這個時代,煙花已經做得這麽好了,讓我覺得驚奇。

    煙花如曇花,一現即逝。

    群臣個個仰著頭,看著這難得一見的一幕,驚豔之聲頻頻傳入耳中。

    半個時辰後,煙花燃盡,歌舞表演開始。

    一個小宮女從後殿匆匆跑至我的身邊,福了個身,氣喘籲籲地說:“請問瑞王妃娘娘,您禦前表演需要什麽?”

    我想了會道:“替我準備一架琴吧。”

    “請問娘娘,什麽琴呢?柳琴、揚琴、古箏還是別的?”

    “就選最普通的古箏吧。”

    “是,奴婢這就替您去準備。還有兩個節目就要娘娘上場了。”

    我微微點頭,笑著說:“謝謝你。”

    小宮女顯然被我這一聲感謝怔了一下,才笑著轉身向後殿跑去。

    想來想去,還是撫琴。既不用換服裝,也不會花太多的力氣。就算彈得不好,也可以說是臨時要求表演,有些緊張。

    遠遠地看了一眼後殿中,就看到幾個小宮女抬著一架古箏,往舞台邊走去。

    看來,快我上場了。

    果然,音樂停罷,歌姬退場。

    一個似乎是“晚會司儀”的男子走上舞台,宣布道:“下一個節目,有請瑞王妃彈奏古箏。”

    我握了握張子汐的手,並輕聲在他耳邊說:“準備看好戲吧”。

    才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袖,目光放在舞台中央的古箏上,盈盈地走上舞台。

    對著四國皇帝行了一個最正規的禮後,坐到了古箏前。

    抬手,在古箏上輕撫出幾個古怪的音調,讓原本安靜的會場開始有了一些“竊竊私語”。

    無非就是說“等下有好戲看了”,“她根本什麽都不會”,還有“這下風國可丟臉了”的話,我一笑置之。

    今天就讓你們看看我奚悠然的真正能力吧。

    唇邊盈起一絲淺笑,一手輕輕按著琴弦,另一手在琴弦之中彈撥著。隨著這首曲子節奏,不斷加快速度,手中在琴弦之間的速度也越來也快,有時甚至看不清手指的動作。

    這曲子不似高山流水一般輕快入心,也不似詠歎調那般慘慘戚戚,隻是流暢的音調之中透著渾厚之意,好似一株梅花在深冬寒風之下,傲然綻放一般,讓人心生敬仰。

    該緩則緩,該舒則舒。整首曲子,曲調錯落有致,一氣嗬成。

    良久之後,左手手指輕壓著琴弦,右手勾出最後一個重音,那餘音在空曠的廣場上盤旋著,久久不息。給人以繞梁三日,仍不絕於耳的感覺。

    彈奏完畢以後,片刻之後才聽到有人擊掌的聲音,接著一片掌聲響起。

    我起身,彎腰對眾人施以一禮,準備就這樣走迴自己的位置去。

    主位之上,一渾厚的聲音響起,“瑞王妃,好技藝,隻是不知剛才所奏的曲子叫什麽?”

    循著聲音的來源我向主位望去,就看到一身銀白色龍袍的雪國皇帝正用他那雙桃花眼看著我,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但是,我知道,他感興趣的是曲子,而不是我。

    我將兩手疊於身前,公式化地迴到他:“此曲為詠梅調。”

    “哦,詠梅調,不知是何人所作?”

    “是悠然見雪中臘梅,一時有感而發,寫下此曲。讓雪帝見笑了。”我也不知道誰做了這曲子,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就借來用用啦。

    “雪中之梅,不畏嚴寒,其風骨令人敬佩。瑞王妃有如此才情,也是可敬。”

    “謝雪帝誇獎,悠然愧不敢當。”見好就收,福了個身,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坐下後,長長的唿了一口氣。

    剛才這架勢可真不是蓋的啊,一句話迴答不好,就有可能被人落下口實。

    還好,我通過了。

    煙花大會結束,我與子汐坐著馬車迴府。

    靠在子汐的懷裏,昏昏欲睡。

    子汐摟著我的腰,讓我不至於往下滑,我就這樣安靜躺在他的懷裏,如一隻小貓。

    “悠然,我有事要跟你說。”張子汐的聲音在馬車裏響起。

    “恩。”迷迷糊糊中,應著。

    “我要去軍營一趟,可能要幾天時間。”

    “恩。”

    腰身上的手緊了緊,表現出他的不悅,“你就這般反應嗎?”

    在他的懷裏扭動了下身子,找到一個更加舒適的位置,繼續昏睡。

    “你…”子汐氣不打一處來,難道是自己太寵她了。

    感覺到唇上柔軟的觸感,睡意跑得一幹二淨。用手撐開子汐的身體,抱怨著說:“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睡覺嗎?”

    張子汐雙手圈住我的腰身,有些不開心,“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就不能好好對我嗎?”

    “啊?你要去哪裏?”

