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
明珠眯眼笑道。“那你覺得我應該怎樣救人，助妹妹與梁固和離嗎？”
說完，好以整暇地看著地上涕淚相連的女子。龐朧煙的淚容凝固在臉上，她透過淚光看著明珠那張嘲諷的臉，心中的恨意幾欲把內髒撕得四分五裂。
“……女子都要從一而終，我既已是梁郎的人，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怎麽能輕易和離？”
果然如此。明珠笑意更深，龐朧煙怎會舍得那些榮華富貴，先前為了一腳榮華拚命擠入鎮西侯府，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轉機更舍不得那觸手可及的繁華。
她歎了一口氣，手指漫不經心地轉著手腕上的銀鐲。
“妹妹沒有完成任務，確實是不能迴鎮西侯府了。不過你又不願和離，堂堂少夫人流落侯府外卻是不成體統，這人言可畏，就怕幾日光陰又生出什麽文章，屆時便不止是沒有替縣主完成任務這樣簡單了！”
聽出明珠話中的深意，龐朧煙不由瑟縮了一下。越和梁端陽接觸，她自然越感受到梁端陽迷惑眾生微笑下的狠辣歹毒，然而既然自己已經決定投靠於她，也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今日不是在府上遇到了表姐嗎，我已讓青筍迴侯府傳話，隻說去表姐別苑小住一日，明日再迴府。”
說完滿含期許地看向明珠，懇求道。
“還請表姐先收留我一晚，否則我無端留宿在父母家，也會惹人非議，家中丫鬟更是看我不上。明日縣主與衛大人要去參加梁家的家宴，我便迴府。”
明珠好歹是二品女官，如果姐妹相邀留宿一晚，傳出去也正常；可如果自己突然留在龐大舅在盛京置辦的宅中，不知道的還以為被侯府上下冷遇，那鎮西侯府中人還不知怎麽踐踏於她！
明珠含笑的眸中快速閃過一道陰冷。
“既然表妹都這樣說了，那隻能先委屈一晚了。”
龐朧煙喜不自禁，再三感謝後爬上馬車與明珠一起往別苑駛去。
迴到別苑，明珠依次安頓好竇氏和龐朧煙，歪在榻上看書，冬鶯不無擔憂地道。
“這個龐朧煙，先前堅持讓小姐留在明府，被小姐拒絕；現下又不請自來強行住到別苑，實在是不安好心！偏生青筍又被她打發了，也不好弄清她到底要搞什麽事！”
龐朧煙的貼身丫鬟青筍，早在她和梁固暗通款曲的時候就被明珠收買了，隻是後麵隨著龐朧煙嫁入鎮西侯府，龐朧煙處處受製，間接也導致青筍行動不便，幾乎從那時候起與明珠的聯絡也就完全斷了。
不過要說明珠先前還有些拿不定龐朧煙的行為，現在總算摸到了些許頭緒。
“堅持要留在我身邊，要麽就是近水樓台方便取我性命，要麽便是會偷偷送我一份大禮。”明珠眼神高深莫測，“你且讓人盯著，自然不能讓她白走一趟！”
西廂客房早已燈滅漆黑一片，然而本應休息的客人龐朧煙卻如一具木雕一般坐在床上。確定外麵的更鼓已經響到了第三聲，她悄悄站起，也不知是不是太緊張，方起身忽有一股眩暈之感。龐朧煙站定身子，躡手躡腳往外竄去。
入睡前她重重打賞前來侍候的婆子，已經弄清了明珠府邸的布局。而且也知曉因為是別苑，明珠素來又不喜大動幹戈，這府中除了有五六個壯漢會晚間巡夜，都沒有請多餘的侍衛。是以，本來她還有些慌神忐忑的情緒，也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從懷中取出一物，迅速到槐樹下的那口水井旁把東西盡數灑下。眼看黑灰色的粉末已然和井水融為一體，她的心越跳越快。
今日梁端陽給了她兩包東西，一為砒霜，一為這個。絕美豔麗的縣主端坐上首，指著托盤中的東西道。
