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萱不是第一次到紫宸殿。她坐著八個內侍抬著的小轎從殿側的小門一直到了內裏的寢宮門口,看到侍候獻帝的司寢太監已然恭候在門外,那意味著獻帝已經在裏麵,容雪萱內心咯噔一聲,本來還算淡定的情緒,不知怎麽卻忽然緊張起來。


    “容淑儀,這邊請。”


    彥順躬身行禮,就著搭上手的當口,容雪萱不動聲色地把一塊金錠子塞到他手心。


    “彥順公公,聖上最近可好?”


    “這……”彥順眼光遊離,不動聲色把金錠收下,“還請淑儀小心。”


    得到和預想中一樣的答案,容雪萱壓低聲音。


    “如若一會葉昭儀前來,還請公公通融。”


    煙籠紗帳隨風翻飛,寢宮內的燭火卻隻有往常的一半,讓這個內殿比平素看上去低調了不少。無端的,容雪萱鬆了一口氣。獻帝有個奇怪的癖好,每每招嬪妃來侍寢的時候都把寢宮點得亮如白晝,讓初初入宮的容雪萱頗為不適。現在一切恢複夜幕該有的昏暗,盡管詭異非常,卻讓人本能地平靜了不少。


    容雪萱按著往常的規矩,在離至龍床不到三米遠的地方下跪參拜獻帝,哪知雙膝還沒有觸地,掛著金色簾帳的龍榻上便伸出一隻手,蠻橫地便她一把撈到床上,低頭便把身上的衣裳撕成了碎片。


    容雪萱措不及防,想要婉轉阻止,百裏衡已經赤紅著一雙眼堵住了她的雙唇,這般不被體貼地大力宣泄,饒是容雪萱再淡定,此刻已是嚇得花容失色,隻幾下就被蹂躪地沒了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百裏衡還伏在她身上不住動作,容雪萱渾身疼痛,艱難地抬起頭。


    “還請皇上憐惜臣妾……”


    此刻的百裏衡更像一頭野獸,完全失去了理智,哪裏聽得進半句話。容雪萱疼得渾身抽搐,卻還是不能阻止百裏衡的暴行,就在她以為今夜就會死在紫宸宮時,門外一聲輕嗬。


    “公主殿下,你不能進去——”


    “為何不能進去,難道你這個狗奴才還要攔本宮的駕不成?”


    安心驕橫跋扈的聲音夾雜著怒意在殿門口響起,容雪萱一個激靈,幾乎渙散的眸光也在瞬間重新聚攏,她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如蒙大赦。


    “皇上,安心公主似乎在外麵……”


    可哪知百裏衡非但沒有停止,還繼續覆在她身上不住動作。這個樣子,簡直如同中了邪一般,容雪萱心中的異樣越發擴大,更是被他衝撞地苦不堪言。


    而門外求見的安心,聽到裏麵各種吟哦嬌喘心中的火氣越發火冒三丈。從蔣妃與她挑明要離宮的打算,她便一直沉浸在那所謂的天下大亂一說中。隻是她不明白,為何平常一心向上的母妃卻拒絕了要與父皇共進退的提議,反而選擇抽身而退?


    百裏衡在政事上雖然昏庸,對唯一的女兒安心卻是傾己所有,安心對這位父親也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所以在蔣妃把其關押,不讓她踏出鳳藻宮一步,安心情緒便一直無法平靜。不行,她一定要提醒父皇,讓父皇遠離奸佞小人,鏟除謀逆之徒!隻要父皇江山得保,母妃也不會選擇離宮,便是看在自己的份上,他們的關係也能恢複如初,而所謂葉棠華之流,還不是靠邊站?


    於是安心使計逃離了繡瑩的監控,偷偷潛出鳳藻宮,她避開宮人一路小跑往絳雪軒方向過去,可那知今夜父皇竟然不在葉棠華那個賤人那裏!


    想起葉棠華方才氣定神閑對她的敷衍之態,安心惱火異常,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昭儀,先前就是母妃的手下敗將,現在母妃無心爭寵,她還以為自己已是這後宮第一人了?等他們卷土重來,她一定要讓葉棠華跪著求自己!


