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七勝告別了宮門口對他恭恭敬敬說好聽話的看門太監,騎上自己其貌不揚的小灰馬,一路想著心事兒,朝京城中走去。


    碩大的皇宮,隨著夕陽慢慢被他拋之腦後,唯一留下的,就是地上被托的老長的影子。


    隨著天氣漸漸變暖和了,白天越來越長,不說早半個月,就是再早那麽幾天,這時候,天色都該全黑了,現在還能影影綽綽看見人的身形呢。


    走著走著,牛七勝的小灰驢到了一處稍微偏僻的小巷子。


    這兒是內城,治安一向好的緊,這條小道也是牛七勝走慣了的了,離他在內城買的小宅子很近,是一條不被太多人知道的近道。


    他完全沒有發現,這巷子中,已經多了兩個刻意屏住的微弱唿吸聲。


    走著走著,牛七勝還沒發現是什麽迴事兒,隻聽得嗵的一聲,腦後一陣兒發麻,還沒覺出味兒,眼前便是一黑,徹底到底。


    這兩個下悶棍的人,迅速將牛七勝五花大綁,再將他嘴裏塞上了口塞,用布條勒住,確保他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將他塞進麻袋,放在早預備好的板車上,推著出去。


    直到第二天晚上,輪到牛七勝當值,但是卻苦不等到人的時候,宮裏麵才發現,紅極一時的牛七勝牛公公不見了。因為牛公公一向獨來獨往,身邊既沒有什麽伺候的人,也不喜歡出入帶著小太監,除了跟朱六寶和秦五德關係不錯外,根本沒有旁的熟人,誰也說不清楚他去哪兒了。


    新登基的皇知道了這件事,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小的時候,身邊其實總共有六個太監,他那時候還挺有玩心,將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中間都按照數字明明,從一排列到六。


    但後來病的病,不聽話的不聽話,到現在,隻剩下秦五德和朱六寶兩個好使喚的得了。


    這個牛七勝還是他考驗了多年,覺得可堪大用,所以才叫他淨身到身邊伺候的,為了表示重視他,將他的名字也改成了和朱六寶跟秦五德一個係列的。


    沒想到,這才將他拎到明麵上,這人就失蹤了。


    他冷冷的想了想,叫來朱六寶,道:“我記得牛七勝有兩個外甥,被放在郊外的炎家,你叫人去瞧瞧,看看那邊有沒有動靜。如果他沒去……”皇帝的話沒有再接下去了。


    朱六寶恭敬的磕過頭,出去吩咐人辦事兒了。


    皇帝的話沒說完,可是他卻完全會意著呢,如果這個牛七勝真的是想念外甥,去看了這倆孩子,所以耽擱差事沒迴來,迴宮後,倒是可以被小小的懲罰一下,就能輕鬆揭過。


    但若是牛七勝沒有去看自己的外甥,那就是他出事兒了,這代表著,那兩個孩子也不能被放過,必須給斬草除根。


    因為,皇帝不會允許自己留下任何把柄在旁人的手裏——他必須是完人,是震古爍今的千古一帝!


    朱六寶最是明白太子的抱負,也最是明白他的心理,吩咐完下麵的人,還提醒他們手腳快一點。


    畢竟,炎家現在雖然沒有了爵位,但卻不是那麽好進去搞風搞雨的。


    但他們卻不知道,此時的陳寶玉和嚴藍童兩個孩子,已經不在郊外的炎家了。


    早在昨天白天,這兩個孩子就被一輛馬車接上,悄悄的到了寧王府。


    因為他們兩個一直處於軟禁狀態,所以,根本就沒有知道他們已經走了。那小院兒裏倒是還有人,是以前此後他們起居的幾個下人。因為炎家也不知道嚴藍童和陳寶玉是一走了之,還是以後還會迴來。


    陳寶玉跟嚴藍童一輩子都想不到自己還有機會走出那個狹**仄的院子,他們來到了碩大 寧王府的時候,簡直被驚呆了。


    陳寶玉甚至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他的年齡比較大,幾年不見,現在已經有十五六了,完全是個小夥子了。


    一看見嚴清歌,他就跪在地上,給嚴清歌砰砰磕頭,幾下頭上就出血了,嘴裏求道:“娘娘,以前的事情都是奴才的錯,請您原諒藍童弟弟。藍童弟弟他有嚴家血脈,這些年讀書也讀得很好,娘娘您如果心裏還是不舒服,就將寶玉殺了吧,求娘娘您給我藍童弟弟一個自由。”


    他們兄弟倒是齊心,從幾年前到現在,都是相互扶持著。


    藍童拉著哥哥,也跟著磕頭:“娘娘,是藍童小時候不懂事,現在藍童已經改了!”


    嚴清歌靜靜的看著他們表演了一會兒,他們說自己改了,嚴清歌可不敢完全相信,人被逼到了一定程度,都是會用苦肉計的。


    她做了個噓聲的標誌,道:“我一會兒要帶你們去一個地方!如果你們能夠忍著,在那屋裏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來,我就放你們兄弟兩個自由!”


