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


    “糖。”穀慈將手裏的飴糖給他遞過去,這是她平時充饑吃的,“甜的。”


    沈清和接過那塊飴糖,緩緩含進嘴裏,淺淺一笑:“你一定很傾慕於我。”


    穀慈指尖一滑,毛筆順著桌子滾落到地上。


    “……什麽?”


    “姨母說,你如此善待我,定是傾慕於我的。”


    穀慈扶了扶額,注視著他認真的臉。


    果然是……在唐家學了什麽。


    但看他的表情,應該是曲解了楊氏的意思。


    他滿意地微笑:“我很高興。”


    “不你誤會了。”


    沈清和正色道:“如果你肯承認的話,我可以破格把你提升為聰明人。這可是我下麵最高的一個等級了。”


    穀慈:“……”


    他目光燦燦,似乎很期待著她的迴複,可等了片刻她也沒反應,便追問道:“想好了嗎?”


    “吃你的糖。”


    沈清和不說話了。


    穀慈無奈地搖頭,一直埋頭書寫直到將事情全部做完,這迴始終沒有再迴應他。她將案上的東西收拾好後,沈清和仍舊安安靜靜地坐在她對麵,目光殷切。


    “吃完了。”


    “……”


    居然真的一直在專心吃糖。


    “你不準備迴家嗎?”


    沈清和一臉無辜:“是你讓我好好吃糖的。”


    穀慈哭笑不得,起身將先前買的一包飴糖都送給他,“難不成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嗎?”


    沈清和捧著糖,竟還認真地想了想,點了點頭。


    穀慈倒是愣了一下,不複原本的平靜,別開眼道:“天色已晚,早日休息。”


    她說著便將他往門外用力推,待不明所以的沈清和被推出去後,飛快地關上了門。


    沈清和捧著那包飴糖站在月色之中,嗅著淡淡的海棠香,將楊氏說的話迴想一番,神色竟是說不出的愉悅。


    ***


    第二日便是審閔春陽的日子,與當初審李寄東一樣,他先將人在牢裏關了一夜。


    有所隱瞞的人大多都認為死不認罪便能蒙混過去,然而除非是慣犯,大多數人根本捱不過牢裏的日子,僅是一晚便能將那點堅持摧垮。


    穀慈有時會想,這是麵對過多少案子的人,才能總結出來的經驗。


    沈清和到後,趙翔吩咐一個捕快去押人,道是要審閔春陽,誰知那捕快卻倏然睜大了眼睛,麵色發白。


    “閔、閔員外已經被人……贖走了。”


    話音一落,幾人皆是一愣。


    沈清和驀地抬頭:“我不是讓你們看好他的嗎?”


    “是、是……”那捕快嚇得腿軟,陡然間跪了下來,“今早有人來贖人,剛……剛好孫大人在場,說此案與閔家無關,就直接……把人放了。我們當然……不敢違抗孫大人的意思。”


    的確,一個是不入流的捕快,一個是刑部的官員,若非沈清和在場,他們哪敢不聽孫嶺的話。


    沈清和凝著眉:“孫大人呢?”


    趙翔答道:“昨夜瓏妃娘娘的親信抵達濯城,孫大人去接見了。”


    “還記得是誰來贖人的嗎?”


    兩個捕快相視一眼,搖頭道:“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沒……沒見過的人,聽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會不會是江東那邊的人?”穀慈提醒道,“閔員外既在那裏做過生意,想必也有認識的人。”


    沈清和不作聲,讓那兩個捕快去找張通判,描述那個前來贖人的男子,最好能畫幅畫像出來,隨後又讓人去閔家問話。


    趙翔去了閔家,沒找到閔春陽,遂將其夫人帶了過來。


    閔夫人姓蘭,似乎身子不好,顯得十分瘦弱,跨進衙門時差點跌兩次跤。趙翔擺擺手讓大部分人離開,隻留下沈清和與穀慈幾個,問:“閔夫人今日,可有見過閔員外?”


    “……沒、沒有。”蘭氏麵露惶然地搖頭,“老爺是生意人,早出晚歸的,通常在民婦睡醒之前便離開了。”


    沈清和幽幽注視著她,突然問:“他昨日一夜未歸,你卻沒有半分懷疑麽?”


    蘭氏聞言慌張地低下頭,卻不肯透露。


    沈清和不緊不慢地將先前李寄東的那份口供放在她麵前,正色道:“閔春陽欲盜取符家玉石,證據確鑿,如今又被人贖走,這個外鄉同夥你應該認識罷?”


    蘭氏細細將那份口供讀完,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拚命搖頭:“不……不,老爺確實想要符家的玉石,但他沒有什麽外鄉的同夥……”


    蘭氏陡然一頓,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慌忙閉嘴。


    沈清和的指尖在口供上點了點,似乎有些不耐。一旁的穀慈上前,微微笑道:“閔夫人,倘若閔員外當真沒有同夥,那他如今可能很危險。你若是知道實情,還請一五一十告訴我們罷。”


    蘭氏抬頭望了望他們,知道瞞不下去了,掙紮了許久,抹著淚將實情說了出來。


    閔春陽當初在江東,是與當地的一名商人一同購進一批羊脂白玉,走水路賣給濯城的一戶買家,豈料船隻遭遇了劫匪,船工幾乎全部喪生,那批羊脂白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閔家為了賠錢,耗盡了家產,卻賠不出玉來。誰知過了沒多久,符傑卻采到了一批上好的羊脂白玉,是以閔春陽便起了偷玉的念頭。


    “老爺做玉石這麽多年,決不會看走眼,符家那些玉,就是當初從江東運來的那批。”


    穀慈問:“那你們為何不報官?”