    這樣想著,安心對待葉棠華自沒有什麽好言語。獻帝的後宮,她向來橫行慣了,其他嬪妃從未被她放在眼裏,哪知她話音剛落,葉棠華帶著鎏金的護甲已經挑起了她的下巴。那張與蔣妃截然不同的清麗臉盤,此刻卻閃著寒涼,從來寫滿溫婉柔弱的雙眸,如無底的深淵,竟讓安心一時被震住。


    “殿下,臣妾雖隻封為昭儀,可按照輩分你也要稱本宮一聲‘庶母’。本宮念在你年歲小不懂事,今日就不和你計較,你若下次再來本宮麵前撒野,休怪我手下無情!”


    沒想到葉棠華平常看著手無半點力,這樣一動作手勁竟不小!


    無盡的屈辱讓安心雙臉憋紅,一個跳梁小醜竟然還敢教訓自己?她使出渾身力氣想脫離她的鉗製,竟未料到這個看似沒有什麽力氣的嬌美人,一時之間竟還掙脫不過!安心氣急敗壞。


    “你什麽東西,竟敢這樣和本公主這樣說話?”


    “公主覺得本宮是什麽東西?”


    葉棠華勾唇對安心露出一個笑,忽地鬆開了手,哎呦一聲癱倒在地。


    “殿下,你怎麽能……”


    看著地上捂著肚子不住喊痛的葉棠華,安心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怎麽……


    她眼睜睜見絳雪軒的宮人亂成一團,把葉棠華扶上床榻,又去請太醫。混亂中,不知誰說了一聲快去紫宸殿稟明皇上,安心這才如夢初醒,提著裙子迫不及待離開,卻沒有注意到紗帳之後的葉棠華突然停止了呻吟。


    “盯著她,務必讓她今日見到皇上。”


    碧茹有些不解,“那我們要不要也去皇上那裏走一遭,畢竟……”


    葉棠華冷冷打斷她的話。


    “不過是推了我一把,用得著這樣興師動眾!我要的是逼她吐出其間的秘密,蔣玉媛這段日子低調得實在太過反常,到底是在謀劃什麽有趣的事呢......”


    碧茹恍然大悟。


    “鳳藻宮中的人暫時還沒有發現安心公主不見了,我讓人再穩一段時間。”


    葉棠華點了點頭,“去吧。”


    自從在妖僧智空做法一事上葉棠華挺身而出幫忙篡改了季家諸人的生辰八字,明珠對其越發信任,加之她現在有孕不能經常入宮,對蔣玉媛到底鞭長莫及,便把監視敲打蔣妃的任務交給了葉棠華,並讓藏於宮中的暗人與其配合。


    葉棠華自是一口答應。她在冷宮的三年,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除了要為季家報仇雪恨的心念,還有就是那個未曾謀麵的腹中孩兒。當時的始作俑者,梁端陽已然受死,剩下的蔣玉媛,她定然不會放過!


    而隨著竇嬌兒生產發生意外,鎮西侯府覆滅,獻帝越來越失常狂躁,葉棠華無意中發現明珠贈自己的安神香能扶平他的情緒,本還想以枕畔風下手,漸漸左右獻帝,不想這家夥雖然瘋癲意誌卻分外堅定。於是當從暗人口中得知安心與蔣妃白日裏發生爭吵被其母禁足,結合蔣玉媛最近的意外,葉棠華一下抓住了重點,當下便以小月子來了不能侍候獻帝,讓他搬迴紫宸殿,隨即使計協助安心逃離鳳藻宮。


    隻是不知道反常近妖的蔣妃,到底在謀劃什麽?


    葉棠華招了招手,對迎上來的小丫鬟道。


    “去盯著紫宸殿,有什麽動靜即刻來報。”


    再說紫宸殿這邊,安心左等右等不見獻帝召見,終於按捺不住衝進了寢宮,隔著影綽的垂帳,那兩具起伏的身影看得安心渾身發抖!怪道母妃要舍父皇而去,自己在外這麽半天,他居然還在這裏寵幸其他的女人!


    而本就精神緊繃的容雪萱不料這個小公主居然就這樣不管不顧闖了進來,驚叫一聲撈起旁邊的絲被被躲在獻帝身後。這般動靜,獻帝總算找迴了些許清醒,他看了一眼對他避而不及的淑儀,撈開簾帳對安心就是一頓嘶吼。


    “滾——”


    如此陌生的遷怒,讓安心本還火熱的心瞬時澆熄了。她氣不過,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對著帳中人咆哮。


    “父皇你都要江山不保了,怎麽還有閑情逸致和這些妖女玩物喪誌?!”


