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西錦按著原先的想法兒給東宮各屋裏都送了冰皮月餅,雖然人多一分下來就少了,不過她可不敢厚此薄彼。


    東宮裏的人,那心思花樣可多著呢,指不定少送了誰的,就被人家給恨上了。然而,就算她每一處都送到了,每一個都不曾遺漏,也依然被人給盯上了。


    剛走遍東宮送完月餅,岑西錦渾身冒著熱氣兒,那叫一個汗流浹背呀,她這廂正準備進小廚房搬個杌子歇會兒呢,王湘便氣唿唿地來了。


    見王湘那小臉蛋兒走得紅嘟嘟的,岑西錦心下立刻冒出一個念頭,這丫頭可是甚少主動到廚房來的,如此情形,必有緣故。事有反常即為妖。


    “陸亭?”陸亭要來東宮伺候太子殿下一事,昨兒岑西錦在宮宴上就知道了,人家那可是過了明路的。


    王湘氣得一腳接一腳地踢飛了院子裏的石子兒,完事就盯著淺粉色鞋麵兒上的灰土,憋著氣就是不說話。


    見此,岑西錦心下已有了底,陰陽怪氣地笑起來:“哦,讓我猜猜,那位陸姑娘進麟趾殿了?殿下很喜歡她是吧?畢竟是那麽漂亮的小姐姐。”


    別看太子殿下小小年紀,人家可是閱盡千帆賞遍美人了。這樣的人顏控真的很正常。


    “那就是個妖精!!”王湘幾乎是咬牙切齒將這幾個字吐出來的。


    你丫的剛進東宮還不一樣被人罵成是妖精……岑西錦在心裏默默吐槽著,她幾乎都能聽到那沉甸甸的六個字兒砸在院子裏清脆的聲響。


    其實,若是要嚴格說起來,王湘和陸亭都算是妖精。隻是,妖得不一樣。


    王湘那臉蛋兒可是天生的瓜子臉,漂亮又矜貴,舉手投足都有種官宦人家的小姐氣質,再帶著點兒小傲慢,小張揚,小霸道,配著她那張天真無邪的臉,靈波閃爍的杏仁眼,便徒然生出一種嬌俏純情小狐妖的感覺——怎麽看那也是小唯。


    陸亭就大不一樣了。她年方十四,同樣也生著一張完美的瓜子臉,但她偏生帶著雙朦朧寫意的桃花眼,而且眼珠兒的顏色還和中原女子大為不同,是那種深棕色裏包含著一圈兒淡淡的金色,眼角眉梢的風情美豔,浪蕩恣睢,再加上她那妖嬈有致的身段——隻看一眼就讓人感覺是妲己轉世。


    至於岑西錦嘛,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散發著濃濃的蘿卜味兒——不是蘿卜頭兒,就是蘿卜幹兒,要嘛就是蘿卜秧兒——反正還是個身量未足尚未長開的瘦不拉幾黃毛丫頭。


    “做了三等宮女吧?”王湘是德妃送進東宮的,也還是三等宮女,所以她估摸著陸亭再怎麽樣剛開始也不會越過王湘去。


    “不過是一個低賤的舞姬!”她好歹是尚書府裏的千金小姐,也才混了個三等宮女,別的三等宮女她就不提了,那些丫頭出身再低,到底也是良家子——可那個陸亭,隻是異國番邦的舞姬,一個風塵貨色,自己怎麽能跟那種人平級呢!


    王湘越琢磨越想劃花了那張妖精臉。


    “我說啊,你就別擔心了。那陸亭的身份就決定了她以後的路,混得好不好的,也就是個玩意兒,孫猴子再折騰能逃出如來佛的五指山麽?何況她還不是孫猴子呢!你,可就不一樣了。”湘妹子可是官宦人家出來的,隻要押對了皇子跟對了領頭兒,那前途還能限量嗎?


    當然,前提是太子殿下能順順當當當地坐上龍椅。


    這話岑西錦沒敢說。


    “對,你說得對!我跟陸亭可不一樣!”王湘想了想便又振奮了精神,且看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岑西錦,然後穩穩地拍了拍岑西錦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誇讚道,“錦丫頭啊錦丫頭,看不出來,你竟然有軍師之才!”


    岑西錦被她這小巴掌給拍得汗流浹背,腦袋一縮,心想,自個兒這算啥軍師之才呀……頂天了就是個扇陰風點鬼火出餿主意的。


    可是,不知道那陸亭是個啥招禍的體質,剛來東宮還不到整日就出事了。


    小廚房眾人用晚飯的時候,麟趾殿傳來消息,陸亭不知道吃了什麽髒東西,那肚子疼得跟生孩子有一拚。


    有宮女低聲議論道:“喲嗬,別是月事來了吧。”


    青棗夾起一坨炒雞蛋,冷笑著往嘴裏送去:“誰知道呢。指不定是吃了什麽。”


    岑西錦埋下腦袋,風卷殘雲地扒起了飯粒子。她知道,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是少說話為妙。


    雖然那陸亭是個三等宮女,可她到底在麟趾殿裏頭伺候著太子殿下,事事都與殿下相幹的,所以,這迴吃壞了肚子決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兒。


    也不知道誰那麽倒黴,要被這事兒給牽扯上。


    搖搖頭,繼續扒飯粒兒。


    這會兒麟趾殿倒不像小廚房裏這般瀟灑了,個頂個兒忙得直打轉兒。


    按說,一個宮女吃錯了東西是不會掀起這樣大的波瀾的。


    可陸亭,不是一般的宮女。她才剛進東宮多久啊!且不說,她還深受著陛下的賞識看重……結果,這事兒給鬧的,人家臉還沒認熟呢,屁股還沒坐熱乎呢,這就出事兒啦?