“你今日迴明府，想辦法然明珠前來，並把砒霜下在明家飯食中，等事發便指正這一切都是明珠所為。”
看龐朧煙麵露驚懼，梁端陽從座上站起，幽幽走到她麵前。
“我也知道明家諸人是你的至親，讓你下手始終難安。還有一條路，那便是混入明珠的別苑，把這包東西投到她的水井中。”
龐朧煙臉上的懼色更濃。
“這，這是什麽……”
那帶著長長的鎏金護甲托起她滿是汗水的下巴。
“不過是一些讓人腹痛難忍的藥，但不致死。等別苑的人集體出現中毒事件，引起京城恐慌，屆時這件東西便會被人發現。”
她從指間拿出一方玉璽，命龐朧煙埋在水井旁邊。那是一方刻著五足的蟠龍玉璽，就算龐朧煙不懂社稷大事，也明白在尋常百姓家出現五足龍印意味著什麽，當下才明白這才是梁端陽真正的意圖！
想到這裏，龐朧煙連忙從懷中取出玉璽，確定四下無人在槐樹下刨了一個坑把東西馬上埋了進去。
總算一切做完了，龐朧煙這才心滿意足地迴到客房。一晚上她睡得並不安穩，幾乎等天明才有睡意，可聽到外麵院子有了人聲，便再也睡不下去。甫一開門，明珠院中那名叫銀蓮的已經笑著走進來侍候她梳洗。
“少夫人昨夜休息得可好？”
龐朧煙敷衍地點點頭，“表姐呢？”
“小姐在正廳裏等少夫人過去用早膳。”
聞言，龐朧煙麵上的表情一瞬遲疑。
“早膳就不用了，煩請姑娘讓昨日侯府的車夫準備準備，我一會去正廳別過表姐就走。”
銀蓮似沒看到龐朧煙眼中的惶然，又叫了一個小丫頭進來侍候龐朧煙，這才屈膝離開。
正廳裏龐朧煙進來告辭的時候，正和府上一個小丫鬟擦肩而過，在門外隱隱聽到明珠交代一句。
“這衛長卿的生世說來蹊蹺，你轉手交給姬大人，請他好好查一查。”
龐朧煙心中一跳，衛長卿是梁端陽的心頭摯愛，若是搞清楚明珠如何對衛長卿下手，迴去也是功勞一件。
她極力壓下內心的攢動，不動聲色地跨入門檻。隻見明珠懶洋洋坐在長案一側，對她的離別也不甚在意；兩人稀鬆平常地聊了幾句，看明珠正伏案漫不經心地翻閱著一本書卷，龐朧煙小心翼翼道。
“表姐在看什麽？”
明珠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合上封皮把書冊展現在龐朧煙麵前。
“不過是一本族中家譜。”
“家譜？”
龐朧煙不明所以，隨意地翻開，卻見裏麵有幾個名字被明珠用朱筆劃了一個圈。而那家中名諱皆是姓“韋”，顯是一本韋氏家譜。
隻是這個韋家和衛長卿又有什麽關係？龐朧煙不明所以，和明珠又聊了幾句這才和她辭行。
明珠讓冬鶯把她送到門口，不過片刻冬鶯去而複返。
“小姐，鎮西侯府竟派了人來接龐朧煙，其中有一個眼生的丫鬟，龐朧煙對她分外恭敬。也不知是個什麽人物，奴婢聽到龐朧煙喚她‘淡雪姑娘’。”
淡雪？！
明珠的目光一瞬收緊。這個名字看似陌生，然而誰又知道她曾和淺梅一樣是自己身為季明珠時唯二的兩個貼身丫鬟？隻是比起忠仆淺梅，明珠一直嫌淡雪一團孩氣不抵事。久而久之淺梅越發得到器重，而那淡雪也逐漸被她忽略；國公府覆滅後，明珠悲痛欲絕，也忘了計較淡雪的下落。
有道是家賊難防，難怪衛長卿不知不覺和梁端陽有了瓜葛，難怪自己被捉奸在床這般順暢，也難怪……
很多線索如走馬燈一樣闖入明珠的腦海！明珠渾身發抖。國公府那麽多下仆，肯定不會隻有一個淡雪被策反，到底有多少人在季家的覆滅上為鎮西侯府助紂為虐？
所謂的蜉蝣撼樹不過如此，這些小小的蛀蟲，不斷蠶食著國公府內部，鎮西侯府能一手遮天顯然也不是僥幸！
冬鶯看明珠一瞬變了顏色，正有些奇異，門外虛宿推門進來。
“小姐，經紅夫人查驗，這龐朧煙昨日帶的兩包東西，一真為砒霜，另外她打算投井的那包卻是讓人腹瀉脫水而亡的病原。”
明珠渾身一震，冬鶯已是忍不住咬牙切齒失聲。
“脫水而亡？！這龐朧煙實在歹毒！還好小姐早就有所準備！”
