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遙才剛走下城樓,身後就有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怎麽,剛說完豪言壯語,現在就害怕了?”男人低沉的聲音裏帶著戲謔,聽上去,還帶了點兒等著看好戲的意思。


    能把話說的這麽討人厭的,除了蕭譽還有誰?


    蘇遙繼續大步在前麵走著,精致的下巴卻已經揚了起來,雙手也背到了身後,擺出了一副老夫子教育學生的架勢。


    “你知不知道矜持是什麽意思啊?”她傲嬌地開口。


    蕭譽仔細想了一下蘇遙平常的所作所為,覺得矜持這兩個字,實在是和她掛不上鉤。


    沒聽見他出聲,蘇遙決定抓住機會好好教育他一下:“你見過哪個武林高手,隨隨便便就能答應別人的挑戰的?當然是要先擺擺架子了。”


    蕭譽強忍住笑意:“原來如此,受教了。”


    雖然他這句話裏挑不出來什麽毛病,但不知道怎麽迴事,但凡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蘇遙總覺得有哪裏很別扭。


    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鍾,蘇遙就火速撤迴了目光,臉頰上又開始有點熱熱的感覺了。


    難道是北關的風刮得太大,把她的腦子都給刮壞了?


    怎麽一看到這個男人,她的心跳就開始不正常了,連帶著臉皮都覺得不對勁了。


    一定是現在用的這個身體到了青春期,青春期的小姑娘總是難免躁動的嘛……蘇遙這樣安慰自己,決定拿出毅力來克服青春期的躁動。


    為了不讓那個可惡的男人注意到自己的異樣,蘇遙果斷轉換了話題:“對了,這場仗八成搞定了,我什麽時候能迴去救林逸雲?”


    她沒想到的是,一提到這個名字,蕭譽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剛才她明明看到他眼底含著笑意,一副心情愉悅的樣子,怎麽一轉眼又變成了冷若冰霜的模樣?


    “隻是僥幸贏了一次而已,事情哪有這麽簡單。”他冷冰冰地開口。


    僥幸?聽他的口氣,好像是她走了什麽天大的狗屎運似的。


    這怎麽能是僥幸呢,分明就是實力嘛!


    看到她不服氣的樣子,蕭譽再度開口:“要不是碰巧被你發現了石脂水,火攻哪有這麽容易。”


    蘇遙反應了一會兒,才確定他說的“石脂水”,大概就是自己概念裏的石油。


    這麽一來,好奇心立刻壓過了憤怒。


    “你也知道這種東西?”她狐疑地問了一句。


    蕭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對她的語氣和表情都十分不爽。


    敢情這小丫頭一直以為他是個草包,什麽都不知道嗎?


    說實在的,他自打出生以來,還真沒嚐到過多少被鄙視的滋味。


    小時候敢鄙視他和弟弟的人,後來都被他修理得鼻青臉腫的,要麽是從此之後都躲著他走,要麽就是和他不打不相識,成了好兄弟。


    不過讓蕭譽鬱悶的是,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顯然不能用在蘇遙身上。


    一來,他可不想讓這個小丫頭從此以後見到他都繞著道走,二來對著這麽個小姑娘,他還真下不了手。


    打也不行罵也不行,女人還真是麻煩!


    然而,蕭譽的目光無意中落到對方的臉頰上時,卻像是被黏住了一樣,再也移不開了。


    大概是因為被風吹了太久的緣故,她的臉頰由內而外地透出了一種異樣的嫣紅來,就好像是個熟得恰到好處的蘋果,讓人有種想去咬一口的衝動……


    該拿這個丫頭怎麽辦?真是頭疼……


    看著他的眼神閃爍了幾次,蘇遙不由得嘀咕了一句:“用得著想這麽久嘛……”


    她不過是順口問了個問題而已,愛答就答不答拉倒,幹嗎要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就好像……好像她是個獵物似的。


    “從前去雲澤國遊曆的時候,見過沼澤裏起火,有時候甚至會數月不滅,當地人說是因為地下的石脂水湧出,所以才會燒得那麽厲害。”


    蘇遙都快忘了自己的問題是什麽的時候,他卻突兀地迴答了一句。


    她立刻對蕭譽刮目相看,敢情還真是小看他了,人家還出過國呢!


    想想自己真是可憐,前世裏交通那麽發達,飛機火車一應俱全,她卻隻在國內蹦躂,還比不上這個落後時代的人,真是悲催。


    “那個雲澤國,在什麽地方啊?有什麽好玩的沒?”本著對旅遊的熱愛,蘇遙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


    蕭譽正要迴答,眼神卻一下子變了,薄唇也緊緊地閉上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現在還是在冒充弟弟的身份,楚王蕭睿自打生下來就沒離開過京城,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城外的寺廟……


    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在心裏敲響了警鍾。


    不能和蘇遙說太多,這丫頭不是一般的鬼精靈,為了保守住這個身份交換的秘密,他還是說的越少越好。


    “怎麽了?”蘇遙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本王還有事。”蕭譽丟下這麽一句話,就毫不猶豫地轉頭走了,留下蘇遙站在原地發愣。


    這是什麽人啊,說變臉就變臉,比天氣預報還不靠譜!


