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天麽?”


    “對!明天就出發。”


    “給你們娘娘的藥備好了麽?”


    “備好了。”


    紗窗上,人影一閃而過,細碎的腳步聲,從柔福長公主的屋裏慢慢延伸出來。


    撩開簾子,鸚哥幾乎一路小跑著迴到嚴清歌和炎修羽住著的院子。


    嚴清歌今日的刺繡剛剛結束,正木然的被丫鬟們服侍著吃宵夜,吃完再歇上一會兒,她就該睡了。


    鸚哥端上來一盅黑乎乎的湯藥,放在平時嚴清歌喝的銀耳羹的位置。她本以為讓嚴清歌喝下這藥很難,沒想到她和往常一樣一飲而盡,似乎根本嚐不出兩者的區別。


    不一會兒,嚴清歌就昏昏欲睡,被幾名丫鬟架著,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寧神湯是特地找了郎中開出來的,喝下去以後,足以讓人沉睡兩天。對身子肯定有損傷,可是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一群丫鬟們匆匆的開始收拾東西,別的屋子裏的東西,早就已經打包好了,唯有嚴清歌現在住的屋子還沒有動。


    一名喚作薑瑩的小丫鬟一個沒注意,笨手笨腳,差點將桌麵上放著的一個梅瓶打了。鸚哥皺著眉頭,嗬斥道:“仔細些兒,等到了那邊,所有布置都要弄得和現在一模一樣,小心少了東西,驚嚇到娘娘。”


    薑瑩嚇得眼睛裏一包淚水:“鸚哥姐姐,我錯了。”


    雪燕一團和氣,道:“別嚇唬她了,隻是搬到莊子上,我看這梅瓶庫房裏還有替的。”


    “有替的,她賠得起麽?姐姐你現在不說她,是害了她。”雪燕氣哼哼道。


    問雪、尋霜在屋裏收拾嚴清歌貼身的東西,聽見外麵的動靜,看看對方,沒有吭聲。炎王府的丫鬟們內鬥的厲害,以前有個丹鶴出頭,鸚哥和雪燕倒是不怎麽顯。丹鶴走了,鸚哥和雪燕也開始有些拿大了,不過她們兩個性格擺在那裏,倒是不像丹鶴那麽討厭,問雪、尋霜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反正將來大小姐醒了,自然會收拾她們。


    入夜時分,天色越來越黑,炎王府緊閉已久大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幾十輛馬車馱著東西,咕嚕咕嚕的在寂靜的街道上行走,背負著天上那碗下弦月灑下的黯淡光芒,朝著城門口行去。


    自打四皇子開始追捕刺客以後,夜裏人們平白不敢外出,整個京城靜的像是座死城,再也不見了以往的繁華。


    有些街邊的人家在睡夢中隱約聽見有車子路過的聲音,可是沒有一個有膽出門查看的。


    那些總是來來往往的巡邏兵,今日晚上也出奇的少見蹤跡,炎王府的車輛沒有遇上一波巡邏的,便到了城門口。


    打頭的車夫下車不知說了些什麽,沉重的城門被打開了,幾十輛車子慢慢的駛入黑暗中,朝著京郊行去。


    嚴清歌再次醒來的時候,頭一陣發暈,難受的天旋地轉,胃部一抽一抽的疼痛,想吐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手下卻摸到了一個高高的凸起,驚了她一跳。


    手下輕輕一動,卻是肚子裏的東西動了一下,她低頭一看,見自己的肚皮高高鼓起,正是懷孕了的樣子。


    “這……”她依稀記得,自己是懷孕了,可是一眨眼肚子就這麽大了,看起來起碼要七八個月份,這是怎麽迴事?


    “誰在?”嚴清歌跨在熟悉的睡床上,吃力的喚了一聲。


    “大小姐。”拔步床外麵的紗帳立刻被撩開了,滿臉吃驚的尋霜和問雪幾乎一起衝了進來,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嚴清歌。


    嚴清歌那繡卷還沒有繡完,按著之前她繡的那些東西估計,起碼還要兩座建築才能繡好。那時候差不多也到了嚴清歌臨盆的時候,現在她竟然提前清醒過來。


    因為腦子裏混混沌沌的,嚴清歌一時間還摸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驟然看見尋霜和問雪,更加迷糊了。難不成她又一次重生了不成?不然怎麽會看到尋霜、問雪。


    但她那碩大的肚子,和周圍熟悉的臥房布置卻在提醒她,她根本就沒有再次重生,她還在炎王府裏。


    見嚴清歌坐著不說話,尋霜小心翼翼道:“大小姐,屋裏給您溫著燕窩粥,您先喝一點兒,養一下胃口。”


    嚴清歌點點頭:“端來吧。”


    之前如意離開前,刻意交代過尋霜和問雪,嚴清歌之前精神這麽不對頭,是因為知道了炎王爺被宮裏扣押的消息,現在沒聽嚴清歌打聽炎修羽的下落,尋霜、問雪自然將嘴巴閉得緊緊的,什麽都不肯說。


    吃過飯,嚴清歌胃裏有了東西,身上暖和起來,停擺的大腦漸漸不那麽僵硬了,才慢慢的迴憶起來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


