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聲音的瞬間,蘇遙心下就是一沉。


    完了,被抓了個正著不說,要是連帶著蕭譽一起栽了,想再逃跑就難了。


    “你快走,別管我了。”她急切地催促蕭譽道。


    能跑一個是一個,至少將來還有機會,要是兩個都被逮住了,還跑什麽跑?


    隻不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姬尚就在外麵,就算他不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毒蟲,至少也是帶了侍衛親隨來的,難道真要讓蕭譽殺出一條血路闖出去?萬一受傷了、被抓了又該怎麽辦?


    但蕭譽隻是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來不及了。”


    蘇遙咬了咬嘴唇,秀眉緊蹙:“那怎麽辦?”


    蕭譽沒有再說話,隻是往前邁了一步,把她擋在了自己身後,同時警惕地看著門口的方向,等待著那個即將現身的敵人。


    隨著一聲冷笑,姬尚終於出現在門口,身後還有全副武裝的夜涼侍衛。


    蘇遙的心這迴是徹底涼了,就算是不用姬尚出手,光是他身後那密密麻麻的侍衛,就不是一個人能對付得了的。


    就算是不帶上她這個累贅,蕭譽一個人想突圍,也不是容易的事。


    蘇遙真是想抽自己,當時一個異想天開的決定,竟然連累了蕭譽也要束手就擒,她真是有毛病……連自己都覺得崩潰。


    姬尚打一個手勢,他身後的侍衛就衝了進來,直衝著蕭譽走過來。


    蕭譽一手牽著蘇遙,另外一隻手已經放到了腰間的劍柄上。


    他的這個動作,當然是逃不過姬尚的眼睛。


    姬尚的嘴角扭曲了一下,露出了一個惡意的微笑:“晉王殿下還是不要白費力氣的好,我身後的這些侍衛,可不是你之前來的時候遇到的那些。”


    蕭譽眉峰一揚:“看來,之前是國師有意相幫,我才能進來的了?”


    姬尚但笑不語,眸底卻有隱秘的得色一閃而過,顯然,蕭譽並沒有猜錯。


    誇張地眨了眨眼睛,姬尚自以為善解人意道:“我隻是想請晉王殿下在夜涼多做幾天客而已,遠道而來,這個地主之誼我豈能不盡?”


    啊呸呸呸,蘇遙簡直都想一口老血噴他臉上去。


    要論起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本事來,姬尚在全天下估計也能排進前三甲了。


    明明就是要綁架人家做人質,還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他的老臉竟然也不知道紅!


    “謝了,我們……”蘇遙眼珠一轉,立刻改了口,“他不需要。”


    “晉王殿下如此不近人情?”姬尚再度追問。


    蘇遙撇撇嘴,絲毫不掩飾對他的鄙視:“國師大人,客人不想多待,你也沒有強留的道理吧?”


    雖然知道姬尚同意放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蘇遙還是忍不住想要試一試。


    就算蕭譽不會被放走,在口頭上諷刺姬尚幾句也是好的,至少先把心裏這口氣給出了。


    “小蘇蘇,我之前還誇你聰明,現在……”姬尚意味深長地停住了話頭,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他認為,蘇遙現在正在做蠢事。


    蘇遙抿了抿嘴,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


    別說是蠢事了,就算是傻事呆事,她今天也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讓蕭譽留在夜涼。


    他是大燕的晉王,也是西關的戰神,一力承擔著對抗夜涼的重任。


    之前大大小小無數戰役,就是因為他,大燕才立於不敗之地,不曾受到夜涼的侵略。


    戰場上刀劍無眼,他手上沾染的敵人鮮血,自然也不在少數。


    戰爭雖然是兩個國家之間的事,但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尤其還是那些家中有戰士傷亡的百姓人家,就是國仇家恨。


    如果蕭譽落到了夜涼人的手裏,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蘇遙發誓,不管怎樣,也一定不能讓蕭譽落入這樣的境地!


    雖然手還被蕭譽拉著,蘇遙還是任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轉而把蕭譽擋在了自己身後。


    “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讓他走。”


    對於不講道理的人,她還就耍起蠻橫來了,愛接受不接受!


    看到那張小臉上的堅決神情,姬尚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並沒有直攫其鋒,而是挑了一下眉毛,轉而對蕭譽道:“堂堂的大燕晉王,難道要躲在女人的身後,讓一個小姑娘來保護你嗎?”


    聽到他這句挑釁的話,蘇遙心裏咯噔一下,對這家夥的惡感又蹭蹭地上了一個台階。


    尼瑪有種玩點兒光明磊落的啊,搞什麽激將法,真是卑鄙無恥。


    蕭譽要是被他給刺激到了,萬一再衝動了,不就上了這貨的大當了麽?


