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神經在極度緊張的時候,大概是有那麽幾秒鍾空白的。


    就像陸呈川親眼看著喜禾從眼前消失,腦海中僅剩的就隻有驚慌失措。


    聽覺比視覺更顯接收到新的動靜,是砸進水裏掀起的聲音。


    迅速的,又沉悶的一聲。


    繃緊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瞬間的放鬆,陸呈川這才想起來樓下是一片水池。


    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在樓下亂成一片,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弄慌了神。


    陸呈川緊抿著的唇角直到看見喜禾無事的被人扶起來才有微微的鬆懈。


    隔著慌亂的人,喜禾睜眼看見了不遠處的陸呈川。


    渾身冰冷的池水讓她麵色發白,連嘴唇都沒了血色,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倔強的不肯對他有一絲的退步。


    被傭人攙扶著趕出來的秦慕又擔心又不解,“這是怎麽迴事啊?怎麽會從樓上掉下來?”


    沒有人敢說話,秦慕糟心的看向陸呈川,“你說,怎麽好好的會發生這種事?這要不是有個水池在這裏,可怎麽辦。”


    “奶奶,我先帶她迴去換衣服。”


    秦慕都語無倫次了,“對,去換衣服,看一下哪裏受傷了,生病了可不行。”


    喜禾裹著厚厚的毛毯被陸呈川摟在懷裏的時候,閉上了眼睛。


    陸呈川不自覺的收緊了力氣。


    這寒冬臘月的風,沾了水像利刃一樣,吹的人皮膚發疼。


    從骨子裏向外蔓延的寒意,遍布四肢百骸。


    隔絕了外麵的冷空氣,陸呈川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冰冷的皮膚挨上他,眉間堆起的溝壑愈發的深邃,抬手把她裹得更緊。


    喜禾從頭至尾沒有說一句話,陸呈川也沒有和她有過交流。


    兩個人這個時候倒是有十分的默契。


    進了浴室,陸呈川沒有放她下來,直接擰開了淋浴的熱水。


    氤氳的熱氣瞬間攀上光滑的牆壁。


    陸呈川撥開毛毯,手指有下一步動作之前喜禾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她從他身上下來,沒有鞋子的腳踩在地板上,仔細看她就會發現她在發抖。


    陸呈川的手慢慢落下,望著她的頭頂,“洗一下就出來。”


    男人離開了浴室,喜禾被抽幹了力氣一般,倚著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


    熱水從頭頂淋下,一寸寸一方方的驅趕走寒氣。


    她的氣色在熱氣的蒸騰下恢複了一點,手腳卻還是冰冷。


    靠坐在地上將近十分鍾,手指都泡的發皺,才有了動作。


    簡單的洗了一下,喜禾就裹著浴巾從浴室出去。


    暖氣十足的臥室讓她的眼睛有兩秒鍾的發蒙,麵不改色的眨了下眼,在陸呈川開口之前捏住浴巾,“孩子不可能有,你要是覺得可以,我可以最後給你一次。”


    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到了頂點,喜禾這句輕飄飄的話無異於扔了把火進來,霎時間就點燃了。


    她低著頭,整個人都僵硬無比,還在說著,“畢竟我什麽都沒有。”


    浴巾被解開的上一秒鍾,喜禾被抱起來丟在柔軟的床上。


    緊接著便是強勢粗暴的親吻。


    捏著她的下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來的讓人難以承受。


    喜禾緊閉著眼睛,抓著被子的手背用力的繃著。


    話是她主動提起來的,而現在隻是一個親吻就快要讓她受不了了。


    身上仿佛壓著巨石,沉重的讓她喘不過氣。


    敏銳的在嫉妒灼熱曖昧的氣氛中聞到一絲血液的氣味,喜禾嗚咽出聲。


    這細微的一小聲卻讓身上的男人暫停了所有的動作。


    喘著氣,撐起手臂居高臨下的看著老老實實躺在自己身下的年輕女人。


    臉頰都染上了緋紅,閉著的眼睛周圍有濕濡的痕跡,還偏偏一聲不吭的。


    陸呈川撐在她身側的手攥成了拳,眼底如墨盤被打翻,濃黑又讓人難以捉摸。


    “梁喜禾,你他媽最讓人佩服。”


    令人忍不住警惕的壓力和力氣消失,喜禾身上一輕,表麵無動於衷,舌尖卻叫她咬出了血。


    口腔裏都是血液的味道,舌尖發疼,但是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冷靜。


    陸呈川已經起身站在了床邊,暴力的把領口的紐扣扯開,繼續說著:“你不就是想走麽?行,現在滾吧。”


    喜禾這時候實屬狼狽,頭發還半幹不幹的亂散著,唯一能遮蔽身體的浴巾也在剛剛那場讓人心悸的親吻中拉扯的皺巴巴。


    渾身的骨頭都發疼,喜禾困難的坐起來,抓了把頭發,就這麽直接的下了床。


    身後灼人的視線都被她竭力屏蔽在外,走到衣櫃邊,一件件穿好了衣服。


    旖旎曖昧的氣氛消失的無影無蹤,喜禾的素淨的一張臉也褪去了緋紅。


    周身都散發著清清冷冷的氣息,走到他麵前兩步的距離停下來,“請你記住你說的話。”


    言罷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直接轉身離開了房間。


    門剛在身後關上,裏麵就響起一聲巨響,像是什麽砸碎的動靜。


    喜禾的眼睛動了下,而後頭也不迴的消失在門口。


    樓下,聽聞了動靜的程霽月和秦慕在客廳等著。


    見她下來秦慕立刻站了起來,擔憂的問:“有沒有哪裏受傷?還是哪裏不舒服?醫生馬上就過來了。”


    喜禾心裏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城牆,被老太太這一句話就出現了裂縫。


    抹了把臉,盡量用平常的語氣溫聲說著:“我沒什麽事,您放心,我就是現在要出去一趟。”


    “現在出去做什麽?你什麽都不要做等醫生給你檢查了再說。”


    “媽,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真的沒什麽。”喜禾看著程霽月,撒了謊,“我是有要緊的事要出門。”


    秦慕很不放心的握了握她的手,“這手這麽涼,外麵又這麽冷,怎麽就這時候非出去不可呢。老二呢,他不陪你?”


