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把視線挪迴到岸上,真恨不得把眼睛生在他們身上!


    遠遠望去,怎麽也看不夠,要是這時候他們能看見這艘船,發現我在船上,那該多好!到時候我就可以狡辯,說這一切都是偶然,就可以順利逃脫了……


    隻不過,這艘用骨頭搭好的船,並不是誰都能看見的,行駛在黑乎乎的黑水上,根本就是透明。


    小船漸行漸遠,他們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不清了。


    別想了!清秋啊,你已經和人做了約定,要信守承諾,那紅衣美人……心會痛,忘不了,也許還會有機會再見的,不是嗎?


    心裏一個勁安慰自己,可直到看不見,我才無奈地收迴視線,發現易川還在觀測水麵。


    不由地好奇道:“你看了那麽久,水裏有金子嗎?還是,有絕世美女沉在水底?”


    “想知道嗎?那就過來看看吧!”他這麽平靜地對我說,我還真想看一看。


    收緊了寬大的衣袖,擺裙角晚在褲腿上,像個采茶的茶女,搖搖擺擺地走到了易川的身邊,他用餘光瞄了我一眼,驚奇道:“好看!”


    我得意地昂頭,淡淡地道:“那是……”


    這樣子的打扮隻是要在船上能方便一些,天知道這船是怎麽搭成的?白森森的人骨七拚八湊,勉勉強強算個船身也就罷了,可是沒有地方讓人放腳,一不小心就會卡在中間,費很大勁才能拔出來,這又算什麽?


    “這船安然地在水麵上行駛,挺好……可這些縫隙真令人煩躁!已經是第三次卡在這中間了……”


    我喃喃自語,可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傳入了易川的耳中。


    “難怪打扮成這個樣子,到我這邊來!”他朝我招手,我便向他走過去,握住手後,他很自然地摟住我的腰,眼睛卻始終堅定的看著前方。


    “噗——”我笑道:“這個樣子真滑稽,吃著豆腐還要裝正人君子,你變了!”


    這本就是個玩笑話,可他卻認真了,厲色道:“我本就是粗人,何況你心裏的正人君子早已經有了人選,不管我如何變,你想的那個人也都不會是我,對吧?”


    我頓了一頓,瞥見他極黑的臉色,生硬地扯開了話題:“你看,全麵上泡泡越來越多了!”


    順著手指的方向,泡泡的確是越來越多,而且伴隨著一陣陣惡臭。


    突然水花四濺,水裏立刻蹦出來一具幹屍,張牙舞爪地衝我們撲過來,麵目猙獰的恐怖,瞬間就到了我眼前。


    和這麽個東西四目相對,這感覺跟吃了隔夜菜似的,令人作嘔。


    還未等我有什麽反應,刀光閃過,那具幹屍被劈成了兩半,掉在船上化為了灰燼,陰風一吹,隨風逝去。


    轉頭隻見易川穩穩地握著刀,堅定地看著我,我這才想起來要害怕,可是環顧四周,好像沒有時間害怕了。


    因為——這周圍都是幹屍,惡鬼,冤魂……團團圍住我們。


    這我就不得不要問個問題:“那些人呢?為什麽出發時就隻有我們兩個?兇獸窮奇,還有恰春,他們該不會是都跑了吧!”


    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他們的修為都比我高,也沒有理由逃走,可我還是忍不住往這方麵去想。


    易川緊握著手裏的刀,忽然地撩開褲腿,一把精致的匕首藏在他的靴子裏,他抓在手裏,扔給我:“還記得戰場上我教過你的幾招嗎?該不會是忘了吧!”


    我捏著匕首,多少年沒練,的確是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可還是咬咬牙,把匕首拔了出來,正色迎向那些怪物。


    “額……沒事,跟之前一樣,你打你的,我做我的!”


    撂下這句話,我果斷找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先躲著了起來。沒辦法,要想不拖後腿,隻能這樣了……


    然而,那些怪物可不是吃素的,見我躲了起來,立馬跟著,頂著一副“你怎麽還欠錢不還”的模樣,陰森森地跟在我身後。


    專挑軟柿子捏?


    我轉身利落地切下一個惡鬼的身子,讓他的頭和身體分離,他愣愣地看著我。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麽攻擊我們?”


    匕首握在手裏,周圍的怪物們暫時不敢接近。


    然而聽到我氣勢洶洶的逼問,他們都麵麵相覷,仿佛自己是無辜的,


    陰暗渾濁的上空散不開這裏濃濃的怪味,汪洋黑水,一葉小舟行駛在水中央。


    這小舟不過是用人骨搭的罷了,因此有些滲人。不過,在這麽危機的時刻,怎麽會有人去在意?


