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計較半天,張獻忠的部將孫可望駐軍貴州,自認為奇貨可居,竟然提出請封秦王。


    宰輔宦官如王化澄、王坤之流以擁戴之功,竊據要津,收購納賂,排擠賢良,有實


    力的鎮將都想把皇帝控製在自己手中,天子行轅在數年內搬遷五六處,廣州失陷,


    遷往桂林;王坤、馬吉翔為了擺脫瞿式耜的羈絆,蠱惑皇帝又遷武岡;楚師演於長


    沙,遷於柳象;李成棟在廣州“反正”,賄通王化澄,又遷迴肇慶;湖南失守,逼


    於兵鋒,遷往梧州……凡此種種都使王夫之感到非常失望。


    永曆朝廷當然也有一些嫉惡如仇直言敢諫的人,最出名的有金堡、袁彭年、丁


    時魁、金都禦史劉湘客、戶科給事中蒙正發,時人有“五虎”之稱。這年四月,


    “五虎”因得罪奸臣,朝廷大興詔獄,王夫之為了搭救五虎,力伸正義,幾陷於不


    測之禍。


    這次詔獄之禍並非偶然事件激成,它從永曆二年(1648)金堡上疏就隱伏了禍


    端。金堡字衛公,又宇道隱,浙江仁和人,南京陷落後他跑到浙東追隨魯王,不久


    發現魯王並不是可以指望復興大明的君主,於是又走閩陛見唐王。永曆二年,楚粵


    局勢略略穩定,應詔來到桂林。永曆是明朝政府的最後一個代表,他不能再緘默不


    言了,於是上疏痛陳國事,大意是永曆政府據一隅而望中興,非徹底振刷政治不能


    奏效,朝廷之大弊在於以匪人持政柄,郝永忠應擒拿正法;陳邦傅無寸功位居上公


    應褫奪其爵;馬吉翔有扈從之勞,封侯已足,不可參政。疏上、朝廷譁然,彭、丁、


    劉、蒙對此大加喝彩,陳、馬之流卻恨入骨髓。永曆三年,孫可望求王封,朱天麟、


    王化澄等皆欲以孫可望為靠山,總攬朝政,而金堡卻力爭勿許其請,所以朱、王等


    也成了他的死敵。永曆四年東粵不保,朝廷棄肇慶奔逃梧州,陳、馬、朱、王指使


    諫官吳貞毓等數十人一齊上疏,攻擊金堡等把持朝政,謀國無方,以致此敗。中國


    歷代奸臣都善於好禍於人,而昏昧之主往往肯聽信奸人,於是“五虎”同日被錦衣


    衛緹騎逮捕入獄,嚴刑拷打。在王夫之心目中,金堡等人是孤忠濟難之士,而今未


    死於敵卻死於奸人誣陷,豈不是天下奇冤!正義感使他忘卻了自身的安危,他直奔


    大學士嚴起恆的官船長跪懇請這位一時人望所歸的閣臣疏救金、彭五君。嚴起恆果


    然出麵了,他非但沒有救得金、堡五人,自己也身陷黨禍之中了,給事中雷德復上


    章劾嚴起恆犯了誤國誤君的二十四條“罪狀”,嚴起恆無奈,隻好謝罪求去。王夫


    之聯絡好友管嗣裘及另外一位叫做董雲驤的同僚一起上疏為嚴起恆訴冤,疏三上,


    其辭略雲;


    李泌以可退可進之身,從容以處讒忌之百至,而唐以再造。文天祥以不退不進


    之身,搖落於王囗、陳宜中之黨,而終宋之世,君臣兩受其傷。昨科臣雷德復參輔


    臣嚴起恆一疏,備極汙衊,眾心揣摩囗囗囗囗在輔臣之心跡,皇上鑒之,二祖列宗


    在天之靈假之,天下臣民共耳目之,豈俟臣贅?且德復之造端本末,授受機關,亦


    路人知之,臣又何敢過為吹索?今誠使輔臣以高蹈之鴻跡,矯予雄之鼠嚇,舉朝內


    愧、或尚改轅,又未必非皇上激勵風軌之大端……(《請允輔臣乞休疏》,見《薑


    齋逸文》)


    他們大抵已對永曆政權失望了,所以意在懇求恩準嚴氏引退以全餘生。疏上不


    報,嚴起恆被繼續留用,而金堡等也因高必正(高一功)的努力被釋出獄。儒家古


    訓,君臣合義,三諫不從便諫道已窮,君臣義絕,於是王夫之與董雲驤掛冠而去。


    臨行,他到金堡臥舟去看望遍體鱗傷的金堡,作詩互勉。夫之詩雲:


    挑燈說鬼亦無聊,飽食長眠未易消。


    雲壓江心天渾噩,虱居豕背地冤饒。


    禍來隻有膠投漆,疾在生憎蝶與鰷。


    劣得狂明爭一笑,虛舟虛穀盡逍遙。


    王夫之離開梧州行在時是永曆四年七月,算來他在行人司隻待了半年。現在在


    人生的旅途上他走到了一個進退維穀的地步,大明遺臣至此有兩條道路可以選擇,


    一條是投降,清人的政策還是比較寬容的,降將降臣大多還能混個一官半職,分享


    一份小小的富貴;另一條就是高蹈肥囗,落髮為僧,佯狂為奴,生活清苦一點,靈


    魂卻幹淨一些。王夫之決定做隱士了。他當時剛滿30歲,在流逝了的歲月中,他心


    裏燃燒著種種的希望,小時候他做過科舉入仕、致君堯舜的夢,後來也做過鐵馬金


    戈、收復河山的夢,而今是大夢初醒,一切顯得是那麽空幻虛無,他想起兒時父親


    的訓海,跌足而嘆曰:“嗚乎,先君之訓,如日在天,使夫之能率若不忘,庚寅之


    役,當不致與匪人力爭,拂衣以適。或得技草淩危,以頸血效嵇侍中濺禦衣,何至


    棲遲歧路,至於今日求一片幹淨土以死而不得哉?”(《家世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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