    藍童和陳寶玉麵麵相覷,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好事。


    嚴清歌看他們答應下來,便帶著他們去了一間屋裏。


    這間屋子被專門改造過,是用來審訊犯人的,也是石頭造成的屋子,看起來比普通房子還要壓抑的多。


    嚴清歌帶著藍童和陳寶玉呆著的地方,是這間屋子專門被隔出來的一處屏風後麵,他們呆著的地方沒有點燈,光線暗,另一邊光線明亮,剛好通過影影綽綽的屏風看到那邊的大概情況,而那邊卻看不到她們這兒的具體情況。


    隻見一個人被綁在那屋裏的架子上,正有幾個人在問著他什麽。


    “牛公公,冒犯了!請你再說一次,你進宮前,到底叫什麽名字。”審訊的人問道。


    “在家進宮前,沒有名字,就叫做阿牛,是皇帝殿下仁慈,給咱家賜名牛七勝!你們現在敢抓咱家,等咱家脫身了,陛下不會饒你們的!”


    “嗬嗬!這個我們倒是不怕!牛公公,我們不會平白無故就抓您的,必然是知道了些什麽,才會動手的。您說是不是啊,汪大成!”


    那邊被綁著的那個人,身子猛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們……他們竟然知道他是真實身份!他們到底知道了些!


    而屏風的另一頭,藍童差點驚唿出聲,汪大成不就是他和陳寶玉的舅舅麽!


    幸虧陳寶玉還有著一絲理智,伸手狠狠將藍童的嘴巴堵上,藍童才沒有發出聲音。嚴清歌看了看藍童和陳寶玉,現在不出聲,不算什麽,就看待會兒這兩個孩子的表現了。


    “汪大成,你手上的人命,可真是不少啊。你也是機靈,知道自己在宮外站不住腳,幹脆將子孫根一切,進宮去了!你也是大意了,知道自己主子發達了,非要在人前露臉,你要是一直隱姓埋名當個小太監,這輩子都不會給我們抓住。”審問的人慢條斯理說道。


    汪大成喉嚨裏咯咯作響,知道瞞不住了,但是卻也不承認,隻是一片沉默。


    眼看他油鹽不進,那審問的人嗬嗬笑道:“你當初進宮當太監前,是不是想著你一個親戚家還有兩個孩子留下,到時候將他們收為自己的義子,也不算白切了那家夥啊?”


    汪大成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人調查的竟然這麽詳實。他其實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抓走的,隻是偏過頭冷哼一聲,不相信這人能夠進入炎府去動兩個孩子的。


    因為那兩個孩子被炎府軟禁了——雖然他們的人身自由得到限製,但是也是保護他們的最佳利器。


    就在汪大成死鴨子嘴硬的時候,當啷一聲,一個不知道什麽東西被人扔到了地上。


    屏風那邊,汪大成驚叫一聲,顯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這……這是寶玉的銀項圈!你怎麽得到的!”


    地上被扔了一個有些舊的微微發黑的銀項圈,上麵還帶著一點兒血伽,好像被埋在地下很久了的樣子,髒的厲害。但是汪大成還是一眼都認出來,這個項圈是陳寶玉的。


    “哼哼,怎麽得到的,就不用跟你解釋了,反正很快,你那寶貝外甥就會親自給你解釋。”


    “噗!”的一聲,汪大成竟然吐出一口鮮血來。


    他可以逼死自己的親姐姐,但是卻不能逼死流著擁有汪家一絲血脈的男童,他們是汪家最後的希望了。


    在進宮前,他偷偷見過陳寶玉和嚴藍童,陳寶玉當時非常痛快的答應他,等到將來他會將姓氏改成汪姓,自陳寶玉變成汪寶玉,到時候汪家也算後繼有人了。這項圈和那人的話,無一不說明了,他心心念念的汪寶玉,已經死了很久了。


    但是,明明他叫讓人打聽的情況,是兩個孩子還被囚禁在炎家啊!


    似乎是看穿了汪大成的想法,那人輕蔑的說道:“別想了!這兩個小東西當初做出來那樣大的錯事,柔福長公主怎麽會饒了他們呢!所以,那小院裏頭住著的人,不過是掩人耳目,給柔福長公主添好名聲的工具呢!若是他們還活著,為什麽寧王妃搬到了寧王府,不把他們帶走,反倒把他們扔在炎家!”


    這人說得有理有據,汪大成一時竟然信了。


    他的心神本來就很堅毅,隻是在心中暗示了自己幾下,便全然將這兩個孩子拋之腦後。他已經沒了汪家,那麽,就更要保守好太子的秘密。


    於是,他冷聲說道:“死了就死了吧!不過是兩個小玩意兒。”


    屏風後,聽著他冷酷的聲音,陳寶玉和藍童捂著嘴,無聲的掉下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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