    話音剛落,整個大殿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容雪萱心道不好。安心硬闖父皇的寢宮,宮人不敢將攔,自己竟就這樣莫名其妙成為了這一場父女衝突的唯一見證者。若是尋常的東西也就罷了,隻是這其中的內容……


    獻帝渾身一震,撈起外袍披在身上就這樣光著腳走了過來,聲線中是已然瀕於臨界的震怒。


    “你說什麽?”


    安心心口猛跳,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和衝動。幾日不見,沒想到父皇竟然似換了一個模樣!第一次,她對這位向來寵溺自己的父皇心生出一種叫做“害怕”的情緒。


    “沒,沒什麽……”安心從地上起來,埋著頭給獻帝行了一個禮。


    “父皇,兒臣先跪安了。”


    豈料還沒有走出半步,衣襟口已被獻帝一掌抓住。安心的身量不過在獻帝的肩膀,此刻被他提起雙腳離地,那道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更是如同臘月的冰,不帶半點溫度;而青筋鼓起的手臂,隨時隨刻提醒著來人他已處在盛怒當中,讓安心意外地捕捉出一種類似殺意的東西……


    她驚恐異常,這真的是父皇嗎?


    “說!什麽叫江山不保?!!!”


    “是,是兒臣說錯了……”


    安心臉頰憋得通紅,聲音艱難,


    “還不說?好!”


    獻帝一個轉身從牆上取下自己的牛皮鞭竟這樣狠力朝安心揮去,直看得容雪萱也目瞪口呆,安心嚇得滿地狼狽逃離,她哪裏見過這等陣勢,直到身體被重鞭襲過,安心疼得沒有力氣逃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脫口而出是聽小舅舅說的……


    “小舅舅?蔣玉衡?!”


    獻帝牙齒咯吱咯吱作響,那種被人愚弄戲耍的滋味讓他幾乎要爆炸!他捂著自己的頭,不斷敲打,嚇得安心又是一陣瑟縮!


    “很好,很好,來人,去把蔣玉媛那個賤人帶來!”


    那一夜,紫宸殿的燭火再次亮如白晝直至燃燒至月影消失。沒有人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然而等第二天天明,皇宮中卻傳出蔣妃突染重疾暴斃的消息,而她唯一的女兒安心卻不知遭遇了什麽,嚇得神誌不清,醒來神智竟似稚齡孩童,太醫院的醫師都看遍了也不見好。


    唯一的女兒也變得這般癡傻,獻帝的情緒越發失常,動不動就責打宮人,怒及妃嬪,儼然似換了一個人,且越來越有暴君傾向。聽說他在前幾日的早朝上砍了一個因為官帽歪斜的朝臣腦袋,後宮中的氣氛越發凝重了,一個個素衣簡妝,斂眉低目,唯恐一不小心禍從天降。


    而在一片沉悶的宮妃中,現在已經坐實後宮第一把交椅的葉棠華卻活得分外自在。當容雪萱踏入絳雪軒時,就看到一對鳥兒在簷角懸掛的鳥籠中嘰喳蹦跳,正是葉棠華那對愛寵杜鵑。小鳥聲聲脆鳴,讓周遭一切都鮮活了起來,容雪萱緊蹙的眉頭也被黯然生機感染,漸漸舒展。


    “妹妹的病好多了嗎?”


    身後一聲女聲打破了容雪萱的思緒,她迴頭一眼就看見葉棠華穿著一身滌絲的廣袖長袍裙裳施施然朝自己走來,裙裝是她一貫的素雅顏色,然而上麵用銀絲繡的大朵芙蕖花,隨著她的動作步步盛開,襯得她眉眼中神采越發璀璨生輝。


    容雪萱唿吸一窒,不過半月沒有見葉棠華怎麽感覺她也似變了一個人似的?


    看她走近,她屈膝一禮。


    “雪萱還沒有謝過招儀救命之恩。”


    那日宮變,獻帝當著自己的麵手刃了蔣妃,若非後麵葉棠華冒死見駕,或許她當日便沒有機會活著離開紫宸殿。


    想起那天的驚魂一幕,容雪萱依舊心有餘悸。再如何端秀大氣,可第一次目睹一條活生生的生命逝於眼前,那種撼及心靈的震感久久揮之不去,讓她纏綿病榻近半月。


    葉棠華抓了一把小米去逗弄籠中的杜鵑鳥兒,微微一笑:


    “不用急著言謝,本宮記得妹妹當日曾說過欠我一個人情?”


    容雪萱心中一咯噔,隻覺自己無意間似乎陷入了某個圈套,然那些話確實是出於自己之口,她眼神閃了閃很快穩住情緒。


    ”不知招儀有什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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