龐朧煙主動留在府上，明珠猜想她定會受了梁端陽的指派要在府上放什麽東西，比如以前讓季國公府陷入萬劫不複的那封通敵叛國的書信，是以明珠便讓人在客房中點上少量的迷香，在龐朧煙入房失去意識的當口迅速把她懷中的剩下的那包粉末換了。可是沒有料到梁端陽不但下令埋藏東西，還要在水井中投毒，隻是因為明珠插手，被龐朧煙最後盡數投到水井中的卻是一包草木灰。
“小姐，我們怎麽辦？”
冬鶯恨得牙癢癢。這水井雖然是一家一井，不過水流通過地下水滲透也會流到其他人家，若是被人飲用……而作為此次疫病的來源，經太醫院核實，明家別苑定會被官府查封。而那時候官兵再一駐守，就不難發現龐朧煙埋在水井旁邊的東西，屆時就算明珠沒有重病身亡，也定然逃不出牢獄之災。
龐朧煙此舉真是處處致明珠於死地，且打得人根本無法翻身，好不陰毒！
明珠曲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龐朧煙不是已然得手了嗎，既是如此，還請紅夫人幫忙熬副藥，讓府中人眾人呈現出相應病態。至於那隻埋藏在水井邊的玉璽……”明珠從案幾上抽出筆墨，龍飛鳳舞書寫完畢遞給虛宿，讓其送到姬府王璧君處；而後又另寫了一封，交給銀蓮，讓其帶到京中各處四下傳播。
目送二人走遠，冬鶯巴著眼等待明珠給自己分配任務，可是明珠已然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起立，竟是一副要迴臥房睡迴籠覺的姿態。
冬鶯急了，指著自己的鼻子。
“那小姐，我呢，我要做什麽事？” 竟然連銀蓮都有差事，沒道理她這個明珠身邊的大丫鬟沒有事做啊！
看小丫頭這幅躍躍欲試的樣子，明珠唇角一勾。
“自然是把最要緊的事交代於你。等紅夫人的藥方送來，你親自去廚房熬煮，這件事不能讓府中第五個人知道！”
看自己終於被分配了一個任重道遠的任務，冬鶯眉目中總算恢複了明媚，歡歡喜喜下去了。明珠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冬鶯雖然聰穎，可畢竟是在奉縣小地方長大，成長得快，可骨子中自小跟著竇氏這等良善的人，很多陰暗的事潛意識間會有所排斥；而銀蓮自小在心術不正的封姨娘手下討生活，人又最能屈能伸，還曾從雲端跌落塵埃，正好能填補冬鶯的空白。這兩個丫鬟若是搭配得好，確實能讓自己如虎添翼！
……
再說鎮西侯府那邊，梁端陽特地讓淡雪去明珠府上接龐朧煙，讓她瞬時受寵若驚。馬車甫一迴到鎮西侯府，便馬不停蹄到梁端陽跟前複命。
聽聞她已經按著自己的吩咐把兩樁事情都辦好，梁端陽有些意外，可總體上卻還是十分滿意。
“明珠那樣狡詐難纏，你確定自己沒有露@出馬腳？”
龐朧煙生怕梁端陽不滿意自己，急切道。
“沒有，我一直等到三更天時分才動手，好不容易熬到客房外守著的婆子丫鬟都沒了動靜。而且——”
她話鋒一轉，聲音酌定。“而且明珠這幾天似乎找到了什麽衛大人的把柄，自顧自去忙那個，根本沒有心思關注我！”
“衛大人？”
梁端陽擺動手中香扇的動作一滯，眼前不由浮現二人在皇宮甬道上不期而遇，明珠囂張放肆的宣戰言語。
“對，就是……府上的長卿大人……”
龐朧煙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得意忘形，帶著試探怯生生地看著梁端陽。
這幅小心討好的模樣卻讓梁端陽的心情一瞬好轉。她嘲諷一笑，好啊，衛長卿不是鍾情明珠嗎，她倒是看看這個賤人到底拿到了他什麽把柄！
“但說無妨，有本縣主為你做主。若是這情報屬實，我還有重賞。”
聽到這句承諾，龐朧煙霎時眉開眼笑！她慌不擇路地給梁端陽磕頭，完全忽略了自己在輩分上還是梁端陽的義嫂。
“謝謝縣主！事情是這樣的……”
