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定,和禪定差不多。是嚴清歌為了磨練性子,從那位姑姑那裏學來的。


    那位教她刺繡的姑姑說,繡定是很難學會的,她都沒想到嚴清歌那樣一個身體多病,還胖成那般的大小姐,可以學會這門苦修的功夫。


    以前嚴清歌也曾經短暫的入過繡定,可是這次是維持的最長的一次。


    就在嚴清歌猜測柔福長公主從哪兒知道繡定的時候,對麵的柔福長公主開口了。


    柔福長公主溫柔道:“以前在宮裏麵的時候聽宮人們閑聊的時候說過,有的繡娘做活的時候,不吃不喝,對外麵不聞不問,一定要把自己要繡的東西繡好才能脫離那種玄奧的狀態,就跟人家僧人進了禪定一樣。但真正的情況,我倒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嚴清歌聽柔福長公主說是在宮裏麵知道的,也就釋然了。傳授她繡法的那個姑姑,本來就是宮中出來的。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嚴清歌幾次在心裏給自己鼓勁兒,想要問問炎修羽的情況,幾次又到了嘴邊兒打住了。


    她一邊在嘴上準備措辭,一邊兒有些心不在焉,自己還沒醒悟過來,嘴裏就忽然冒出來一句:“嫂嫂,上次你進宮的時候,元晟還好麽?”


    柔福長公主的表情沒有變,還是含笑道:“我前幾天才看過他一次。他乖極了,身子非常壯實,扶著搖籃的床沿兒,一直想要爬下來,急壞了那兩個伺候他的奶娘,生怕一個沒看住,他摔下來。”


    嚴清歌問出後就後悔了,可是聽了柔福長公主的話,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溫柔下來,她在腦海裏勾勒著上次見到的元晟的小臉,不由得在腦海中想象出元晟調皮的畫麵。


    炎王爺顯然知道炎修羽的孩子被宮裏換了的事情,雖然在旁沒有說話,但是看他的表情,也是頗為唏噓的。


    嚴清歌輕聲道:“嫂嫂,真的多謝你了。”


    姑嫂兩個你看我我看你,還是炎王爺先開口道:“弟妹不要驚慌,不但元晟還好,修羽在宮裏麵也有了消息,他住在儲秀宮,日子過得還算可以。”


    嚴清歌長噓一口氣,看了看炎王爺:“多謝大哥!”


    她在宮裏麵的時候,聽水太妃說起過宮中各處的情況,儲秀宮防衛最為嚴禁,嚴密的像是鐵桶一樣,那兒不想放出來的消息,別處是很難聽到的。炎王爺能夠打聽到炎修羽的情況,必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嚴清歌如釋重負,呆了一會兒,加上體力不支,被幾個丫鬟扶著迴去了。


    才進門,便看到明秀姑姑跪在正廳裏。


    明秀姑姑將頭低的快要到土裏去,嚴清歌一看到她這樣子,趕緊道:“姑姑快起來。”


    她記憶尚清晰的時候,最後曾派遣明秀姑姑和柔福長公主一起進宮,但還未來得及召見明秀姑姑,就因為元晟和炎修羽兩邊的刺激,加上肚子裏的孩子不安穩,索性入了繡定,倒是一時間忘了明秀姑姑那邊兒。


    明秀姑姑滿臉愧色,對嚴清歌磕頭道:“老奴有違娘娘重托,水太妃那裏,沒有答應娘娘的條件。”


    “哦?”嚴清歌倒是意外了。她想要要迴元晟,而水太妃想要有水氏血脈的後人做皇長孫,這是完全不衝突的,為什麽水太妃竟然拒絕了。


    “太妃娘娘說,元晟小,和其餘幾個皇孫一樣,誰知道養不養的大。大皇孫又是殘疾,輪下來,隻有皇二孫最拔尖,就算她不冒險幫娘娘,也會得到一個稱心如意的結果。娘娘如果想求她辦事兒,必須答應她一個條件。”


    “水太妃娘娘說了什麽?”


    “太妃娘娘說,除非您能說服忠王世子妃,自甘下堂,降為妾室,才肯幫您。”


    嚴清歌沒想到水太妃竟然這麽獅子大開口,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嫌惡之情。


    因為淩霄一定要和水穆和離,現在雖然兩邊還在拉鋸,可是水穆的名聲早就不如之前了。水太妃想要讓水穆尚公主,名聲最好還是不要受損,成功的可能性才比較大。


    若是這時候淩霄服軟,放棄正妻的地位,自甘做妾,立刻就能讓水穆的名聲大翻身。


    可惜,水太妃想的太多了。這條件,嚴清歌絕對不可能答應。


    她眉目裏的怒火和涼意被明秀姑姑看了個十成十,明秀姑姑不由得在心中打個寒噤,幸虧她在宮裏把持住自己,沒有再次倒向水太妃,不然若嚴清歌發現她幫著水太妃搞貓膩,她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嚴清歌的精神不濟,隻給淩霄寫了一封信,叫人送出去,就沒了力氣,用過飯菜早早歇下了。


