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轉而又想,自己這厚臉皮的功力,真是練到登峰造極的程度了。


    邢應苔見崇善微笑,好似沒有真的生氣,便將注意力重新放迴電影上。


    相比起崇善後期的作品,這部電影的內容相對簡單,從男主角的幼年開始講起,時間軸拉得較長,一直講到他生命的結束。


    電影一開始就在描述男主角令人同情的遭遇。他的母親早早去世,父親沉迷於賭博,欠下一大筆錢。在躲債過程中,他與父親走失,兩人之間從此再無音訊。


    當時男主角還不到十歲,為了尋找父親,過起了艱難困苦的流浪生活。隻為了父親當初的一句戲言,他一路從北方徒步找到南方,受到了許多難以想象的鄙視和傷害。


    他也曾經到有關部門尋求幫助,後來被強製收容到集中管理的地方。可歎的是男主角在外麵討飯還算吃得飽,到了裏麵反而快要活不下來。


    後來他逃了出來,繼續流浪。由於長時間無人教導關愛,男主角性格變得扭曲暴戾,常因一些小事與附近的乞丐打架。十七歲那年,他失手將一個長期虐待他、搶他食物的老乞丐打死。


    飾演男主角的是最近人氣超高的喬姓演員,他相貌端正,個頭高大,眼睛裏有一種純真的殘忍,這段演得格外逼真,讓人在畫麵外都倒吸一口冷氣。


    他覺得這也沒什麽的,殺人也沒什麽的。畢竟他孤身一人,自己死了也無所謂。


    男主角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可清晰地傳遞了這樣的信息。


    後來發生了幾件事,在這段期間內,他又殺了一個商店的男主人。男主角攢了許多天的錢,買了一袋臨近過期的肥料,他興衝衝的到商店,想買一個紅陶的花盆。商店主人嫌男主角身上有味道,進他商店會影響生意,厲聲訓斥,他甚至把男主角手裏的肥料打翻在地。


    那是男主角渴盼許多天,好不容易攢錢求花店小姐低價賣給自己的一袋過期肥料。他想用它來給自己瘦弱的植物施肥,他太怕那株植物死掉了,因此跪在地上,慌張大吼,用手指摳落在地上的肥料。


    那肥料味道也不小,商店主人罵罵咧咧,衝迴店裏拿起掃帚趕人。可流浪漢怎麽都不走,急怒之下,商店主人不僅踹斷了男主角的手臂,並且把門前的肥料掃開了。


    男主角大口喘息,宛若野獸。邢應苔甚至以為他會因唿吸急促而令他那單薄的胸腔炸裂。


    ……


    再後來,男主角被關了起來。故事進展到了高/潮。


    男主角沒有積蓄,無法請辯護律師,被法院指定了一位還沒出校門多久、剛剛開始工作的年輕女律師。


    女律師從小順風順水,養成她溫婉的性格,可牙尖嘴利,幾次會見男主角,把他問得啞口無言。


    男主角第一次和旁人如此親密接觸,那人傾聽自己說的話,沒有嘲諷,沒有鄙夷,更沒有毆打,隻有耐心,隻有細膩。更何況,這還是個隻比他大幾歲的漂亮女性。


    每當她低頭記錄男主角的話時,男主角就會偏過頭,想跟她說更多的話,甚至願意向她傾訴一生。


    男主角的言語內容令女律師震驚,她沒想過人生竟可以悲慘至此。她鼓起全部鬥誌,不求法院判他無罪,隻求不要死刑,能保住一條命就好了。


    接下來女律師的辯論就摻雜了許多來自作者崇善的想法,他提出了一個可以廢除死刑的新觀點,那就是,崇善認為,每個犯罪背後,政/府都應當或多或少承擔相應的責任。過分追究個人責任,會令人忽視犯罪背後真正的原因。沒有人能剝奪人的生命,自己不可以,國家也不可以。


    當然,崇善寫下這篇小說時年齡隻有二十八歲,思想相較於之後更加稚嫩單薄。


    也不怪這篇小說剛一發表就遭到了猛烈的批判。許多人寫信給崇善說如果被害人是你的爸媽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你就不會這麽說什麽的。崇善債多了不愁,被罵幾句也不生氣,畢竟他當初寫這篇小說就是想說幾句廢話,從來沒想過這事攤到自己或親人身上要不要讓加害人死,也沒想過一本充斥著廢話的無聊小說會被這麽多人關注。廢話是不需要考慮這些的。


    再然後,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男女主角之間暗生情愫。即使雙方都知道兩人不可能有結果,但在這段時間內,女主角希望他能稍微感受到來自女性的溫暖。


    當男主角得知自己被判了死刑後,他沒有哭泣,也沒有咆哮,而是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女人。他表情淡然,唇邊帶著微笑,有一種看破生死的從容——那時他還隻有十七歲。


    反而是女人不可遏製地哭了起來,她不敢發出聲,忍得渾身顫抖,眼淚模糊了麵前高個子卻瘦得露骨的年輕人,女律師一次又一次地用手背擦著眼睛,竭力睜大眼睛,試圖看得再清楚一點。


    男主角的眼睛亮得像是有光,隔著手指粗的鐵欄,他說:


    “過了今天,你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和我見麵了?”