    子汐白了我一眼,“我剛才跟你說的話,難道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嗎?”

    “什麽話?我剛才在睡覺嘛,哪裏會聽到什麽。”用手撫上子汐好看的側臉,笑著說。

    “我說,我明天就要去軍營了,可能要很久才能迴王府。”

    “啊?為什麽?你以前不是都不去的嗎?”

    怎麽這麽突然啊,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無所事事的王爺,難道他也幹正經事的?

    “沒辦法,皇兄一定要讓我去,不能抗旨。”子汐的手不安分地鑽進我的衣衫之中,用他的大掌在我小腹上磨蹭著。

    抓住他的手,滿臉紅潮,“子汐,這是在馬車上,等…等迴府了,再…再說。”

    子汐嘴角扯出一絲壞笑,吻上我的唇,“沒關係的,他們不敢亂說的。”

    “不行,不行…”

    可我一個小女子怎麽可能阻擋得了一隻大野狼呢?

    抵達王府,張子汐溫柔地幫我整理好衣衫,抱著我下了馬車。

    出馬車的時候,瞟到,車夫和侍衛的臉都快滴血了,紅得不行。

    轉頭,將臉抵著子汐的胸膛,哎,沒臉見人了。隻能裝死地伏在子汐的懷裏,讓他抱迴房間去。

    張子汐輕笑一聲,迴房的腳步,異常輕盈。

    一大早起床,子汐已經走了。

    看著空著的床位,竟有些不習慣,雖然以前子汐也經常比我早起,可都能看到他在房裏的。可今天不同了,他走了,去軍營了。

    而且,我們要過很久才能再見麵了。

    抽了抽酸酸的鼻子,怎麽,他才離開這麽一會,就開始想他了,想得還想要哭。

    蕭蕭端著洗漱的東西進房,身後跟著幾個丫環端著早點。

    “小姐,您起來了。王爺今天一大早便啟程了,還讓我們不要吵醒您呢,說你昨晚累著了。”

    臉因為蕭蕭的話,迅速躥紅,讓我想起了昨晚熱情無比的子汐。

    那男人真不懂得節製。

    收斂了心神,起身穿衣。

    吃完早餐,我帶著前不久找木匠給他們做的新玩具,跑到日兒和星兒的房裏去了。

    好像很久都沒有跟小家夥們玩了,不知道他們是否有想我。

    兩個孩子正在上課,我抱著玩具,輕手輕腳地移進房裏。

    “趴”,手中的其中一個玩具掉在地上,馬上引來了兩個孩子的注目。

    “娘~~”星兒首先扔掉手中的書,飛奔過來,撲入我的懷裏。

    “星兒,上課不專心哦。”將手中的玩具放在了桌子上,環住星兒的小身子。

    “娘…星兒要跟娘玩。”

    日兒拿著書,在一邊裝深沉。

    先生一臉僵硬,顯然是對我剛剛的打擾,有些不悅。

    “先生,今日便教到這吧,您先請迴吧。”

    先生臉色馬上變得和顏悅色,“謝娘娘,小的這就走。”

    說完,就抱著書,匆匆離開了。

    才沒上多久就可以迴去了,先生當然開心了。

    “日兒…”將星兒抱到一邊的腿上坐好,留出另一邊,喚著日兒。

    日兒放下書,慢悠悠地走過來,才坐上我的腿,並用手環住我的脖子。

    “日兒,最近有練功嗎?”

    小人點了點頭。

    “你師傅有來找你嗎?”

    小人搖了搖頭。

    有點不對勁哦,這娃,到現在還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

    “日兒,怎麽了?在生氣嗎?是氣娘沒有時間陪你嗎?”

    小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看來八成是在生氣了。

    “娘,沒有不理日兒啊,娘一有時間就來陪日兒了。來,你看,娘給你帶了很多新的玩具。”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件玩具,遞到日兒手中。

    日兒沒有接,隻是用他清澈的眼睛看著我,“娘,你喜歡爹,還是喜歡我們?”

    我呆在當場,我一直以為,隻有女孩子才會問“你愛不愛我”、“你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你的工作多一點”。現在這話從日兒的口中說出來,我真的驚了。

    這隻能說明日兒是個非常敏感的孩子,而且擔心我會隨時不喜歡他。

    愛憐地看著他,十分正經地給他解釋:“日兒,你是娘和爹的寶貝。娘是因為喜歡你爹,才會生下你們兩個小寶貝。而爹和娘也會永遠愛你們兩個,就像你們愛我們一樣。”

    “哦。”日兒點了點頭,笑得很開心。他喜歡娘說他是寶貝。

    將頭抵著日兒的小腦袋,悶悶地說:“今天你爹跑到軍營去了,娘一個人睡覺會怕,你們兩個小寶貝,要陪娘睡覺覺嗎?”