    “怎麽了怎麽了?陸姑娘這到底怎麽迴事啊?”王湘心裏那叫一個痛快,隻是嘴上卻在那兒跟著著急,看起來很關心的樣子。


    芸香倒顯得很淡定:“肯定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要不就是水土不服。”


    她的態度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也是,就陸亭的身份動機,病也罷死也罷,與她何幹?再說,就算她死了,這世上不過就是多一具屍體而已。


    哼,一個臭不要臉的小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人物了?!


    “那要不要叫禦醫來瞧瞧陸姐姐呀?”半日的接觸,太子倒是很喜歡她——其實,他也並非喜歡這個人,隻是單純地喜歡這世上漂亮的事物而已。就如同,他喜歡王湘一般。


    “殿下,您的姐姐隻有獻榮長公主一人,”,芸香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順帶還瞟了瞟有氣無力的陸亭,慢條斯理地說起了話,那慢吞吞不著急的語調落在陸亭耳裏簡直就跟軟刀子割肉似的,“況且,都這麽晚了,禦醫也沒有往後宮跑的道理。”


    “那母後夜裏犯了病,不也是有禦醫去雍和宮麽?”太子眨眨眼睛,不懂。


    “您也會說了,那是皇後娘娘……”,芸香悠然笑著解釋起來,“陸亭一個三等宮女,如何配得?且不說她了,就算是大宮女,也沒有夜召禦醫診治的理。”


    王湘則是一副關心著急的模樣在殿內踱來踱去,腳步一刻都沒有放停,卻在暗地裏偷偷觀察,見芸香笑得意味深長的,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久在深宅,她也知道,這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那禦醫到底能不能替陸亭診治?


    規矩上,是不能的,但於情理上,隻要主子是個心善的,願意幫襯一把,也就幫了。反正也是隨手招唿的小事兒。


    王湘肚子裏都明白,卻也不會說破了嘴。她還沒那麽傻,幫自己潛在的敵人去對付大宮女這種恐怖的存在。


    向來最為心軟仁善的平奴則歎道:“瞧她也可憐見兒的,孤身一人來到這異國他鄉的,肚子疼得滿地打滾兒,還沒人看顧,唉。”說著便抹了抹眼睛。


    大宮女翡容搖搖頭:“我估摸著她就是水土不服。今兒殿下可給她抬臉了,吃的和殿下一樣,全都是天上飛的水裏遊的稀罕東西,太子還好好兒的呢,怎麽她便有事兒了呢?”


    聽著周圍人的冷言冷語,陸亭疼得坐不住了,強撐起身子哭道:“殿下……奴婢……下午的時候……吃了……一塊月餅!”


    月餅?


    王湘一懵,停下腳。


    翡容的麵色漸漸嚴肅:“什麽月餅?誰拿給你吃的?”


    “那……那月餅和別的月餅不同……叫什麽冰皮……冰皮月餅……是小廚房的青棗給我的……我瞧著特別便吃了一塊……”


    此言一出,身旁幾人的麵色都凝固了起來。


    糟了!


    王湘眼珠子一轉,很快便想到,陸狐狸這招兒多半就是衝著她和錦丫頭來的!


    聽說青棗本來一直是小廚房副采辦的待選,可偏讓錦丫頭把坑兒給占住了,人家可不嫉恨她麽?


    稍加詢問,就定然會把錦丫頭給牽扯進來,而她與自己的親厚又是東宮無人不知的,自個兒偏偏還因為陸狐狸失了太子的寵。


    這下她們必然會說,是她王湘主使岑西錦去害的陸亭。


    若隻是害陸亭,倒是小事,論不上多大的懲罰,可是……那冰皮月餅,殿下也吃了的。


    萬一放了髒東西的月餅不小心讓殿下吃到了怎麽辦?


    主子們可以容忍奴婢間的內鬥,但若是因為內鬥傷害到主子,這便是大罪了——可這主子,偏偏還是太子殿下。


    “冰皮月餅?就是我昨兒吃的那種白白軟軟的月餅麽?”太子有點愣。


    沉默了許久的芸香下定決心似的,狠狠咬了咬牙,道:“來人,將小廚房的青棗給帶上來!”


    王湘此刻都能感受到牙齒間的交戰了!


    青棗是什麽人?她是覬覦廚房副采辦之位,欲將岑西錦處之而後快的壞丫頭!


    就算沒有這層對頭關係,就算她隻是個普通的小宮女,見事兒大了牽連到自己,她也不會那麽好心替人遮掩的!


    常言道,順藤摸瓜,順藤摸瓜,人家還就是想順著岑西錦摸到她王湘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帝養成計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格格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格格噠並收藏皇帝養成計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