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清從十六歲進入萬用閣,二十六歲參軍,三十一歲再迴到萬用閣,他在清月樓住了三年。三年時間,他沒有拿起過一次劍,江湖中已經少了許多他的傳說。

    沒人知道,為什麽郭清會在自己名揚天下的時候去參軍。隻是據說,當年他為在蒼州立足未穩的寧定遠,立下了汗馬功勞。

    也沒人知道,為什麽郭清會在自己節節高升的時候返迴萬用閣。這些事如果還有人知道,那肯定就是陸近羽了。

    萬用閣並不是一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若不是陸近羽在五年前已經當上了閣主,那三年前的郭清可就真的連棲身之所都沒有了。

    十年前的人,常常會說道:郭清出劍快如閃電,陸近羽的刀迅如疾風。

    沒人知道郭清是從哪裏拔出劍的。

    沒有活人知道。

    十年後的人,更不知郭清的劍到底有多快。郭清在這個江湖中消失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長到可以把一個人徹底遺忘。

    郭清很苦惱,他很久沒有遇到這些個不斷送死的人了。

    七個“婦人”,兩把吳鉤劍,三杆練子槍,一條九節鞭,一把雁翎刀。這些兵刃,都是些外家功夫了得的人才會使用的,若是沒有一定的功力,拿出來使,不僅丟人,還會丟命。

    “郭清,我道是你有天大的能耐,沒想到也隻是個投機取巧的人。你這一劍出手,便是在我麵前露了你功夫的底了。管你劍神還是劍仙,你這首級,我今天是取定了。”

    “你看到了什麽?”

    那人冷笑道:“我看到了你的劍,藏在了你的腰帶中。”

    郭清的劍,是從他的腰間拔出來的。這把劍,劍身長而細,劍刃薄而窄,腰帶便是劍鞘,腰帶中的玉石暗扣竟是劍柄。

    “那你今天可是拿定了郭某的人頭咯?”

    那人將手中雁翎刀一橫,說道:“項上人頭,非我莫屬。”

    “郭某隻有一個人頭,如何分與你們七人?”

    眾人聽得此話,麵麵相覷。

    “不如我給你們解決這個難題吧。”

    說罷,他便一劍刺穿了剛才那人的喉嚨。

    “我比較討厭話多的人,特別是話多的女人。”郭清擦拭完劍身後,又將劍收迴了劍鞘,“假扮成女人的也算。”

    其餘六人剛才都盯著郭清,都看著他邁步、抬劍、刺出、拔出、迴身,卻沒有一個人來得及製止。

    六人之中,已有兩人臉色發青,更有三人雙手開始發抖,剩下的一個人已經嚇得癱坐在了地上。

    郭清剛才一招殺雞儆猴,已經達到了屈人之兵的效果,他不禁笑道:“我為你們減少了一個競爭者了,如何感謝我?”

    眾人未有答話。

    太陽正逐漸落山,郊外的夜晚即將到來。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寒冷起來,風是冷的、水是冷的,就連流出的血也逐漸變冷了。

    郭清心想自己之前耽誤了有些時日,這幾日正好趕趕路程,便問道:“既然都不願動手,不能就讓我這樣過去嗎?”

    “不能。”這些人雖然害怕,但不一定怕死。郭清這兩個字對他們來說,就如劍鋒一樣冰冷、銳利。怕郭清,不怕死,在現在的情形下,怎麽聽都是一件正常的事。

    此時,郭清麵前已經卷起了一陣狂風,那九節鞭正舞得唿唿作響,從正麵襲向了郭清。而那三杆練子槍從三方包圍了郭清,寒光點點,槍出如龍。

    這兩件兵器、四個人,從四麵圍攻而來,招式毫無破綻,配合得可謂天衣無縫。若不是常在一起練習,是不會有如此厲害的殺招的。

    郭清的瞳孔突然收縮,就在這一瞬間,他的劍已出鞘。

    兩把吳鉤劍沒有動,癱坐在地的已經昏了過去,另一把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裏。郭清靜靜地看著他,他不動,郭清也絕不動。

    地上已經有四個人永遠不能動了。郭清不停地在擦拭他的劍,他似是很苦惱自己的劍上老是有血跡。他本就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就算他常年窩在清月樓的小房間裏,衣服、鞋襪也要每天清洗。

    何況這把陪伴了他快二十年的劍?

    他臉上寫滿了惋惜,那雙似水的眼睛,一直在散發著憐憫之情。他看著這個與他相對而站的人:“你為什麽還不走?是想和他們一樣送死嗎?“

    “不是我們願意送死,而是我們的命已經被人買下。”

    “那我再買下來便是。”

    “郭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懂的。”說罷,這人便提劍刺向了郭清。

    郭清現在才覺得自己離開這個江湖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長到可以被這個毛頭小子說教了。

    “人在江湖,為何不能由己?你看這怕死的人,活得終歸要久一點。”

    郭清把劍拔出了這人的身體,低頭看了看那個昏死過去的人,似是又看到了生命的活力。於是大步向前,不再迴頭。

    鮮血順著溪水流向了下遊,郭清順著溪水走向了上遊。

    他並沒有在定州城多做停留,他甚至都沒有怎麽睡覺。史修他們不眠不休走了三天的路程,郭清隻走了兩天。

    郭清本來是一個有懶病的人。但最近,他卻覺得懶的人,有時勤快一點就更能令自己身心愉悅起來。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覺得自己殺了太多的人,不如盡快趕路,躲過這些來送死的人。

    可到了上京之後,他又犯病了。

    他終於還是在客棧裏懶了兩天兩夜,客棧是他往常經常去的雲來客棧。

    老板十餘年未換,見著郭清的時候,他一臉驚訝:“可是郭爺?我們可有七八年沒有見麵了。”

    郭清見是老朋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是不是覺得沒有我在,你的生意更加興隆了?”

    老板打了個哈哈:“哪有哪有,老房間今天剛好空著,您還住那兒?”

    “住,肯定住,老房間、老酒、老菜。老姑娘就不要了,這兩天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郭清在樓梯處走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麽,便又對老板的說道:“注意為我保守秘密,我不想萬用閣的人知道我來了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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