    好在從黑水當中蹦出來的怪物沒有增長,也就百來個左右,已經被久經沙場的易川砍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幾乎都被扔迴了黑水中,隻要幾個難纏的,很有耐心地圍著我們轉圈。


    我緊緊貼住易川的後背,雙手握住匕首的樣子像極了對眼的比目魚,還不自覺的翹唇。


    易川反手抓住我的身子,提醒道“花兒,別轉暈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轉的越來越快,下麵就越發的不對了,根本不是他們要把我們轉暈,而是我要把自己轉暈。


    我趕緊站住腳,隻用眼神看著他們轉來轉去。鬼能暈厥,可不是說暈就暈,要不然我到想躺在地上,幹脆一閉眼算了!


    “這種關頭,我反而亂了陣腳,真是抱歉了!”我滿臉歉意,手上的力也鬆了幾分。


    “抓緊了!”他驚唿,“別為這種事情道歉,信我的話,我能保你周全!”


    我愣愣地感受感受著他的後背,他筆挺的後背,立刻就能老老實實的貼著,重新盯著繞我們轉的怪物。


    奇怪的是,在這種情況下我竟然分神想到了鬼車,我們也曾並肩,隻不過一起做的事情太多,有些記不清了,感覺卻一直存在心裏。


    在我不知道的另一麵,鬼車他怎麽樣了?


    這短暫的分神時,怪物就抓住了這個空隙,兇猛的朝我衝上來,我呆呆地看著他們一動不能動。


    一陣風掠過,我被絆倒,驚詫地抬頭一看,易川正擋在我前麵,一套刀法耍得出神入化,刀光劍影間,他們似乎打了個平手。


    最後那些難纏的角色都自願迴到了黑水裏,下一刻,原本以為筆挺的身軀不會倒下,卻突然倒在了我懷裏。


    這突如其來的一躺,我緊接著他的身軀,緩緩把他放平,這才有機會看到他腹部的一道傷痕,很深,都嵌入了肉裏。


    他在我的窺探下掙紮了一番,我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怒道:“別動!”


    可緊接著,大滴大滴的眼淚毫無征兆的流了下來,嚇壞了懷裏的男子,也把自己嚇了一跳。


    “怎麽了?不過是受了點傷,怎麽哭成了這樣?”天曉得此時的他有多高興!隻不過他喜怒一向不放在臉上,是個實實在在的冰塊臉,擔心的話語反而很平淡。


    “記得你曾經中了一箭,現在還留著疤,我有些心疼罷了!你總是受傷,我都快不知怎麽辦了……”


    我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心裏堵的難受。


    他十分正經的說道:“照顧我,既然不知道怎麽辦了,那就好好照顧我吧!”


    怕我聽岔,他還說了兩遍!


    然後他就指著船行駛的方向,對我道:“那裏是一個小地獄,亡者較多,秩序井然,且在那裏有一個府邸,可以修養一陣子。”


    他說的那個地獄離黑繩大地獄不遠,是他的管轄範圍。


    可自從船駛到岸上,基本就沒有我的事了,幾個大力鬼合夥抬起易川,把他一路抬到了府邸。


    眼見他有話想對我說,但是外人在場,而且被抬得很高,那種不便時露出的無奈,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沒想到總是麵無表情的他,也能做出這麽可愛的樣子!


    其中一個大力鬼從簇擁的鬼中擠出來,東看看西望望,大概是相比之下的我太嬌小了,一下成了其中最耀眼的,他樂嗬嗬地跑到我麵前,恭敬地作揖:“夫人,請!”


    如我所料,他果然是來請我入府的。


    “多謝!”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殊不知,有女人的地方又怎麽會有淺水灘?


    萬萬沒想到,一向府中不留女眷的易川在偏遠地獄裏的府邸,竟然會有百來個婢女,還都成群結隊的排在門口,等著見自己未曾見麵的老爺。


    粗略一掃,大多都是麵容清秀的夜叉鬼,穿著顏色都差不多的衣裙,混在人堆裏還真不好認誰是誰。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夫人萬福!”這話的的確確是對我說的,隻不過,這話一傳出來,那些成群結隊的婢女都盯著我看,好像我是一塊肉,恨不得撕了我……


    “各位隨意,我進去看一看傷勢!”說完,我拔腿就進了屋子。


    “哇,夫人真美!好像天仙啊!”


    “真的,難怪老爺從來沒有到這裏來住,家有嬌妻,何必還要跑這麽個地方來受冷落?”


    “切,有我們姐妹照顧著,老爺他怎麽會被冷落?”


    “夫人不僅美若天仙,而且還賢惠能幹,與老爺恩愛的很呢!”


    “是啊是啊!……”


    進了屋內,忽然覺得有些熟悉,在去無名地獄之前,他也曾受過傷,我也曾這樣來看過他。


    而他為何受傷?一想到他和恰春之間的關係,瞬間就明白了!


    末生險些一命嗚唿,而他手臂近殘,可現在想想,他是故意為之,就是他放走了恰春,要不然也沒有以後的事。


    這麽一想,我漠視他對我的關切,冷冷地看著床上的他:“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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