    狠狠地瞪著他的背影,蘇遙覺得自己真是白給他好臉色了。


    這個喜怒無常的混蛋!下次她一定要比他還高冷才行!


    在心裏把楚王詛咒過幾十遍之後,蘇遙決定化憤怒為食量,總是站在城頭上喝西北風也喝不飽啊。


    隻可惜北關條件艱苦,不能滿足她大吃一頓的理想,所以蘇遙隻能隨遇而安地啃了幾個白菜包子,然後就趁著熱乎勁兒去睡迴籠覺了。


    昨晚上光顧著倒騰石油了,連個囫圇覺都沒睡,眼下敵軍已退,所以她也能安心地睡大覺了。


    這一覺她睡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窗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天色似乎已經暗下來了,所以蘇遙看得不是很清楚,隻能確定那邊有個人影,卻不知道是誰。


    那人是背對著窗戶的,因為背光的緣故,根本就看不清臉,隻能看到個輪廓。


    蘇遙立刻就皺起了眉頭,感覺自己被冒犯了。


    她可不是那種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人,所以這次來邊關並沒有帶上小青。那麽,北關除了秦婉柔之外,軍營裏應該沒有女人才對。


    那麽,究竟是誰那麽大膽子,敢招唿都不打一個就闖進她房間裏?


    蘇遙正想坐起來,脖子上卻突然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觸感。


    涼涼的,黏黏的,而且還在緩慢地移動……顯然,脖子旁邊有個活物。


    蘇遙頓覺喉嚨裏有點發緊,據她所知,能具備以上幾種特征的活物,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蛇了。


    窗戶邊的那個人影動了動,緊接著便走上前來。


    “想活命的話,就不要亂動,萬一嚇到了它,說不定它會咬你一口。”男人的聲音很悅耳,語氣中隱約帶了音樂的韻律,讓他說話也像唱歌似的千迴百折。


    尼瑪說個話都不能好好說,一聽就知道是個神經病,離變態也不遠了。


    那個冰冷潮濕的活物還在慢慢移動,讓蘇遙覺得自己八成是圍上了條活蛇圍巾。


    對方的用意很明顯,隻要她不配合,下場就是挨咬。


    蘇遙抿了抿唇,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聲音小一點,免得驚動了脖子上的活物。


    “你是誰?”


    為了減少聲帶的震動,她幾乎都要把自己憋死了。


    “別那麽緊張。”神經病男人輕聲笑了笑,彎下腰來點了點她的額頭。


    借著從窗子透入的微弱光線,蘇遙終於看清楚了這個神經病的長相。


    還別說,他的長相真的很符合神經病的特征,不光嘴歪眼斜,臉上還有一層惡心的疙瘩,簡直比脖子上的那條蛇還要讓人惡心。


    對上蘇遙的目光,那個醜男人笑了笑。


    說實在的,他還不如不笑好,這一笑就更扭曲了。


    他嗬嗬地笑出聲來,微涼的手指在蘇遙臉上流連:“有意思,一般的小姑娘就算沒有被嚇暈,也要裝暈了。”


    蘇遙撇了撇嘴:“你想幹嗎?”


    這句話似乎提醒了那個醜男人,他的手指漸漸下移,移到蘇遙的嘴唇上點了點:“很簡單,你不要出聲,跟我走就行了。”


    蘇遙眉心微攏:“你是蠻人,還是……”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眼底卻閃爍著懷疑的光澤。


    這人的頭上裹了條怪模怪樣的頭巾,把頭發捂了個嚴嚴實實,所以沒辦法從頭發的顏色來判斷他的來曆。


    “是什麽?”醜男人顯然對她的猜測很是好奇,不假思索地就問了下去。


    蘇遙的眼睛微微眯起,濃密的睫毛簇擁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的瞳孔深處像是有種吸引力似的,讓人根本沒法移開目光。


    而她的聲音輕如耳語,帶了種別樣的魅惑。


    “我在想,你如果不是蠻人的話,那一定是……”她微微抬起頭,像是要更靠近那個醜男人一些,聲音已經輕得幾乎聽不見了,“一定是……從夜涼國來的。”


    遵循人類的本能,醜男人下意識地低了低頭,想要聽清楚她的話。


    就在說出夜涼國那三個字的時候,蘇遙已經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東西。


    靠,果然是條蛇!


    蘇遙本來想直接把蛇扯成兩截,但轉念一想就改了主意。


    捏準了蛇頭後,她用力把蛇從脖子上扯下來,然後毫不猶豫地塞進了麵前那個醜男人的領子裏。


    蛇受了驚嚇,本能地就要張嘴咬人,白森森的牙齒立刻就露了出來。尼瑪還是條毒蛇,這個神經病下手可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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