明珠眯眼笑道。“那你覺得我應該怎樣救人，助妹妹與梁固和離嗎？”
說完，好以整暇地看著地上涕淚相連的女子。龐朧煙的淚容凝固在臉上，她透過淚光看著明珠那張嘲諷的臉，心中的恨意幾欲把內髒撕得四分五裂。
“……女子都要從一而終，我既已是梁郎的人，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怎麽能輕易和離？”
果然如此。明珠笑意更深，龐朧煙怎會舍得那些榮華富貴，先前為了一腳榮華拚命擠入鎮西侯府，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轉機更舍不得那觸手可及的繁華。
她歎了一口氣，手指漫不經心地轉著手腕上的銀鐲。
“妹妹沒有完成任務，確實是不能迴鎮西侯府了。不過你又不願和離，堂堂少夫人流落侯府外卻是不成體統，這人言可畏，就怕幾日光陰又生出什麽文章，屆時便不止是沒有替縣主完成任務這樣簡單了！”
聽出明珠話中的深意，龐朧煙不由瑟縮了一下。越和梁端陽接觸，她自然越感受到梁端陽迷惑眾生微笑下的狠辣歹毒，然而既然自己已經決定投靠於她，也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今日不是在府上遇到了表姐嗎，我已讓青筍迴侯府傳話，隻說去表姐別苑小住一日，明日再迴府。”
說完滿含期許地看向明珠，懇求道。
“還請表姐先收留我一晚，否則我無端留宿在父母家，也會惹人非議，家中丫鬟更是看我不上。明日縣主與衛大人要去參加梁家的家宴，我便迴府。”
明珠好歹是二品女官，如果姐妹相邀留宿一晚，傳出去也正常；可如果自己突然留在龐大舅在盛京置辦的宅中，不知道的還以為被侯府上下冷遇，那鎮西侯府中人還不知怎麽踐踏於她！
明珠含笑的眸中快速閃過一道陰冷。
“既然表妹都這樣說了，那隻能先委屈一晚了。”
龐朧煙喜不自禁，再三感謝後爬上馬車與明珠一起往別苑駛去。
迴到別苑，明珠依次安頓好竇氏和龐朧煙，歪在榻上看書，冬鶯不無擔憂地道。
“這個龐朧煙，先前堅持讓小姐留在明府，被小姐拒絕；現下又不請自來強行住到別苑，實在是不安好心！偏生青筍又被她打發了，也不好弄清她到底要搞什麽事！”
龐朧煙的貼身丫鬟青筍，早在她和梁固暗通款曲的時候就被明珠收買了，隻是後麵隨著龐朧煙嫁入鎮西侯府，龐朧煙處處受製，間接也導致青筍行動不便，幾乎從那時候起與明珠的聯絡也就完全斷了。
不過要說明珠先前還有些拿不定龐朧煙的行為，現在總算摸到了些許頭緒。
“堅持要留在我身邊，要麽就是近水樓台方便取我性命，要麽便是會偷偷送我一份大禮。”明珠眼神高深莫測，“你且讓人盯著，自然不能讓她白走一趟！”
西廂客房早已燈滅漆黑一片，然而本應休息的客人龐朧煙卻如一具木雕一般坐在床上。確定外麵的更鼓已經響到了第三聲，她悄悄站起，也不知是不是太緊張，方起身忽有一股眩暈之感。龐朧煙站定身子，躡手躡腳往外竄去。
入睡前她重重打賞前來侍候的婆子，已經弄清了明珠府邸的布局。而且也知曉因為是別苑，明珠素來又不喜大動幹戈，這府中除了有五六個壯漢會晚間巡夜，都沒有請多餘的侍衛。是以，本來她還有些慌神忐忑的情緒，也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從懷中取出一物，迅速到槐樹下的那口水井旁把東西盡數灑下。眼看黑灰色的粉末已然和井水融為一體，她的心越跳越快。
今日梁端陽給了她兩包東西，一為砒霜，一為這個。絕美豔麗的縣主端坐上首，指著托盤中的東西道。
“你今日迴明府，想辦法然明珠前來，並把砒霜下在明家飯食中，等事發便指正這一切都是明珠所為。”
看龐朧煙麵露驚懼，梁端陽從座上站起，幽幽走到她麵前。