    半夜她醒了起來,喝了半盞溫水。


    問雪繼續守夜,尋霜則出去將壺裏的水換上更新鮮的,免得在火上溫的時間久,有燥氣。


    其實這會兒時間還不是太晚,鸚哥跟雪燕還沒有睡,她們一聽見動靜,趕緊披著衣服走過來,討好的幫尋霜提過手裏的水壺,巴結道:“尋霜姐姐還沒有睡麽?娘娘既然醒了,以後的守夜,咱們輪流來怎麽樣。”


    尋霜笑著搖搖頭:“不用啦,我和問雪就夠了。兩位妹妹是娘娘心尖上的人,不像我們做慣了粗使活。”


    她們正在窗戶底下說著話,裏麵問雪輕輕咳嗽一聲,隔著窗戶道:“娘娘叫你們進來。”


    鸚哥和雪燕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慘白的。


    嚴清歌在屋裏其實聽不太清楚她們都說些什麽。但因為她睡得早,起來再喝了一杯水,睡意全消,聽到外頭有聲音,便使問雪叫人進來說會兒話。


    見到渾身瑟瑟發抖,跟見了鬼一樣的雪燕和鸚哥,嚴清歌不由得大為奇怪,知道她們心裏有鬼,問道:“是怎麽了?”


    鸚哥和雪燕撲通一聲跪下來:“娘娘,丹鶴的事情,和奴婢們無關,奴婢們什麽都不知道。”


    嚴清歌問了半天,才終於把丹鶴的事情弄明白。


    她不像這兩個丫鬟腦子那麽簡單,瞬間就發現裏麵存在著層層疑雲,丹鶴逃家的事兒,八成是受了旁人陷害,至於是誰布下來的陷阱,就不好說了。


    嚴清歌素來不對下人們連坐,叫鸚哥和雪燕先下去了,自己對著燭火一陣沉思。


    她入了禪定,對外界的事情不聞不問,當時倒是舒服了,可是一旦醒過來,就發現身邊全是要解決的事兒。


    別說淩霄這邊兒,還有繡莊那裏的一攤子事兒呢。除此外,炎修羽、元晟、炎婉兒——不,或許是元婉兒——都是大麻煩。


    最關鍵的是,現在她連隨便動一動都做不到。


    摸著手下溜圓的大肚子,嚴清歌一陣苦笑。她肚子裏這個,也不是個老實的,活潑調皮的緊,常常冷不丁的給她來一腳,幾次都踹的她站不住,將來生出來,估計也是個魔頭。


    嚴清歌盼著淩霄的迴信,豈料一直過了三天,都沒有收到。


    她不由得非常訝異,差點兒再寫了一封信去,卻被來看望她的柔福長公主告知,淩家現在處於嚴格的門禁狀態,沒有四皇子的親筆令,所有人都能進不能出。


    嚴清歌那封信估計淩霄是看到了,可是卻沒辦法將信件送出來。


    “又是四皇子!”嚴清歌輕啟檀口,不敢置信的看著柔福長公主:“陛下和太子殿下難道都不管管麽?”


    “皇兄遇刺,身子一直沒養好,都半年沒有上朝過了,都是太子和四皇子代勞朝政。太子現在很忙,京裏麵全交給四皇子管著。”柔福長公主避重就輕說著,一句話就交代了很多事情在裏麵。


    嚴清歌隱約明白柔福長公主的意思:京裏麵這麽亂糟糟的,全是四皇子折騰的,但是天下大勢,還在太子的掌控中。現在的情況,不過是太子放任四皇子自毀長城,等太子收網的一天,四皇子什麽都不是。


    但她心中還在擔心,有時候,事情可沒那麽想當然。四皇子即便是個傻子,他背後那麽幕僚和勢力都傻麽?他們這般囂張,背後必定有所仰仗。


    隻是有些話,嚴清歌來說,並不合適。


    “對了,嫂嫂,繡莊那邊,可還好麽?”嚴清歌問了一句。她將繡莊托付給柔福長公主管,應當是沒問題,但該問的還是要問一問的。


    柔福長公主煙波一掃,搖了搖頭:“繡娘們差不多都走了。”


    “什麽?”嚴清歌秀眉微挑,不敢置信。


    “四皇子娘家開的那家雲氏繡坊,生意火爆的不得了,加上咱們家裏的繡坊關了門,暫時不做生意,那些繡娘們看雲氏繡坊開的工錢高,全部離開了。好在她們還算有良心,沒有把自己的孩子也留在嚴記繡莊,給咱們繼續照顧。”


    嚴清歌聽著,心裏有個角落似乎坍塌了,嘴裏不是滋味兒。


    平心而論,她對這些繡娘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甚至連賣身契她都沒有讓她們簽,還教給她們如何做繡活,即便做得差,也沒有嗬斥趕人。


    後來她們中間有人貪圖小利,給外麵的人做私活,論理講,她們全都是知情的,一概發落出去是可以的,但是她還是隻將涉事的人懲罰了。


    即便是這樣,這些繡娘們還是經不住利益的誘惑,離開了嚴記繡坊。


    原來,人的心,原來真的是經不起考驗的!這世界上,多得是自私自利,少的是真情。


    此時此刻,嚴清歌無比的想念炎修羽,想的心口抽疼,想的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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