    剛才姬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明顯感到蕭譽的手一緊。


    輕輕迴握了一下那隻大手後,蘇遙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但在這種兩方對峙的情況下,她又不能迴頭,隻好寄希望於蕭譽自己了。


    千萬別衝動,千萬別衝動……


    但是……這可能嗎?隨著時間的流逝,蘇遙的心情越來越絕望。


    越是驕傲的男人,越是受不了激將法,尤其還是來自於另外一個男人的。


    要說她在這世上見過的男人裏,誰最驕傲,誰最大男子主義,那一定是蕭譽無疑了。


    蘇遙瞪著姬尚咬牙切齒,恨不得能把他千刀萬剮。


    這種人,真是太陰險太惡毒了!


    她能感覺得到,蕭譽的手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放開她。


    蘇遙心口一緊,趕緊反手抓緊了他的手,希望能通過這樣的觸碰把自己的心意傳遞給他。


    這種人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可千萬不要被他挑撥,千萬別衝動啊……


    蘇遙在心裏呐喊,恨不得能替蕭譽把這話給說了。


    下一刻,蕭譽已經冷然開口。


    聽到他清冷中微含怒意的聲音,蘇遙都想絕望地閉上眼睛了。


    完了完了,這是要上套的節奏……


    “男人,當然不能躲在女人背後。”蕭譽與姬尚冷冷對視。


    聽到他這麽說,姬尚眼底陡然泛起了陰謀得逞的神情,嘴角也牽出了一絲惡意的微笑。


    然而,蕭譽卻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她另當別論,我蕭譽的妻子,當然不是這世上的其他女人能比的。”


    蘇遙心中一抖,下意識地迴過了頭,看著蕭譽的臉發怔。


    這……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蕭譽嗎?


    那個霸道男人,不是臭屁得要命麽,怎麽現在……竟然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感覺到了她的注視,蕭譽微笑低眸,濃密的睫毛在臉頰處投下的陰影,仿佛也帶了溫柔的神氣。


    “能被你保護,是我這個做夫君的榮幸。”他眨眨眼睛,補充了最後一句。


    蘇遙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木然失去了知覺,像個木偶似的呆立在原地,完全把身後那個危險的姬尚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說實在的,這並不是蕭譽說過的最肉麻的情話。


    他之前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的瘋,說過一大堆肉麻膩人的話,說得她臉紅心跳。


    但是,都沒有這一句話的效果來得強烈。


    這一句話,就像是直擊心房一樣,準確地擊中了蘇遙心裏最大的裂縫。


    之前她和蕭譽一直慪氣,甚至為此做出了許多衝動的決定,也帶來了許多不好的後果,歸根結底還是兩個不同時代的思想在碰撞。


    她是來自於現代的女性,講究平等自由,而他卻是在這個封建體製下成長的天家皇子,天生就有著來自於血脈的優越感,還有在大燕至高無上的地位。


    而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不管出發點是為了什麽,但因為不坦誠,總是把她蒙在鼓裏做事,所以都被蘇遙認定為不信任自己。


    不信任,當然更談不上尊重了,所謂的平等,又怎麽能在他們兩人中間得到平衡?


    而現在,他簡短的一句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他是在承認她的作用,承認被她所保護,也不是一件丟人的事,而是他口中的……榮幸。


    雖然蘇遙這會兒已經飄飄然了,但內心深處還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的。


    其實,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惹的麻煩多,辦成的事卻少之又少。


    正是因為如此,他現在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才更顯得難能可貴。


    蘇遙輕咳了一聲,藉以緩解喉中的哽咽感。


    不敢再看那雙充滿溫柔的深邃眼眸,她迅速地轉過了身子,麵對著麵目扭曲的姬尚。


    “讓他走,”她重申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要求,隻不過這一次,在後麵附加上了威脅,“否則,三天後的那件事情,你別指望我會配合你!”


    姬尚搞了這麽多事出來,為的不就是讓夜涼改朝換代,讓他自己成為無冕之王麽?


    她還就不信了,他能為了抓住蕭譽,而放棄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努力的事?


    果然,姬尚眸底掠過一絲怒意。


    “你以為,你這點小伎倆就能威脅到我?”他沉聲道。


    隻不過,蘇遙並不會被他的三言兩語嚇住,剛才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怒色時,她已經胸有成竹。


    如果真的不在乎那件事,怎麽會這般表現?


    於是,她果斷抓住機會得寸進尺:“我會在那天對所有夜涼人說,是你殺了你的國君,你就是個謀朝篡位的小人,和你的那位國君沒有什麽區別。”


    謀害國君的可不是什麽小事,要是能容易的擺平的話,姬尚也不會繞那麽大一個彎子,借著夜涼神獸的爪子把國君給幹掉了。


    所以,單憑這一點,蘇遙覺得自己就有了談判的籌碼。


    至於姬尚接不接受,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他當時可是在文武百官麵前誇下了海口,說什麽三天後一切自見分曉,這麽短的時間裏,量他也找不出其他的辦法了。


    短暫的沉默中,就是兩人的眼神較量。


    終於,姬尚緩緩開口:“就算要我放他,你又憑什麽保證你不會食言?”蘇遙心中一喜,臉上卻並未表現出來,隻是傲然揚眉一笑:“你不放心的話,我大可以成全你,三天後,一手放人一手交貨,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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