    蘭氏含淚道:“我們想要報官,可第二迴去符家看玉的時候,那些玉卻被掉包了,隻是普通的白玉。”


    趙翔聽得雲裏霧裏,不禁有些惱火:“我看你是胡編亂造的吧?”


    蘭氏被他斥了一聲,神色驚恐地搖頭。


    沈清和問:“那批羊脂白玉的買家是誰?”


    蘭氏依舊搖頭,表示不知。


    沈清和沉默片刻,道:“閔員外昨日甩開捕快離府,是要去什麽地方?”


    “去江東。”蘭氏答道,“老爺自從看過符家那批玉石,便覺得那筆生意是上了當,所以想去江東質問合夥的那名商人。”


    她隨後將此人的住址與名字寫了下來,確是江東人士,叫封明,事發之後封家人亦是賠了錢,而家主本人卻與閔家再無聯係。


    這事聽起來十分蹊蹺。


    閔春陽在這行至少幹了三十多年,不可能對此等行騙手段毫無防備。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張堯將那兩名捕快所描述的男子畫了出來,但蘭氏表示此人並非封明。


    待她走後,沈清和便命人去查江東的封家,剩下的人則是繼續尋找閔春陽的行蹤。


    ***


    傍晚,趙翔將那幅畫像往江東送了一份。


    案子越來越複雜,衙門上下均認為是在江東的外鄉人下的手,趙翔甚至還提議要通知江東知府。


    沈清和沒有迴應,與穀慈又去了一趟符家。這迴沒有看到符傑,隻有佟氏在家,道是新的作坊即將完工,符傑前去監督了。


    沒有見到人,沈清和便在花園裏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一陣。穀慈則是陪著佟氏在偏廳,注視著她的淚眼,良久才開口:“符夫人,不知符公子平時……可與什麽外鄉之人有所來往?”


    佟氏想了想,搖頭道:“外人的老家便在濯城,我想應該沒有。”


    她言罷略略蹙眉,低頭沉吟。


    “夫人想起什麽了嗎?”


    “不……玉秀也與我提過此事,後來……”佟氏忍不住歎了口氣,“鬧得有些不愉快。”


    穀慈略略訝然:“夫人能告訴我,是因為什麽事嗎?”


    提到這個問題,佟氏的眼角似有淚花,“玉秀與我多年未見,得知我出嫁後,突然莫名其妙問我,外人的品行如何。他做生意雖一直不濟,但為人卻是極好,這迴賺了大錢,也算是老天爺的恩賜罷。”她捂著眼道,“我當是玉秀眼紅,還與她爭了兩句,誰知……”


    她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被丫鬟攙扶著迴了房。


    穀慈默默告退。


    直到天黑,趙翔都沒有在城內發現閔春陽的蹤影。捕快們精疲力竭地迴來報了消息,沈清和也隻是蹙著眉應下,側目時看見穀慈將他先前寫的那張草稿拿了過去,又重新取出一張紙,照著他方法畫了一幅新的。


    他有些好奇地湊過去看。


    與他先前寫的那張差不多,不過這迴不同的是,將封明與佟氏的名字加了上去,一致指向了中央的符傑。


    “孺子可教也。”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令穀慈手一抖,猛一抬頭,視線恰好與沈清和撞上。他湊得極近,二人不過隔了不到一尺,她雙頰微紅,連忙垂下頭避開他。


    “這是非常有用的方法,可以幫助你整理思路。”沈清和指了指她所畫的那幅圖,眉間洋溢著得意之色,“你果然很傾慕我。”


    穀慈閉了閉眼,沒有理他。


    如今她十分好奇,楊氏究竟與他說了什麽。


    她沉默片刻,將與佟氏的對話告訴他,抿了抿唇:“佟玉秀在深宮之中做了十四年的宮女,一定很懂得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她與符夫人多年未見,卻直接問了對方關於符公子的為人,或許是……發現了什麽。”


    沈清和望了望她,像是不理解:“這樣問有什麽問題嗎?”


    穀慈歎了口氣,不知他這麽多年是怎麽活過來的,“作為外人,問妻子關於丈夫品行的問題,自然是不妥的。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才會令她這麽做。”


    沈清和悟了悟,唇角露出愉悅的微笑,“哦,之前你還沒有這麽敏銳。”他不禁揚眉,“原來你一直在這麽努力地追趕上我。”


    作者有話要說:_(:3」∠)_平時白天會很忙,隻有晚上碼,太困我就去睡了早上六七點起來繼續寫


    所以晚上11點還沒等到的妹紙們早點睡啊qaq


    11點以後排毒啊不要熬夜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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