    她之前強行封閉自己的精神,讓自己全神貫注投入到繡品的製作裏,但並不代表她對外界一無所知。


    不管是尋霜、問雪的來到,還是如意的離開,以及丹鶴的消失,她其實都是有所察覺的,隻是沒有對外界表露。


    這種全身心的陷入刺繡的狀態,極為耗費心神,但是這種狀態也是極為脆弱的,一不小心,平衡就會被打破。不知道因為什麽莫名的原因,她比計劃中要早醒過來。


    隻是看四周的布置,嚴清歌就知道炎修羽還沒有迴家。她苦笑一聲,心裏的悲痛卻是幾個月前那麽強烈了,經過這幾個月隔離自己和外界的沉澱,她終於能夠控製住情緒了。


    她扶著自己的大肚子,被尋霜、文學扶著,慢慢下了床,想要走動片刻。


    之前還不覺得,現在徹底清醒過來,便發現自己實在是行動不便。她的肚子沒有第一次懷胎的時候那麽大的離譜,但是已經足夠她難受了。坐著也不對,站著也不對,最後隻能到了廳裏,靠在美人榻上。


    門外,一片青青蔥蔥的灌木,一眼能看到很遠地方的碧藍色天空。


    這兒應當是郊區的炎王府別莊,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被帶迴這裏了。


    歇了一會兒,嚴清歌叫過尋霜、問雪過來閑話,將最近的情況都順了一遍兒,點頭道:“辛苦你們兩個了,一直看護著我。”


    “都是娘娘和如意姐姐的恩典,我們姐妹兩個才能來這兒享福。”尋霜嬌俏的笑了笑。


    這兩個丫鬟現在還是梳著辮子頭,但是頭花兒卻換了府裏婢女中常見的紗花兒,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粗麻布衣裳,改成是針線房統一發的緞裙,雖然沒有繡花兒,但人靠衣裝馬靠鞍,隻這一身衣服,就讓尋霜和問雪的美貌值大大增加。


    都是伺候人,相比較在嚴家過得日子,她們現在的確是享福了。


    過了個把時辰,嚴清歌感覺自己酥軟的手腳緩過來了,道:“你們扶著我,我看看嫂嫂去。”


    鸚哥和雪燕知道嚴清歌醒了,給她磕過頭,就候在旁邊,不敢朝前湊。


    前些時日,丹鶴興高采烈的卷了個小包袱,離開炎王府,過了沒幾天,炎王府卻抓起逃奴,其中就有丹鶴。


    雪燕當時是看著丹鶴收拾東西離開的,她還以為是丹鶴得了主子的恩典才走的,還被一位負責這件事的嬤嬤叫去問話,迴來後都嚇哭了。


    據那嬤嬤說,丹鶴離開,和出名的大周叛賊衛樵有些關係。丹鶴的父親是靜王府舊黨,被流放到外地,據說前幾個月衛樵越獄後,官府有人看到衛樵和本該被流放的丹鶴的父親,一同出現在草原附近。


    炎王爺知道消息後,警告丹鶴不要亂走,免得被她父親牽連,沒想到丹鶴竟然高高興興的背著大家一卷包袱離開了。


    她一沒拿到主人給的身契,二沒給嚴清歌磕頭,三來當時炎王府還有人守著門不叫隨便出去,肯定是丹鶴早就知道了自己父親的消息,她的逃走,有叛逆接應才可以成功。


    因為丹鶴的事兒,嚴清歌一醒過來,雪燕和鸚哥都不太敢朝前湊了。丹鶴自己倒好,叫她們以後可怎麽做人。


    眼看著嚴清歌給扶著離開了,雪燕和鸚哥硬著頭皮跟在後麵,差點兒沒把臉埋到腳麵。


    不一會兒,一眾人就來到了炎王妃住著的屋裏。


    裏麵一陣陣咯咯的笑聲傳來,還有個奶聲奶氣的小孩兒聲音在喊著:“爹,爹!要,發發!”


    嚴清歌進門一看,見炎王爺也在,正和炎王妃一起拿了一捧夏天常見的漂亮草花逗弄炎靈兒。


    幾個月不見,已經滿了一周歲的炎靈兒長的快極了,現在她正站在地上,滴啦著口水,垂涎三尺要夠父母手裏的美麗花朵。


    見了這孩子,嚴清歌眼睛裏黯淡了一下。


    也不知道炎婉兒現在怎麽樣了,可是她實在是鼓不起勇氣去看這個孩子,甚至連問一聲都不敢。


    柔福長公主已被下人通報說嚴清歌過來,笑微微的上前拉住她手,道:“你身子好了,本該是我去看你。但靈兒調皮,我舍不下她,想著再和她玩一會兒就去找你,沒想到叫你先過來了。”


    嚴清歌笑道:“本該就是我來先拜見嫂嫂的,這段時日麻煩嫂嫂照顧我了。”


    柔福長公主抿嘴笑著:“哪兒的話,我們本就是一家人。可惜的是你那副繡卷沒有全繡出來,可真是漂亮啊。我猜你醒過來以後,怕是不能繼續繡了。”


    嚴清歌沒想到柔福長公主竟然懂這個,詫異道:“娘娘還懂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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