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傾城等老朋友們,早便發現了輕歌的不對勁。


    她的身上,為何透著一股子強力壓抑著的悲傷?


    君臨山,到底發生了什麽?


    “賢弟啊,你出息了。”陸文山欣慰地道:“辰兒,看見了沒,你夜叔是見過武皇的人,以後在這武道協會,你要挺直了腰杆走路。”


    陸辰兩眼狂熱地望著輕歌。


    夜叔,似乎無時無刻都在製造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其中,最為熱心腸的還是羅城,“無痕老弟,你該不會在武皇麵前傲慢無禮吧?”


    輕歌搖了搖頭,“沒有傲慢,隻是喝了點酒。”


    羅城拍拍胸脯,緊繃著的神經徹底地鬆弛了下來,“那就好,那就好……”


    突地,周圍鴉雀無聲,天地寂靜,而羅城臉上的表情,幾乎是驚恐般的凝固住,徹底的僵硬了。


    羅城一臉呆滯地望著輕歌,難以置信。


    片刻,羅城的手猛地捂住了自己心髒的位置,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問:“喝……喝酒……”


    這會兒,眾人才嗅到了在空氣之中流動的濃濃烈酒香味,都是來自於輕歌。


    君臨山上,不得沾酒的規矩,是每個修煉者都知道的事。


    夜無痕去了一趟君臨山,竟然帶著一身酒氣下來?


    這……


    眾人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羅城隻覺得自己心髒病都要犯了。


    末了,他喉結滾動,吞咽著口水,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問:“君臨山上,哪來的酒?”


    其他人亦都是望著輕歌,想要知道,君臨山,怎麽會有酒?


    難道武皇閉個關,導致性情大變了嗎?


    “我帶去的。”少年語不驚人死不休。


    羅城目光呆滯,猛地咽了下口水。


    “你帶酒上君臨山,讓武皇喝酒了?”羅城問道。


    輕歌點頭。


    羅城恨不得打暈自己,就不必聽到這樣破天荒的話了。


    堂堂武皇,恪盡職守,嚴於律己,時刻銘記著武道祖訓。


    一生之中,不去風塵樓,不碰邪道氣,不喝貪杯酒。


    完了。


    全完了。


    這少年,竟讓武皇破戒了。


    刹那間,羅城隻覺得整個三千世的武道都在風雨飄零中搖搖欲墜。


    羅城痛心疾首,“你……你怎麽能讓武皇喝酒呢……”還不如在武皇麵前傲慢無禮。


    他不曾想到,這少年,竟是如此的膽大包天!


    然而,還不等羅城教訓,少年就無辜地看著他。


    羅城瞪了眼,歎氣:“完了,明日武道裁決,肯定要參你一本,你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又要麻煩本宗了,就知道惹麻煩。”


    羅城揮了揮袖,“你且迴去休憩吧,武皇破戒這一件事交給本宗,趁何相國還沒迴去前,找他一同商量下解決之法。”


    真是個急性子的大叔。


    輕歌唇角微揚,不自覺的笑了笑。


    天光破曉時,她迴到了武道地牢的元師小竹屋裏休憩。


    許是晚上那會兒悲傷過度,輕歌竟是睡得很沉。


    雪,越來越大。


    奇怪的是,武道協會因有寶器鎮壓,寒冬之雪,是入侵不了的。


    數年前,一向如此。


    但今日,大雪,覆了武道十二門,藏書樓,地牢,吞天廣場,各處都是紛揚的大雪。


    總算有個凜冬季節的樣子了。


    但也是八千年來的頭一次。


    這天很冷,就連武道地牢,都是異於往常的冷。


    若尋常的冬季寒冷,是無法入侵修煉者身體的。


    這次的雪,卻讓好些弟子裹緊了衣裳,打著噴嚏。


    白日裏,武道地牢,囚牢裏的弟子們昏昏欲睡的,隻見啪嗒一聲,最角落裏的裴越,將籠子打開了。


    其他弟子一臉無語,目光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這叫個什麽事。


    他們是被抓來的,不得不關押在地牢之中。


    那裴越倒好,出個囚籠反而成了家常便飯?


    真叫他人心有不甘!


    裴越走出地牢後,來到了小竹屋。


    他看了看四周,在邊沿處望見了一件毯子,將其取下,蓋在了躺在竹床的少年身上。


    “怎麽一身的酒氣?和誰喝酒了?”裴越低聲喃喃。


    輕歌驀地睜開了凜冽的眼眸,朝裴越看了過去。


    “你醒了,那我先迴去了。”裴越背對著輕歌,朝竹屋外走去。


    輕歌望著他的背影,說:“我和武皇喝的酒。”


    裴越腳步頓住,脊椎骨生出了一股寒氣,就連四肢,都是難以遏製的僵硬。


    他整個人,宛若機械般。


    武皇。


    好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在很多年以前,這個名字,是他的驕傲。


    後來,提一次,惡心一次。


    裴越沉寂多年的心髒,猛地被扯動了一下,疼得無邊。


    他低著頭,自嘲的笑了笑。


    自從那個女孩死後,他還以為,自己的心髒,不會痛了呢。


    “他怎麽會喝酒?他從來不會喝酒的。”裴越問:“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即便他在刻意的冷漠疏離,但言語之間,都是對武皇的關心。


    “他死了。”輕歌道。


    裴越猛地迴過頭來,掠到輕歌的麵前,著急地問:“死了?不是喝酒嗎?怎麽會死了?死在哪裏?被誰殺的?”


    那一刻,裴越身上散發而出的殺意,猶如風暴般,似乎能將這武道地牢都給掀翻了!


    裴越的心髒,裂開了無數道縫隙。


    他整個人,都在發顫。


    “你看,你是關心他的。”輕歌笑道。


    “他沒死?”裴越反問。


    “沒死,不過,喝醉了。”輕歌說:“他是個嚴於律己,遵守祖訓的人,他古板封建,但你清楚,他很可愛。他聽說你喝了富貴酒,便嚐了嚐酒中滋味。”


    “他跟你一樣,不勝酒力。”


    “酒醉時,他在怪你,怪你冤枉了他,怪你這麽多年,都不去看他老人家一眼。”


    “裴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愛的女孩不是他殺的,那麽,你的師父何其無辜?那個真兇,卻還在逍遙法外?”


    輕歌的每一個字,都是平靜的。


    裴越無力地坐在了竹床。


    “他還說了什麽?”裴越問道。


    “他說你不孝。”


    “我是不孝。”


    裴越低下了頭,眼眶濕潤。


    良久,他唿出一口氣,朝外走去。“夜兄,藏書樓的事,你不必記在心上。但朋友一場,請你照顧好武皇。”裴越說道:“他既會與你喝酒,說明他欣賞你,器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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