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書有些茫然道:“和離?”


    和離在東臨國,還是有些困難的,再者這婚是她自己求來的,又是她提出要離,皇家的麵子還要不要了?


    相較之下,讓沈西樓休了她,還更有可能一些。


    她如實地搖了搖頭,沈鈺之的神色瞬間冷成了冰,麵無表情:“你舍不得?”


    是舍不得人,還是舍不得榮華富貴?


    陳錦書被這銳利的鷹眸瞪得有些瑟縮,她又哪裏招惹到閻羅王了?


    躲歸躲,該迴答的問題還是要迴答的,畢竟他也幫了自己那麽多事,也知道自己和沈西樓近乎水火不容的關係,關心兩句也是常理。


    “不是舍不得,而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離。”略加思索後,她誠實道:“我一直盼著沈西樓主動休了我。”


    沈鈺之緊繃的俊容有了緩和的趨勢,他淡淡道:“不會被休的。”


    女兒家被休掉的名聲可不好聽。


    陳錦書眨眼:“那?”


    沈鈺之望著她的眼神,帶著幾許難以察覺的柔和:“我會幫你。”


    “幫我什麽呀?”陳錦書還是處於迷惑的狀態,他先是提了和離,又說自己不會被休,難道她還能休了沈西樓不成?


    “世子爺,小姐,晚膳準備好了。”乙一適時地出現,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沈鈺之頷首:“你先用膳,明日一早,景鬆會送你到迴春堂。”


    一聽可以離開,陳錦書笑得眉眼彎彎,也忽略他尚未迴答的問題:“謝謝你啦。”


    沈鈺之頷首,坦然地受下了她的感謝,同時也在思考著該如何讓她順利地脫離王府。


    見他準備要離開的模樣,陳錦書疑惑:“你不一起嗎?”


    “不了。”沈鈺之拒絕,語氣淡漠卻暗含上位者的威壓:“照顧好小姐。”


    乙一屈身:“奴婢謹遵世子吩咐。”


    確定無事後,沈鈺之這才離去。


    景鬆半路尋來,低聲道:“爺,言官的奏折通通傳上去了,局已布好,大皇子這段時間應該不會太好過。”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往後更小心些,不要讓探子暴露了。”


    景鬆忙道:“屬下明白。”


    小心地望著自家世子爺冷峻的側顏,景鬆低歎,自家爺這可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多年來費了多少的心血,才把大皇子的把柄牢牢地抓在手裏,這還沒到最佳將人一舉扳倒的時機,卻為了王妃提前暴露了……


    沈鈺之頷首:“明日你送榮王妃去陶然居,保護她的安全。”


    “王妃不留在府裏養傷嗎?”景鬆詫異,他們爺做了這麽多,院子和丫鬟也都準備好了,難道王妃還不肯留下?


    沈鈺之淡漠的語氣冷了幾分:“她有她的想法。”


    陳錦書有自己的想法,他自然尊重她,隻是心底不知為何,隱隱浮起了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景鬆頓覺自家世子爺還挺別扭的,他要是不喜歡王妃離開,開口挽留就行了唄。


    還‘她有她的想法’,這話怎麽聽都像是自帶怨念的氣息。


    景鬆仰天長歎,世子爺啊,您老啥時候才能開竅,發現自己的感情?


    卻聽沈鈺之又道:“榮王府那要打點好,將她原先的丫鬟一並送去迴春堂。”


    “是!”景鬆趕緊應下,一時沒忍住,提醒道:“爺,您好像特別關心榮王妃。”


    連這些小細節都能注意到,誰要再說他們世子是冷酷無情的閻羅王,他跟誰急!


    “關心?”沈鈺之眉頭微微皺起:“為什麽要關心她?”


    景鬆被噎住了,世子爺啊,您在背後為佳人做了這麽多,時時刻刻想著人家,這會兒才來問為啥要關心,是不是太遲了點?


    他把心一橫:“因為喜歡啊!”


    “喜歡?”沈鈺之重複著這個詞,眼底的茫然一閃而逝,原來這是喜歡嗎?


    景鬆大氣都不敢出,唯恐說了真話的自己會招來一頓懲罰,結果一直沒等到反應,他抬頭一看,隻見自家世子爺已抬步離開,往書房走去。


    景鬆撓了撓頭,快步跟上了。


    想想也是,自家爺對感情的淡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就這一句話怎麽可能融化冰山。


    殊不知,這已然在冰山裏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火種。


    這夜,有人安然入眠,有人困於疑惑輾轉反側,也有人暴跳如雷。


    沈延君好不容易抽空迴到了莊子,卻隻見護衛橫七豎八地倒下,而房裏再無陳錦書的身影。


    他出去了一趟,竟然變成了這樣!


    他先前急急離開,正是由於手裏最重要的產業被抄了,而這一切還是出自他老子嘉和帝的手筆!