“我也知道明家諸人是你的至親，讓你下手始終難安。還有一條路，那便是混入明珠的別苑，把這包東西投到她的水井中。”
龐朧煙臉上的懼色更濃。
“這，這是什麽……”
那帶著長長的鎏金護甲托起她滿是汗水的下巴。
“不過是一些讓人腹痛難忍的藥，但不致死。等別苑的人集體出現中毒事件，引起京城恐慌，屆時這件東西便會被人發現。”
她從指間拿出一方玉璽，命龐朧煙埋在水井旁邊。那是一方刻著五足的蟠龍玉璽，就算龐朧煙不懂社稷大事，也明白在尋常百姓家出現五足龍印意味著什麽，當下才明白這才是梁端陽真正的意圖！
想到這裏，龐朧煙連忙從懷中取出玉璽，確定四下無人在槐樹下刨了一個坑把東西馬上埋了進去。
總算一切做完了，龐朧煙這才心滿意足地迴到客房。一晚上她睡得並不安穩，幾乎等天明才有睡意，可聽到外麵院子有了人聲，便再也睡不下去。甫一開門，明珠院中那名叫銀蓮的已經笑著走進來侍候她梳洗。
“少夫人昨夜休息得可好？”
龐朧煙敷衍地點點頭，“表姐呢？”
“小姐在正廳裏等少夫人過去用早膳。”
聞言，龐朧煙麵上的表情一瞬遲疑。
“早膳就不用了，煩請姑娘讓昨日侯府的車夫準備準備，我一會去正廳別過表姐就走。”
銀蓮似沒看到龐朧煙眼中的惶然，又叫了一個小丫頭進來侍候龐朧煙，這才屈膝離開。
正廳裏龐朧煙進來告辭的時候，正和府上一個小丫鬟擦肩而過，在門外隱隱聽到明珠交代一句。
“這衛長卿的生世說來蹊蹺，你轉手交給姬大人，請他好好查一查。”
龐朧煙心中一跳，衛長卿是梁端陽的心頭摯愛，若是搞清楚明珠如何對衛長卿下手，迴去也是功勞一件。
她極力壓下內心的攢動，不動聲色地跨入門檻。隻見明珠懶洋洋坐在長案一側，對她的離別也不甚在意；兩人稀鬆平常地聊了幾句，看明珠正伏案漫不經心地翻閱著一本書卷，龐朧煙小心翼翼道。
“表姐在看什麽？”
明珠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合上封皮把書冊展現在龐朧煙麵前。
“不過是一本族中家譜。”
“家譜？”
龐朧煙不明所以，隨意地翻開，卻見裏麵有幾個名字被明珠用朱筆劃了一個圈。而那家中名諱皆是姓“韋”，顯是一本韋氏家譜。
隻是這個韋家和衛長卿又有什麽關係？龐朧煙不明所以，和明珠又聊了幾句這才和她辭行。
明珠讓冬鶯把她送到門口，不過片刻冬鶯去而複返。
“小姐，鎮西侯府竟派了人來接龐朧煙，其中有一個眼生的丫鬟，龐朧煙對她分外恭敬。也不知是個什麽人物，奴婢聽到龐朧煙喚她‘淡雪姑娘’。”
淡雪？！
明珠的目光一瞬收緊。這個名字看似陌生，然而誰又知道她曾和淺梅一樣是自己身為季明珠時唯二的兩個貼身丫鬟？隻是比起忠仆淺梅，明珠一直嫌淡雪一團孩氣不抵事。久而久之淺梅越發得到器重，而那淡雪也逐漸被她忽略；國公府覆滅後，明珠悲痛欲絕，也忘了計較淡雪的下落。
有道是家賊難防，難怪衛長卿不知不覺和梁端陽有了瓜葛，難怪自己被捉奸在床這般順暢，也難怪……
很多線索如走馬燈一樣闖入明珠的腦海！明珠渾身發抖。國公府那麽多下仆，肯定不會隻有一個淡雪被策反，到底有多少人在季家的覆滅上為鎮西侯府助紂為虐？
所謂的蜉蝣撼樹不過如此，這些小小的蛀蟲，不斷蠶食著國公府內部，鎮西侯府能一手遮天顯然也不是僥幸！
冬鶯看明珠一瞬變了顏色，正有些奇異，門外虛宿推門進來。
“小姐，經紅夫人查驗，這龐朧煙昨日帶的兩包東西，一真為砒霜，另外她打算投井的那包卻是讓人腹瀉脫水而亡的病原。”
明珠渾身一震，冬鶯已是忍不住咬牙切齒失聲。
“脫水而亡？！這龐朧煙實在歹毒！還好小姐早就有所準備！”
