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元堇這麽難纏,讓嚴清歌也有些棘手了。


    炎修羽換過衣裳迴來,見到這情形,道:“左右莊子上地方大,索性將師母和軒哥,還有你家那姨娘和幾個弟弟妹妹,都接去莊子上一起過年。”


    顧氏因為月份大了,而且嚴清歌婚禮辦完,就已經是寒冬臘月,肯定不能再挺著大肚子上路,迴到青州,所以幹脆和樂軒就留在京中,所幸樂家在京裏麵是有房子的,稍微的修繕一下,住人倒是沒問題。


    隻是隻有他們娘兩個,過年未免淒涼。嚴清歌早有將他們接來一起過年的打算,聽了炎修羽的話,不由得一笑:“羽哥,舅媽和軒哥一起來過年沒問題,可是我娘家的彩鳳姨娘,和那些庶弟庶妹們來,我怕哥哥嫂嫂不高興呢。”


    “有什麽不高興的。”炎修羽大大咧咧道:“我家那莊子上,養了幾十個清客,有的是迴家過年了,有了將全家都接過來,不少那幾個人。”


    嚴清歌一想,倒還真是這樣的,便笑道:“那羽哥你去嚴家說一聲吧,若她們不願意來,便算了。”


    炎修羽點頭應下,叫人去辦了。


    不多時,嚴家的彩鳳姨娘就得到消息。


    她聽了傳話婆子說完,臉上一喜,趕緊道:“勞煩婆婆特意來說這個。都是小王爺和小王妃看得起我們娘幾個,我們這就收拾收拾,不知什麽時候去那邊莊子上合適。”


    “彩鳳姨娘不要著急,明兒上午會有人來給你們引路,你們隻管慢慢收拾。那邊院子和家夥什都是現成的,隻管帶上必要的幾件東西就成了。”


    送走這婆子,彩鳳往椅子上一坐,卻是不著急叫人收拾行李,臉上的表情反倒越來越凝重。


    伺候她的一名丫鬟彩薇走進來,見彩鳳不甚高興的樣子,問道:“姨娘,這是好事兒啊。”


    “是好事兒,可惜,沒有我想的那麽好。”彩鳳揉了揉腦袋,一副很是難受的樣子:“定是因為皇長孫殿下不放綠童離開,大小姐又顧忌綠童記在我名下,才出了這麽個主意,我們一家人去炎王府莊子上過年,又算怎麽迴事。”


    “姨娘的意思,是不想去嘍?可是剛才怎麽不迴了那婆子呀,咱們什麽東西都買的好好的,關上大門,怎麽過不是過。”彩薇說道。


    這彩薇,當年也是曾經在海姨娘屋裏伺候,跟彩鳳姐妹相稱過的人。


    可惜,這些年來,彩鳳越來越發現,她和曾經的這些“姐妹”們,差距越來越大,說話都說不到一起去了。


    “彩薇,你不懂的!”彩鳳歎口氣,不多吭聲了。


    想了想,她對不解的彩薇吩咐道:“給五小姐好好的打扮一番。至於那個……就照著綠童以前的分例來。不……比綠童要稍微差一點。”


    彩薇明白彩鳳說的是後送來的那個嚴鬆年的私生子。雖然是嚴家唯一的男丁,可是並沒有被記在家譜上,而是暫時養在彩鳳的名下,將來的前途如何,隻看嚴清歌準備如何處置了。


    “那個”也是有名字的,跟綠童一樣,被其名叫做藍童。


    藍童的性格有些懦弱,興許是親生母親東躲西藏,日子過得不是很好的原因,總是喜歡一個人呆在角落裏,一聲不吭,從來不惹麻煩,不討人喜歡,也不討人厭惡,相對而言,帶他的那些丫鬟婆子們,都是很輕鬆的。


    說起來,藍童和五小姐同歲,現在,五小姐已經跟著女夫子開始開蒙了,但是藍童卻沒人管,連那女夫子講課,他旁聽的資格都沒有。


    五小姐都已經會背三字經了,他還大字兒不識得一個呢,甚至因為不愛開腔說話,有的人,都疑心這藍童是個啞巴。


    第二天上午,果然有炎王府的下人來了,帶著彩鳳一家子,朝京外行去。


    快到中午時候,馬車在炎王府的莊子外停下來,下了車,進了側角門,就有小轎抬過來,抬著他們朝裏走去。


    在外麵的時候,彩鳳姨娘隻看著這莊子挺大,進去後,才看出了門道。


    這地方,比嚴家和她曾經呆過的海家,好過太多了。


    路上,她經常會看到錦衣華服的下人們來來往往,說說笑笑,看起容色和氣度,便是小家小戶的小姐少爺們都比不上的。


    彩鳳姨娘的心裏,忍不住的更加忐忑了。


    終於,轎子停在了一座小院前,彩鳳姨娘給引著下了車。


    進了院子後,隻見幾顆光禿禿的樹,正立在院子裏,院子不算大,可是相對而言,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客房了。