    “我……”


    “沒關係。阿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的唿吸變得急促,而後輕聲問,“你覺得我該死嗎?”


    女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大概是光線昏暗的緣故,男主角的眼瞳黑得耀眼,他本來就是相貌出色的演員,戲中更是讓人挪不開眼睛。


    他用歎息一樣的聲音說:“如果可以……我想死在你的手上。”


    說著這話的男人,眼裏單純又殘忍。


    他解釋道:“我不想接受那些所謂公平正義的維護者的審判。我隻接受你的,我願意接受你愛的審判。”


    熟悉的台詞令邢應苔迴想起那天,崇善生病而情緒失控時兩人之間的對話。


    邢應苔問崇善,你為什麽突然想讓我動手?


    崇善仰著頭,臉側因為充血而漸漸發紅,他當時說的是,我願意接受你的審判。


    看了這部電影,邢應苔才知道,原來崇善當初說的,是少了一個字的。


    電影結束後,崇善蓋著邢應苔的被子,占著床的左邊。


    邢應苔放好電腦後迴來,遲遲沒關燈。


    崇善催促道:“關燈啊,時間也不早了。”


    邢應苔眨了眨眼。崇善就明白了,他笑了一聲,說:“你這床不算小,我們倆睡也不擠,求求你,別讓我再變成貓了,不然我半夜會超級餓。”


    不知怎麽的——大概是上了那麽長時間課累了,邢應苔沒再多說,猶豫了一下,就關上燈,輕手輕腳爬到床上。


    他剛一躺好,正要感慨終於可以躺自己的枕頭時,崇善就湊了過來,臉靠在邢應苔的肩窩上。


    邢應苔不由向後躲了躲,他說:“快睡吧,別鬧了。”


    “怎麽,”崇善也不挪開,隻不滿道,“之前我們一直這樣睡啊。你喜歡貓,不喜歡我嗎?”


    邢應苔說:“那不一樣。”


    “一樣的很。”崇善道,學著邢應苔的語氣,說,“你別鬧,就這麽睡吧。”


    “……”邢應苔無言以對,他閉上眼睛,不再動彈。


    崇善的唿吸都吹在邢應苔頸邊,幸而邢應苔早就習慣了枕邊被招財霸占的日子,被熱氣吹也不覺得癢。


    朦朦朧朧間,邢應苔思緒飛遠,莫名想,崇善比以前清瘦了好多。


    明明貓身是那樣讓他困擾的胖子,怎麽變迴人還瘦了這樣許多,真是奇怪。


    也就是轉眼間,天氣就變得熱了起來。


    招財身上被剃掉的毛重新長了迴來,這次比之前還要油光水滑,被陽光照著,好像能反光一樣。


    因為天氣很熱,招財開始換毛,邢應苔每天都要花時間給它梳毛,否則柳絮一樣的毛發會在家裏亂飛。


    最近這幾晚,邢應苔租房的小區樓底下的流浪貓總是成群結隊發出擾人的叫聲,叫聲淒厲,仿若嬰兒啼哭,把邢應苔吵得不行,連崇善都無精打采。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算算,近期也到了貓發/情的時節。盡管小區有人抓貓送到寵物醫院絕育,可仍舊沒辦法徹底解決問題。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樓下的野貓才算安靜下來。可崇善還是一副沒有精神的模樣,化成人身後,頭發也沒有以前柔亮了。


    邢應苔問:“你身體不舒服嗎?”


    崇善一怔,表情略帶慌張,說:“最近……嗯,天氣有些熱。”


    邢應苔問:“是毛太厚嗎?我再幫你梳梳吧。”


    “不用。”崇善擺擺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根本不是毛太厚。


    他自重生到現在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借用的身體發育成熟,開始有了發/情的征兆。其實崇善在今年三月份就有感覺,那時偶爾會身體很熱,下麵露出小三角,想蹭邢應苔什麽的。但之前的反應都沒有現在這樣強烈,崇善甚至會幻想邢應苔手/淫,可怎麽弄都不滿足,弄得太多又整天精神疲憊。要知道他前世清心寡欲,突然這樣,也讓他無所適從。


    這天邢應苔出門上課,崇善在浴缸裏放滿了冷水,然後慢慢坐了下去。


    盡管現在是夏天,突然浸到這樣的冷水裏還是讓崇善繃緊皮膚,渾身毛孔縮起。他凍得大口唿吸,咬咬牙,一口氣坐到底,然後閉目忍受。


    沒過多久,身體就適應了這樣的溫度,崇善長舒口氣,靠在浴缸邊。他感受到身體的燥熱一點點褪去,心情十分舒暢。


    崇善翹起腿,右腿搭在左腿上。他對這個姿勢是相當熟悉的,前世他還在寫小說時,就經常躺在浴缸裏構思接下來的情節,經常一泡就泡很長時間。


    最近他晚上睡眠不足,這會兒隨便想了點不知道什麽東西,竟然慢慢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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