    他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嘉和帝一紙召入皇宮。


    上書房靜悄悄的,隻有嘉和帝嗬斥的聲音劈頭蓋臉而來:“真不愧是朕的好皇兒,吞沒金陵杜家的財富,以權謀私,豢養死士!”


    沈延君心驚不已,他一直都在秘密地進行,為何會突然暴露,讓嘉和帝逮個現行?


    “父皇息怒,請容兒臣解釋!”


    “解釋?”嘉和帝氣得抓起奏折就往沈延君的頭上扔:“你自己好好看看!下一步,你是不是打算養兵造武器,逼朕退位了?”


    沈延君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腳都是涼的,他飛快地拿起奏折,一目十行地掃過。


    當下,心沉入穀底。


    裏頭全是對他的彈劾,樁樁件件,俱是屬實。


    沈延君冷汗密布,重重地磕著頭:“兒臣不敢!”


    嘉和帝最恨皇子為奪諸君之位的私下手段,可眼見各皇子陸陸續續成年,嘉和帝還沒有動作,誰又能不急?


    何止是他,每一個皇子手裏都是不幹淨的!


    “你不敢,朕看你膽子大得很!”


    他強行擠出了眼淚道:“父皇,兒臣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自保,兒臣不敢逾越,隻想有所資本,不讓旁人小看了去!”


    “你是朕的長子,誰敢小看你?”


    沈延君不言,頭垂得低低的:“母妃死的那年,兒臣才三歲,此後數次徘徊在鬼門關,好幾迴兒臣都以為要隨著母妃去了……”


    他的母妃不過是冷宮裏的小宮女,一朝承寵,誰知竟懷上了他,那時,後宮各大妃嬪皆無所出,他的母妃便成了那出頭鳥。


    “父皇,您知道的,兒臣除了您,便隻能依靠自己了,兒臣唯一的願望,便是日後能當個平安的閑散王爺。”


    他提醒著嘉和帝,一個沒有母族、沒有勢力的皇子不足為懼,更是用兒時悲慘的經曆引起對方的憐惜。


    嘉和帝跌坐在龍椅上,好似突然蒼老了十歲,他揮了揮手:“罷了……來人,傳朕旨意,大皇子德行有虧,卸去戶部一職,俸祿減半,閉門思過,無朕旨意,不得出府!”


    這聖旨,幾乎可以說把沈延君隔絕在朝堂之外了。


    沈延君麵容慘白,咬牙道:“兒臣謝主隆恩。”


    “你放心,朕不會虧待你的,無論日後諸君是誰,你的閑散王爺是跑不了的。”嘉和帝揮了揮手:“都下去吧,朕要靜靜……”


    “是,兒臣告退。”


    沈延君腳步踉蹌,幾乎魂不守舍地離開了書房,還沒緩過來,趕迴莊子卻得知陳錦書的逃離,這連番的打擊幾乎讓他難以承受。


    他麵容陰沉如墨,雙眸閃爍著熊熊的怒火:“居然跑了……”


    好,很好,連一個女人他都對付不住!


    “殿下,眼下是非常時期,榮王妃的事請您暫時放一邊吧。”他身側的謀士忙道:“隻要您成就霸業,還有什麽女人是得不到的?”


    “哼,暫且放過她!”沈延君狠聲道:“給我好好查,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


    “一切交給屬下,您還是先迴府吧,若是其他皇子知道您禁足期間還公然離開,隻怕又會生事了。”


    “生事?他們做的事情還少嗎!”沈延君恨恨道:“我會落到這個地步,和我那些好皇弟脫不了幹係!”


    “殿下別太心急,您暫時沉寂一段時間,在此期間,咱們可以嚐試去拉攏沈世子,若是得到他的助力,今日的損失不算什麽。”


    “沈鈺之?”沈延君緊皺著眉頭,他是看不上沈鈺之的,明明父母雙亡,在皇宮無依無靠,卻比他這個正經的皇子更驕傲!那股傲氣,無論他怎麽欺辱都無法打壓下去。


    再後來沈鈺之進了軍營,不僅沒死在戰場,還大勝過來,父皇對他甚至比自己還好,更是愛護有加!


    “我就不信,我堂堂皇家血脈還比不上他!”沈延君緊握著拳頭:“好在杜家的財產早就轉移了,此次還沒有傷到根本,咱們迴去從長計議!”


    “可……”謀士還欲勸阻,畢竟能爭取一個沒有陣營,還有實權的世子,可是一大助力!


    “我心意已決,你不用再說了。”沈延君冷哼:“我不是還有一個好皇叔嗎?”


    謀士皺眉:“榮親王?”榮親王近年來沉迷山水、女色,他會再踏這趟渾水嗎?


    “人都是有欲望的。”沈延君笑得陰沉:“我那皇七叔,難道真的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就算沒有,他也整一個出來!尤其是,那該死的陳錦書還是他的王妃!


    一想起陳錦書,沈延君的俊容已然扭曲。嗬,她不會以為逃出去就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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