    進門後,彩鳳姨娘身上一暖,再看屋裏四角放著火盆,屏風擋著微微打開一絲縫隙的窗戶,既不會悶氣,空氣也新鮮,甚至還有淡淡的熏香味兒,不知從哪兒散發出來。


    再看床上的錦被,和屋裏的家具,甚至是百寶閣上的擺件,都是嚴家尋常看不到的。


    彩鳳姨娘眼睛每在這些東西上看一眼,就覺得自己的身形縮了一點兒,越來越自卑,好想又迴到當初做海姨娘丫鬟的那個時候。


    就在彩鳳姨娘對那引路的婆子千恩萬謝時,性格相對要活潑一些的五小姐,已經跑到桌子邊上,好奇的將甜白瓷盤裏盛著的幾顆果子抱在懷裏。


    冬天的果子常見的無非那麽幾種,但是這果盤裏麵的,卻是鮮嫩無比的木瓜和芒果,黃橙橙的色澤,散發出誘人的味道,比熏香還好用,讓整個屋子都散發出沁人的芬芳。


    彩鳳姨娘一急,立刻去奪那木瓜和芒果,道:“不要亂動。”


    豈料,手下一重,木瓜還好,芒果竟然被她捏了個稀巴爛,身上和手上都是又黏又滑的黃色果肉。


    被一眾人看著,彩鳳姨娘登時鬧個大紅臉。


    而且,因為是寡婦的緣故,彩鳳姨娘穿的衣服是青黑色的,那黃色的東西黏上去,非常明顯。


    “這木瓜不是給人吃的。”一個稚氣又傲慢的童聲,響了起來。


    彩鳳姨娘一抬頭,隻見兩個小孩兒手拉手站在門檻前。


    一個孩子黑發黑眼,穿著一身帶金絲的藍色錦緞棉服,頭上扣著瓜皮小帽,目光冷清中帶著傲色。


    另一個則笑嘻嘻的,栗色頭發,藍色眼珠,個頭比那黑發孩子還要高出一指,麵頰上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他們身後,跟著長長一串不下二十人的丫鬟婆子,正站在院子裏。


    “綠童少爺,快給彩鳳姨娘磕頭。”一名丫鬟利索的指示綠童。


    他們也是才到這兒,按理綠童是要先拜見一下很長時間沒有見到的彩鳳姨娘的。元堇本不用跟來,但是自昨天他知道綠童很可能離開自己後,對綠童忽然好了不少,一個勁兒的要跟來。


    彩鳳身子抖了一下,不等綠童給自己磕頭,趕緊對元堇行了大禮:“拜見皇長孫殿下。”


    隨著彩鳳姨娘的動作,嘩啦啦屋裏跪了一地的人。


    綠童不解其意,對著彩鳳姨娘磕過頭後,發現了屋裏的五小姐。


    他對五小姐還有些印象,笑嘻嘻的對五小姐招招手,道:“姐姐,來,我有好吃的。”從袖口裏掏啊掏,掏出一塊兒糖來。


    五小姐方才去拿桌上的木瓜和芒果,被母親阻止了,本有些想哭,可是看見了那糖,立時一路小跑著到了綠童身邊。


    元堇看了看五小姐,有些戒備。綠童見了她,就給她糖吃,連他都沒有那麽好的待遇呢。


    綠童不知道元堇已經有些不悅了,笑嘻嘻的將糖遞給了五小姐。


    元堇立刻拉了綠童袖子,道:“我們走吧,也沒有什麽好看的。”


    元堇下了命令,綠童就乖乖的跟著他離開了,隻剩下穿著髒衣裳,和支著兩隻髒手的彩鳳姨娘,低頭不語。


    終於,估摸著那群人走遠了,彩鳳姨娘才終於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甜絲絲吃糖的女兒一眼,道:“把五小姐待下去,好好的學學規矩。”


    她這次帶五小姐來,本來是想看看,她能不能也入了貴人眼的,沒想到才一照麵,就丟了大人。


    這麽下去,可如何是好,難道,她的女兒真的隻能嫁給那些別有用心,來嚴家提親的人家裏麽?


    現在嚴清歌能撐著嚴家的臉麵還好,可是她知道,嚴清歌早晚會徹徹底底的變成炎王府的人,她們這些嚴家的人,跟嚴清歌的關係,比紙張還薄,若不趁著現在給自己找個新的靠山,將來早晚有一天,會沒落到到日子都過不下去的地步。畢竟,落毛鳳凰不如雞。


    嚴清歌並不知道彩鳳心中的那些算計,那邊院子裏發生的事情,立刻就有人跟她匯報了。


    聽說五小姐將桌上用來熏香的木瓜和芒果拿著吃, 她也有些頭疼。


    嚴家到底還是小門小戶過來的,很多大家族裏的事情都不知道,大人小孩兒都是如此。


    這幾天舉行的家宴,柔福長公主已經說了,會讓嚴家人也一起參加。若是在禮儀上,彩鳳姨娘她們出現了什麽大的變故,那就是害了她們。


    可是今天已經大年二十九,晚上就有一場家宴,臨時抱佛腳,定是來不及了。


    嚴清歌沒有辦法,不由得有些埋怨炎修羽:“都是你,若不是你昨天提議將她們接過來,哪會有這樣的煩惱。”


    炎修羽正洋洋得意在牆角一個大箱子裏找什麽,聽到嚴清歌的話,一抬頭,道:“這也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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