    “要。”日兒和星兒異口同聲地說。

    接著,我就教他們玩新的玩具,一天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晚上,星兒抱著娃娃就睡著了。

    我帶著日兒來到書房念詩。

    沒過多久,月如昔來了。

    他的目光有些閃爍,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我知道,他是怕我問起長生寺發生的事情,既然他有難言之隱,我也不便多問。

    訕笑著道:“你這個師傅怎麽這麽不負責任呢,這麽久才記得有個小徒弟啊。”

    月如昔也跟著笑了笑,神色已恢複如昔。

    “我要開始看賬本了,你帶日兒去練功吧。”

    “好,等會將他送迴來。”月如昔從我身邊帶走日兒,往二樓走去。

    月如昔的身份和背景,我並不想知道,從見他的第一麵起,我就知道他的來曆不簡單。

    出現在慶州為我抓放火之人,出現在長生寺,在歹徒手中救下我。

    歹人稱他為城主,還有他那柄讓人害怕的劍。

    我也是從那些發生的事情中知道,他絕不會害我。

    他總是在幫我,在救我。

    收迴一直看著樓梯的目光,看向賬本。

    軍營中主帳內,一身戎裝的張子汐坐在書桌前,手中拿著一本兵書,細細研讀著。

    一個黑色身影飛竄入帳。

    張子汐並未抬頭,輕聲道:“應生,府中,有發生什麽事嗎?”

    “沒有,一切如常,隻是那個白衣人出現了。”

    “哦。”張子汐將兵書放於書案之上,“還是在悠然的書房嗎?”

    “是,進去沒多久,便帶著少爺離開了,去了花園中練功。”

    “他們查到這個白衣人的底細了嗎?”

    應生看了一眼張子汐,道:“查到了,是翅羽裏的城主。在翅羽中,他沒有實權,也沒有下屬。但他卻深受宮主的器重,翅羽中人人敬畏於他。而且,那柄冷月劍也在他手中。”

    “冷月劍?你是說,冷月劍在他的手上。”張子汐有些激動。

    “正是。屬下在長生寺中,親眼所見。”

    “哦。”張子汐一隻手緊緊地捏住椅子的扶手,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紅木椅的扶手上,赫然多了幾道深陷進去的指痕。

    見王爺不再言語,應生轉身欲走,可他還是停下了腳步,問出了他一直積壓在心裏的問題,“爺,那個計劃真的要實行嗎?”

    張子汐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應生,出口的聲音有著不容忽視的威嚴,“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情,你隻要做好你的本分便好。”

    “是。”應生苦笑了一下,他本就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沒有能力阻止王爺的計劃。現在問了,他心裏也好受了些,畢竟他盡過力了。

    應生快步離開主帳,黑夜影去了他的身影。

    坐在書桌前的張子汐,呆坐著,再也沒有心思在看任何的兵書了。緊蹙著的眉頭,表明了他心中的正為什麽事情傷神著。

    入夜,結束了半個月的軍營生活,張子汐風塵仆仆地迴到王府。

    還未進門,就被一個丫環攔住了去路。

    “王爺,奴婢有事想向您稟報,不知王爺是否願意聽。”

    張子汐不經意地瞟了她一眼,這個丫環不是柳兒的貼身女婢嗎?現在他隻想快些見到悠然,神情有些不悅,道:“有什麽事情就說吧,本王還有事要做。”

    冬兒看到張子汐的目光一直向東院飄,笑著說:“王爺是想早些見到娘娘吧,奴婢對您說的事情既不會耽誤您的時間,而且最後您還會感謝我呢。”

    “哦,本王還要感謝你?”張子汐有些不屑。

    “是啊,冬兒要對王爺說的事,跟王妃有關。”

    張子汐有些吃驚,示意冬兒繼續說下去。

    “王爺,您可能不知道,您前腳一走,王妃娘娘的東院就多了個人。如果是女人還好,可他偏偏是個男人。”

    張子汐眯起了眼睛,緊握著拳頭,看向東院的眼神不再柔情如水。

    冬兒看著張子汐的反應,硬生生收起嘴邊的笑意,繼續添油加醋,“這還不算,娘娘每天都跟那個男人獨處到深夜,迴房的時候,還笑盈盈的呢。很多丫環都看到了呢,奴婢可不敢造假。”

    “那為何隻有你一人來稟報?”

    “其他人可能是怕娘娘責罰吧。”

    “那你不怕?”

    冬兒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道:“娘娘做了對不起王爺的事情,怎麽可以這麽瞞著,捂著呢,那豈不是給我們王府摸黑嗎?冬兒可不敢這麽做,被娘娘責罰事小,丟了王府的麵子事大。”

    張子汐嗤笑一聲,又看到柳兒扭著纖腰,盈盈而來。

    “柳兒,你來得正好,陪本王到東院走一趟。”張子汐大步跨下台階,率先往東院走去。

    柳兒掃了眼還立在原地的冬兒便緊隨其後,不敢怠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娜王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虛偽的戀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虛偽的戀愛並收藏娜王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