    “他也還有事要處理,真的沒關係,您放心好了。”


    喜禾一而再再而三的這麽說,秦慕縱使是擔心也不能強拉著她留下來。


    隻是把她的外套攏了攏,交代說:“那你注意不要在外麵多待,不然肯定會生病的,啊?”


    “好,我知道了。”


    喜禾沒有說,她們也就以為是有人送她。


    其實是除了陸呈川,誰也不知道。她也就沒讓任何人送她。


    從陸家的院子走出來,迎麵的風吹的她忍不住往圍巾裏縮了縮。


    頂著寒風徒步從這片住宅區走出去,才攔了一輛計程車。


    “小姐,去哪裏?”


    喜禾報的是祁汝願在京州的另一個住處。


    祁汝願走之前就已經把房間的密碼告訴了她,隻不過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坐在車裏看著外麵的景色飛快的倒退,喜禾覺得有點恍惚。


    不知是身體緩過了勁,還是這兩天沒有休息好,全身的骨架都酸軟的疼。


    下了車風一吹,立刻就頭昏腦漲起來。


    好在祁汝願的這個住處她之前來過幾次,也算是熟悉,才能摸清楚。


    在小區外麵的藥店買了點藥和食物,才進去。


    因為祁汝願工作的原因,不一定什麽時候就會過來住,所以經常就會有家政過來打掃,這也就讓喜禾省了收拾的力氣。


    她燒了熱水,把買的麵煮了,隨便吃了一點之後按照說明把藥給吞下去,才拖著疲憊乏力的身體進了臥室。


    這套房子的視野還算不錯,從喜禾住的房間的角度能看見遠處在夜色和五彩霓虹籠罩下的江麵。


    江邊有不少的人,遊玩亦或是散步,緊挨著的公路上車輛匯成了一道河流。


    煙火氣十足。


    喜禾突然就感覺到從腳底擴散開的冷意,打斷了她本就不高的興致。


    房間裏隻開了一盞小夜燈,光線昏沉,她躺下幾分鍾就暈暈乎乎的陷入了夢境。


    這幾年來唯一能讓她繁複夢起的,無非就是兩年前的事情,一遍遍的換個方式在她的腦海中放映。


    她越是想要醒過來,就陷的越深。


    最後的夢境變成了下午在陸家的場麵,她站在陽台上,傾身倒下去的時候瞬間驚醒了過來。


    滿頭大汗,有幾縷頭發粘在臉上,渾身都難受不已。


    喜禾緩了會兒,拿手機看了下時間,距離她睡過去才兩個小時而已。


    再也沒了睡意,起床去洗了把臉,才感覺自己似乎是發燒了。


    怪不得都有力氣頭腦還暈暈沉沉。


    把來時買的藥又吃了一遍,喜禾倒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


    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外麵的天有了亮意,一坐起來頭疼欲裂,忍不住皺起臉去簡單的洗漱一遍。


    坐在電視前吃早飯的時候,喜禾聽見寧隨月的名字。


    平靜的撥迴去,果然說的是寧隨月。


    昨天才知道事情大概是怎麽樣的喜禾沒有想到這麽快這件事又被播了出來。


    喜禾看見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是怎麽一迴事了。


    所以新聞放完她的一碗麵也全部吃掉,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收拾了碗筷剛起身放在一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在這空曠的房間裏有瞬間變得刺耳。


    喜禾看見號碼一時間不知道該是喜還是憂。


    ……


    ……


    被供出來的梁嘉禧雖然找了霍存意將她接出去,但是霍存意不傻,霍家的人也不傻。


    好不容易從霍家躲出去,在自己的住所躲著。


    沒想到卻看見寧隨月的事。


    本來就不算冷靜的心思這下徹底慌了。


    她給寧隨月打電話,不出所料的打不通。


    知道自己躲得過初一躲不了一輩子,在家裏想了半天,還是打扮嚴實的出門了。


    從小到大也算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梁嘉禧的心理哪裏經得住這一番變故。


    她雖然很想去找寧隨月問清楚,但是現在去警局無異於自投羅網,所以隻能咬牙吞下這口氣。


    她打車去了醫院,正是陸無憂住著的那間醫院。


    過了這麽一段時間,熱度的撤銷,進出早已沒有之前那麽小心了。


    梁嘉禧很輕易的就找到了陸無憂所在的樓層。


    門口意外的沒有守著人,梁嘉禧壓低了帽簷,小心翼翼的開門。


    果然看見裏麵躺著的女孩。


    躡手躡腳的走進去,縱使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也還是壯著膽走過去。


    站在床邊看著沒有動靜的陸無憂,梁嘉禧漸漸伸出了手,“你別怪我,隻要你不醒,就沒事了。隻要你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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