龐朧煙主動留在府上，明珠猜想她定會受了梁端陽的指派要在府上放什麽東西，比如以前讓季國公府陷入萬劫不複的那封通敵叛國的書信，是以明珠便讓人在客房中點上少量的迷香，在龐朧煙入房失去意識的當口迅速把她懷中的剩下的那包粉末換了。可是沒有料到梁端陽不但下令埋藏東西，還要在水井中投毒，隻是因為明珠插手，被龐朧煙最後盡數投到水井中的卻是一包草木灰。
“小姐，我們怎麽辦？”
冬鶯恨得牙癢癢。這水井雖然是一家一井，不過水流通過地下水滲透也會流到其他人家，若是被人飲用……而作為此次疫病的來源，經太醫院核實，明家別苑定會被官府查封。而那時候官兵再一駐守，就不難發現龐朧煙埋在水井旁邊的東西，屆時就算明珠沒有重病身亡，也定然逃不出牢獄之災。
龐朧煙此舉真是處處致明珠於死地，且打得人根本無法翻身，好不陰毒！
明珠曲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龐朧煙不是已然得手了嗎，既是如此，還請紅夫人幫忙熬副藥，讓府中人眾人呈現出相應病態。至於那隻埋藏在水井邊的玉璽……”明珠從案幾上抽出筆墨，龍飛鳳舞書寫完畢遞給虛宿，讓其送到姬府王璧君處；而後又另寫了一封，交給銀蓮，讓其帶到京中各處四下傳播。
目送二人走遠，冬鶯巴著眼等待明珠給自己分配任務，可是明珠已然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起立，竟是一副要迴臥房睡迴籠覺的姿態。
冬鶯急了，指著自己的鼻子。
“那小姐，我呢，我要做什麽事？” 竟然連銀蓮都有差事，沒道理她這個明珠身邊的大丫鬟沒有事做啊！
看小丫頭這幅躍躍欲試的樣子，明珠唇角一勾。
“自然是把最要緊的事交代於你。等紅夫人的藥方送來，你親自去廚房熬煮，這件事不能讓府中第五個人知道！”
看自己終於被分配了一個任重道遠的任務，冬鶯眉目中總算恢複了明媚，歡歡喜喜下去了。明珠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冬鶯雖然聰穎，可畢竟是在奉縣小地方長大，成長得快，可骨子中自小跟著竇氏這等良善的人，很多陰暗的事潛意識間會有所排斥；而銀蓮自小在心術不正的封姨娘手下討生活，人又最能屈能伸，還曾從雲端跌落塵埃，正好能填補冬鶯的空白。這兩個丫鬟若是搭配得好，確實能讓自己如虎添翼！
……
再說鎮西侯府那邊，梁端陽特地讓淡雪去明珠府上接龐朧煙，讓她瞬時受寵若驚。馬車甫一迴到鎮西侯府，便馬不停蹄到梁端陽跟前複命。
聽聞她已經按著自己的吩咐把兩樁事情都辦好，梁端陽有些意外，可總體上卻還是十分滿意。
“明珠那樣狡詐難纏，你確定自己沒有露@出馬腳？”
龐朧煙生怕梁端陽不滿意自己，急切道。
“沒有，我一直等到三更天時分才動手，好不容易熬到客房外守著的婆子丫鬟都沒了動靜。而且——”
她話鋒一轉，聲音酌定。“而且明珠這幾天似乎找到了什麽衛大人的把柄，自顧自去忙那個，根本沒有心思關注我！”
“衛大人？”
梁端陽擺動手中香扇的動作一滯，眼前不由浮現二人在皇宮甬道上不期而遇，明珠囂張放肆的宣戰言語。
“對，就是……府上的長卿大人……”
龐朧煙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得意忘形，帶著試探怯生生地看著梁端陽。
這幅小心討好的模樣卻讓梁端陽的心情一瞬好轉。她嘲諷一笑，好啊，衛長卿不是鍾情明珠嗎，她倒是看看這個賤人到底拿到了他什麽把柄！
“但說無妨，有本縣主為你做主。若是這情報屬實，我還有重賞。”
聽到這句承諾，龐朧煙霎時眉開眼笑！她慌不擇路地給梁端陽磕頭，完全忽略了自己在輩分上還是梁端陽的義嫂。
“謝謝縣主！事情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